蔣衛肅伴著藍鶯兒,正向院子裏邊走進來。一個丫頭緊隨在藍鶯兒身後,看模樣卻並不是從前在鬆林山莊遇見過的那一個。


    藍鶯兒今天活脫就是一隻“藍鶯兒”,她身上穿了一襲湖藍色的裙子,裙角剛好蓋住腳麵。


    另外上身穿一件銀灰色緞麵坎肩,坎肩上繡著淡金色花紋。腰裏垂掛著兩塊美玉,隨著她蓮步輕移,美玉下邊銀灰色的流蘇輕輕搖蕩,倒更顯出她姿態萬千,如風吹弱柳。


    就像第一次看見藍鶯兒時一樣,水叮咚再次感覺到自慚形穢,偷偷向著胡力瑧一瞄,胡力瑧卻滿臉含笑看著藍鶯兒。


    “胡大哥!”藍鶯兒搶先開口歡叫一聲,忽一轉眼看見胡力瑧身後的水叮咚,稍稍一愣,才又添了一句,“水姑娘……沒有回家去麽?”


    水叮咚也被她問得一愣,胡力瑧忙開口作答。


    “本來想先送她回家,隻是還沒來得及!眼見跟姑娘約定見麵的時間臨近,隻好帶著她一起來見姑娘!”


    水叮咚明白了,她之前猜測不錯,胡力瑧果然是想先跟她一起找到仙師,待求仙師送她回了二十一世紀,再來與藍鶯兒相見。


    隻不過在當時胡力瑧對藍鶯兒究竟抱著怎樣的感情?他兩人之間還有沒有其他約定?


    水叮咚沒問過——準確點說,不是她沒問過,而是每一次半開玩笑問出口的時候,胡力瑧從沒有過正麵回答。


    但如今她已經可以清晰感覺到,她跟胡力瑧之間基本上已到了兩情相悅的地步,而且胡力瑧曾向他保證過,他不可能會娶藍鶯兒。


    她相信胡力瑧能夠說到做到,但藍鶯兒呢?


    如果當初胡力瑧當真對藍鶯兒有其他想法,就算胡力瑧沒有親口說出來,藍鶯兒一定也能感覺得到,要不然她不會因為胡力瑧“春暖花開”時節的約定,就那麽輕易放胡力瑧離開,任由他先將她水叮咚送回家去。


    到如今胡力瑧心意變更——如果有變更的話——但藍鶯兒經過數月等待,對胡力瑧的愛一定會更濃,胡力瑧又該如何麵對、並了結這份情意?


    藍鶯兒的確像是一位情犢初開的少女,先看見胡力瑧,她滿臉驚喜。可是再看見水叮咚,她卻很明顯有些意外與不安。


    不過如胡力瑧所言,她的確是很善良的一個女孩子——起碼比胡麗婉善良百倍!她沒有將她的不安之意轉化成對水叮咚的敵視,而是很快調整情緒,回過臉去嗔了蔣衛肅一眼:“水姑娘也來了,衛肅哥哥怎麽也沒告訴我一聲?”


    水叮咚也很奇怪,蔣衛肅怎麽可能不將她跟胡力瑧一起來的事告訴給藍鶯兒知道?


    所以聽藍鶯兒一問,水叮咚也將眼光投向蔣衛肅。


    卻見蔣衛肅一臉委屈,說道:“我一說胡兄弟來了,你撒腿就跑,我跟在後邊都追不上,你讓我怎麽告訴你呀?”


    這話令藍鶯兒麵上一紅,本來白如凝脂的臉頰上,仿佛抹上了一抹兒胭脂,倒更顯得嬌豔絕倫。


    水叮咚心裏卻愈發犯愁,因為就蔣衛肅這句話,已可知藍鶯兒對胡力瑧抱有著什麽樣的感情。


    藍鶯兒畢竟也活了將近百歲,雖然天性純真,還不至於完全不知道如何應付這種場麵。隻是在稍稍地有些慌亂羞臊之後,她便不再理會蔣衛肅,而是走上前來,一把挽住了水叮咚手臂。


    “我長這麽大,還沒有一個好姐妹呢!水姑娘既然來了,日後我便叫你姐姐可好?”她說,依舊紅著一張小臉蛋。


    而她的模樣確實看起來要比水叮咚稚嫩一些,縱然很清楚她已經活了將近百歲,水叮咚也無法叫出“姐姐”二字。


    所以水叮咚點一點頭,張口喚了一聲:“妹妹!”


    藍鶯兒看來十分高興,瞥眼向著胡力瑧一瞅,又一陣紅暈上臉,忙又回臉向水叮咚說道:“姐姐的房間安排好了沒有?若沒有,就到我的院子裏來,住在我隔壁最好!”


    “水姑娘的住處已經安排好了,就在小姐院子裏!”隨水叮咚過來的那個丫頭上前回稟。


    藍鶯兒道了一聲“好”,正好一個丫頭走進來,說是前邊酒宴已經擺好,請幾位往前邊用餐。


    於是藍鶯兒挽著水叮咚的胳膊走在前邊,胡力瑧與蔣衛肅緊隨在後。另有服侍的丫頭們跟在後邊。


    蔣聽風也在座作陪,卻沒見提到蔣衛肅的母親,那就令水叮咚揣測,蔣衛肅的母親應該是已經過世。隻是不知是在藍天後出現之前過世,還是在那之後。


    席間蔣聽風說道:“兩位來了這裏,就如同到了自己家裏一樣。我這院子雖然不夠寬敞,不過前山後山倒有些風景,兩位不妨多住些日子,讓鶯兒與肅兒陪著每日走走轉轉!隻可惜我這幾天有事,明日一早就要出趟遠門,不過沒有我在家裏,你們年輕人倒更自在些!”


