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蹙著眉道:“那你說,要我怎麽辦,你才肯用你最真實的麵目麵對我。”


    要胡亥怎麽辦?萇笛也犯難了。


    偏殿裏爐子燒得正火熱,溫暖如春,隔絕了雕花窗外的蒲蒲涼風。


    看樣子,今夜要下雨。


    “嗯?怎麽不回答我。”


    胡亥低沉的嗓音迷惑著萇笛的心智,萇笛眨了眨眼,扁了扁嘴。


    叫她怎麽說,她害怕?擔憂?


    天呐,她說不出口。


    胡亥為她幾乎操勞了十年,用閻樂的話說,胡亥為了她,為了呂家殫精竭慮,甚至不惜和贏政敵對。


    他既做了那麽多,萇笛怎能更過分的要求他呢。


    胡亥微沉的臉色融入燈光夜色,他扯開嘴角笑了笑,道:“我知你現在還不能接受我們之間的差距,以你如今身份地位,你感覺不到踏實……”


    確切的說,是萇笛覺得胡亥現在站得太高,她夠不著,而且,帝王無喜,擔心他會變心。


    “我不會變心的。”胡亥伸出指節分明的手指彈了彈她的眉心,再次無奈的歎了口氣。


    萇笛斂下眼睫,垂眸道:“那……王禦史呈給你的奏章,你打算怎麽辦?”


    王禦史,是李丞相的至交。


    但是兩個人在朝中的威信太高,幾乎到了無人可以憾動的地步。


    是以,狼狽為奸什麽的,沒人敢提意見,隻能睜隻眼閉隻眼。


    隻除了趙高,小小的抗議聲淹沒在大家的附和裏,在朝中孤立無援。


    胡亥右手用力一拉一帶,把萇笛撈進懷裏,頭抵著她的頭頂,笑道:“晾著,不管它。”


    “你後宮空虛,朝臣要你納妃,你這般無視,會失臣心吧。”


    胡亥輕聲嗤笑,道:“早就失了,多一個少一個,沒什麽區別。”


    沒有什麽比萇笛更重要,即使是皇位也不及,所以那些見鬼的奏折,就讓它們見鬼去吧。


    萇笛的手搭在胡亥的腰間,縮回來不是,繼續那麽親近的放著也不是。


    萇笛尷尬道:“時候不早了,我想回芙蓉宮了。”


    胡亥不情不願的鬆開摟著她的手臂,二人對視,胡亥氣結道:“才剛來不久。”


    “挺久的了,你不是還有好多奏折沒看嗎,我這麽一耽誤你,你又得熬夜才能看完那些折子了。”萇笛起身,準備跑路。


    胡亥知她脾性,攔不住她,便道:“趙高的事情,你不用擔憂,他既然是你的哥哥,我會讓他官途優順的。”


    但,萇笛想要趙高能夠取代李丞相,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從長計議,慢慢來才是。


    萇笛臉色變了一下,微笑道:“好,我聽你話,乖乖的。”


    萇笛收拾一下毛巾紗布,端著盆子就準備走。


    “明天記得再來。”胡亥話音剛落,便氣喘的咳了一聲。


    萇笛捏著盆沿的手指因用力而泛出了青白色,“嗯,好,我明天還來。”


    胡亥笑道:“明日,等你。”


    萇笛哪受得了他這般矯情,跺跺腳,嗔了他一眼就跑出了偏殿。


    胡亥捂著左心口的位置,傻傻的笑。


    “何必呢,要計較這些不是問題的問題。”胡亥低語道。


    萇笛還未走出祁陽宮,兩個生得俏麗的宮女熱心的上前道:“姑娘,我們來吧。”


    兩個宮女接過她手裏的東西,笑道:“姑娘不再陪陪陛下嗎,這麽快就走了。”


    萇笛回禮道:“時辰不早了,我回去明日再來。”


    她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眼這兩人,嗯,相貌不錯……


    雙眸如秋水動人,麵頰似桃花嫣然,身姿纖細,禮態溫柔,如果拋去宮女的身份,她們很適合留在胡亥身邊。


    但……她很不喜歡她們!


    萇笛轉身就走,兩個宮女齊齊懵逼。


    “姑娘她怎麽了,我們,沒惹到她吧?”一個宮女莫名其妙道。


    另個小宮女咂咂嘴,事不關己道:“管她呢,我們又沒做錯什麽事情,哪會惹她不痛快。”


    先前的宮女連忙推她一把,道:“她可是陛下特意交代要好好伺候的人,就連德公公也對她禮待有佳,來頭估計不小,咱們可不能得罪了她。”


    小宮女斜眼笑道:“能有什麽來頭,左不過是趙大人掛牌子的妹妹,能掀起什麽風浪?”


    “哪裏是掛牌子的,我可聽說是親生的。”大宮女小聲說道,“趙大人還為了她和李丞相懟起來呢,怎麽看也不是假兄妹呀。”


    小宮女端著盆,往燈火輝煌的偏殿望了一眼。


    “絕對是假的,趙大人當官這麽多年了,一個月前突然間宣布他有個妹妹,還不是為了編排好些的身份給那姑娘,由此讓陛下高興。”她得意道。


    大宮女哭笑不得,“繞來繞去,終究是陛下在罩著她,我們不能得罪她了。”


    小宮女不服氣的扭頭到一邊,無法反駁大宮女的話。


    大宮女往外殿走,邊走邊道:“你別總想著攀附誰,牆頭草往往是得不償失的,倒不如從一而終,得份骨氣。”


    “李小姐傾國傾城,乃是鹹陽公認的第一美人,她怎麽比得上李小姐?”


    “那得看陛下的心意向著誰,傾國傾城不是愛情的資本,陛下不喜歡李小姐,縱使李小姐進了宮,也隻有獨守深閨的命。”


    大宮女的一番語重心長,小宮女似有頓悟,卻掙紮的咬了咬唇。


    “李丞相位高權重,哪能是趙大人能比的。”


    大宮女毫不客氣的賞她一個爆栗,罵道:“你怎麽這般死腦筋!雖說一臣不侍二主,但朝堂上哪有這麽多規矩,李丞相年事已高,趙大人卻是意氣風發的少年時段,兩個人根本沒有可比性,你難道還想李丞相的兒子接替他的職位嗎?”


    李念年是個破藥罐子,鹹陽人都知道。一個隨時都能歸西的人,是不可能接替丞相一職,再和趙高鬥的。


    小宮女急紅了眼,被她堵得半句話都說不出。


    “劉公子少年英傑,生在李丞相家真是倒黴,但願他下輩子可以擦亮眼睛投個好胎。”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走到了殿門口,門口兩排侍衛肅立在兩側。


    “端的什麽東西?”侍衛問道。


    大宮女道:“為陛下換上藥留下的汙物,我們拿去丟掉。”


    “哦,那快去快回。”


    兩個宮女垂著頭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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