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有時聽聽趙高府上的動向,被崔柔逼著繡繡花以外,萇笛還真找不到什麽事可做。


    小圓嘰嘰喳喳的屋裏忙來忙去,把這盆花移到窗邊的位置,看著覺得不好,又給搬回牆角去放著。


    崔柔看得眼花,讓她一邊待著去。


    子嬰悠哉悠哉的翹著小腿,小靜在幫他剝貢桔,剝好了,掰開一半喂進他嘴裏,子嬰好不享受!


    “你在看哪兒呢!”


    寒水擊打滄石似的聲音讓萇笛回過神,她立即規規矩矩的坐著,認錯道:“我錯了崔姑姑,我不該分神。”


    她敷衍的態度,崔柔看著心裏很不是滋味。


    “今天我不逼你了,明天就是初三了,明天過後,我也管不了你了。”崔柔放下手裏繡了一半的大雁南飛圖的繡圈子,自歎自憐的走開了。


    子嬰從椅子上跳下來,向萇笛走來。


    “你為什麽要氣走崔姑姑?”他問道。


    萇笛捧著繡花圈子黯然神傷,說道:“我哪裏氣走她了,你莫要胡說。”


    子嬰“切”一聲,用無藥可救的目光看著萇笛的獨角戲。


    “你就可勁兒作吧。”子嬰留下一句話,就兜了一口袋的零嘴走了。


    萇笛讓小靜跟著子嬰。


    諾大的殿內,又隻剩下了兩個人。


    小圓幫萇笛把繡花圈子和針線都收進簍子裏,狀似不經意道:“姑娘為何氣走崔姑姑?這樣做了對你可沒有任何好處。”


    萇笛正端了一杯茶準備喝,聞言手抖一下差點摔了茶杯子。


    她不可置信道:“你也看出來了?”


    是,她是故意氣崔柔的。


    “姑娘你承認了吧。”小圓笑了笑,“其實你這又是何必。”


    小圓收拾好一切,大著膽子坐在剛剛崔柔坐過的地方。


    尊卑規矩,隻要再沒得罪萇笛的前提下,可以先放在一邊,況且小圓本就是想拉進和萇笛的關係。


    “小圓你受過獨特的訓練,能看出來不奇怪,為什麽連子嬰也能看出來呢?”這才是讓萇笛納悶的地方。


    還沒滿十歲的子嬰,他怎麽會心思彎彎繞想得到。


    “那也隻能說明小公子聰明呀。”小圓不算是誇子嬰,而是子嬰本身就天賦異稟,學什麽都快,隻是有些東西他不學罷了。


    “我乏了,要休息了。”萇笛站起來,絳紅色的宮裝襯得她麵容嬌美,領口的合歡花朵朵含苞欲放。


    萇笛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胡亥精挑細選捧來送給她的。


    “姑娘……”小圓不幹的喚了聲。


    萇笛再一次重複:“我要休息了。”


    萇笛已經很明確的表露出不想和她吐露心中想法,小圓要是再糾纏下去,就叫做不知趣了。


    “奴婢告退。”


    萇笛褪去外衣爬上床,放下床前遮擋了簾子。


    其實外麵有道雕花屏風遮掩,是萇笛不習慣一睜眼就被亮光刺眼。久而久之形成習慣,在哪裏睡覺床前都要用簾子遮擋。


    至於為什麽,那就還得歸結到趙高的真實身份上了。


    他不是萇笛的親哥哥,所以崔柔對他愈加的提防,甚至已經派專人去監視了!


    好歹是個中車府令掌管玉璽的二品官員,崔柔這麽不顧事態的派人去監視,不但是得罪了趙高,更是藐視了胡亥的威嚴。


    說得好聽是放心不下,怕趙高亂來,說的不好聽就是懷疑他監視他,這涉及隱私,不能亂來的好嗎?


    就算趙高起了叛心,也不能讓他知道了她們的算計,不然白熱化成明麵的敵人就不好了。


    “趙高,你該不會知道亂來吧?”


    萇笛細思深覺極恐,不安的在床上翻了個身。


    所以她才刻意氣懣崔柔,將她氣走。


    崔柔現在估計還在氣頭上,等氣消下來了就知萇笛潛在的意思了。


    大家都是聰明人,有什麽話,自己想想就明白了。


    明天就是二月初三了,除了些許期待還有些頭痛。


    ————————————


    才三更,就有一批宮女魚貫進入萇笛的寢殿,把她從溫柔不舍的被窩裏拔出來。


    以香花瓣浸泡沐浴,穿上淑位夫人正統的朱紅色交領華貴宮裝。


    三千墨發挽成雙垂髻,用禦賜金釵固定,施以粉黛,描娥畫眉,唇點朱丹。


    俏麗佳人。


    那個嬤嬤笑了。


    “是個妙人,一經打扮之後,越發嬌豔了。”


    萇笛是個受不得誇的,一誇就臉紅,索性今天的妝濃了點,腮紅擋著即便臉紅別人也看不到。


    可崔柔知道,她以手握拳,不厚道的笑了笑。


    今日的封位禮,形同嫁娶。


    不怪崔柔傷感:“若是夫人能看到姑娘現在的風姿,怕是死也瞑目了。”


    小圓抿著唇,拉了下崔柔的袖子,道:“崔姑姑怎在這時提些傷感的事。”


    夏夫人是皇宮的禁忌,雖然胡亥登位後不至於談論幾句夏夫人就要被殺頭,但話題由芙蓉宮的人引出來,外人會閑話的。


    萇笛卷翹的眼睫抬起,淡淡的掃了幾個負責禮儀的宮女嬤嬤。


    那些個人紛紛低頭垂眼,做出恭維的樣子。


    都是踩低捧高的人……


    今天是她萇笛得勢,她們就不敢造次隻敢恭敬順從,他日萇笛若是不幸落馬成了冷宮孤女,這些人還會有誰來幫她。


    估計一個人都不會有。


    原本明亮的雙眸驟暗,略帶一絲死氣。


    朝氣蓬勃的年紀,怎麽會出現這麽滄桑的神情。


    崔柔握住她的手,使了使力,笑道:“我從家中一路奔波追隨姑娘,受人所托照顧你一世安好,我一生性命都和姑娘綁在了一起。”


    萇笛眼眶漸漸濕潤。


    “我願終身,以姑娘為先,為姑娘馬首是瞻。”崔柔在表態,亦是在認錯。


    是她思慮不周,沒有考慮到萇笛現在的立場。


    萇笛現在是依仗著趙高在朝中的威望,才能懟得李念玥啞口無言,鹹魚翻不了身。


    小圓小靜更是跪下磕頭,以表決心。


    萇笛被宮女扶著站起來,華服高貴的看著她們。


    “好了,你倆起來吧,知道你們的職責是什麽就足夠了。”


    若說什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些話,她不強求,不奢望。


    她們幾個人能記住自己的職責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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