    他麵對晚輩十分溫和,連水叮咚都感覺十分親切。胡力瑧趕忙接腔,隻說請莊主自便。


    之後蔣聽風又跟胡力瑧對飲了兩杯酒,便起身先離了席。果然他一走,席麵上立刻輕鬆活躍了許多。


    “我爹說得不錯,這裏頗有幾處名勝風景。不過胡兄弟跟水姑娘今日剛到,今天下午先歇上一歇,等明日送走我爹,咱們再出去爬山賞景。”


    胡力瑧水叮咚自然無甚意見。於是吃了飯,四個人先分回兩個院兒裏。


    水叮咚稍微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在此陌生之地,況且藍鶯兒又是藍天後的女兒,水叮咚不能不心懷防備,所以隱了身才敢入睡。


    也隻小憩了一下,便穿衣起床。丫頭們聽見動靜,走進來服侍她穿好衣服,又替她理了一理頭發,之後問起藍鶯兒,丫頭說去少爺院兒裏去了。


    水叮咚明知她是找胡力瑧去了,有心馬上過去,隻怕顯得太不知趣。況且她跟胡力瑧之間並沒有挑明了是情侶的關係,她若顯得太過緊張,倒令人輕看。


    所以她索性就在屋裏坐著,一時無聊,問了丫頭旁邊也有一間書房,便去書房找本書來翻翻。


    隻是一則心緒煩亂;二則這個年代的文字佶屈聱牙,而且沒有標點符號,根本就讓人看不下去。終於還是起身,走去了旁邊蔣衛肅的院子。


    “姑娘要往哪兒去?”服侍她的丫頭追了上來。


    “隨便走走!”水叮咚回答。


    那丫頭便不敢多問,隻是跟在她身後。水叮咚憑著記憶轉過一道月亮門,便進了蔣衛肅的院子。


    院子裏有丫頭守著伺候,看見她來,張口要通報,水叮咚心中一動,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丫頭便又閉上嘴巴。


    水叮咚自己也知道,胡力瑧不可能感應不到她來,但藍鶯兒既然連飛行都不會,想必還沒有太大本事。所以她實際上是想聽聽,藍鶯兒會跟胡力瑧說些什麽話。


    她見丫頭都聚在書房門口,所以她向書房走過去。


    尚未靠近,就聽見裏邊傳出一陣嬌笑聲,說道:“胡大哥當真高才,這句‘懨懨懶照菱花鏡’,一個‘懶’字,確實比我之前那個‘羞’字,更顯形神兼備!”


    水叮咚站住了腳,聽見胡力瑧嗬嗬笑聲,忽然就感覺好生無趣。人兩個正在談詩論文,而她卻對古詩詞毫無研究。況且憑這一句“懨懨懶照菱花鏡”,已可知那是一首什麽詩。


    所以她轉身回去,隨來的丫頭們也沒敢多問,仍緊隨在她身後伺候。


    一下午百無聊賴,到將近傍晚時分,才聽見丫頭們報說:“小姐跟胡公子過來了!”


    緊接著門口光線一暗,藍鶯兒跟胡力瑧出現在書房門口。


    從藍鶯兒笑盈盈的神情,已可知心情極好,不過藍鶯兒沒有進屋,就在門口跟胡力瑧說道:“胡大哥先跟水姐姐說說話,我去換件衣服,之後也該往前邊吃晚餐了!”


    胡力瑧道聲“請便”,等她離開,這才走進書房,笑問:“一下午都在看書呢?”


    “不看書還能怎樣?又沒人來陪我說話!”水叮咚說,淡淡的。


    胡力瑧展臉一笑,拉過椅子在她對麵坐下來,笑問:“你下午已經過去了,幹嗎靜悄悄地又回來?”


    “你們正在談詩寫詞,我又不會寫詩,進去不是打攪了你們?”水叮咚忍不住語帶譏嘲,“更何況……懨懨懶照菱花鏡,一個懶字,相思入骨啊!”


    胡力瑧愈發笑了起來,隻是搖頭,卻不爭辯。


    水叮咚很想揪住他的耳朵,問他有什麽好笑,然而既沒有立場,更沒有資格。


    所以她依舊嘟著嘴巴不出聲,胡力瑧停住笑,歎道:“她把她寫的幾首詩拿去給我看,我總不能一點意見都沒有吧?”


    “那你難道不知道,那是人家專門寫給你的情詩?”水叮咚終於還是流露出十足的醋意來。


    “知道啊,可是我隻能就詩論詩!”


    水叮咚一愣,忽然明白了胡力瑧的意思。


    除非胡力瑧真對藍鶯兒有情,否則隻要藍鶯兒不挑明那是寫給他的詩,他就隻能就詩論詩。


    (請看第一六一章《身不由己情不由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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