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月從幹糧袋中剛剛冒出燒麥的一角,那些餓到極致的難民不要命的爭先恐後,哄搶而來。


    頃刻間便將甄月堵在中心,駿馬受驚嘶嘶嚎叫,情景一時超出想象,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所有的食物以及腰間的錢袋都被撕扒而去,更有膽大者開始撕扯甄月的披風跟袍子。


    她是完全沒想到這些走投無路的難民,會發狂至猙獰,個個骨碌著發藍光的雙眼。


    “全部後退!”不遠處的仇晟揮劍而來,怒寒的劍鋒如絲線狠狠扯開一條縫隙。


    癲狂的難民頃刻被駭住,捂著因劍氣帶來的疼痛,瑟瑟後退半步,絲毫不敢招惹馬背上怒目威嚴的男子。


    甄月見狀揚馬上前歎息道:“我沒事,趕路吧。”


    仇晟不免有些生氣,最後平息氣憤道:“好心施與你們救濟,你們不感恩還妄圖傷人!”


    餓到眼睛發昏的難民紛紛慚愧垂眸,都後退半步給二人讓出一條道來。


    仇晟回馬從糧袋裏掏出食物一把扔給難民,難民睜著明亮雙眸滿地哄搶。


    “走吧!”隨即與甄月策馬離去。


    甄月一邊策馬一邊嘴角含笑,寒風凜冽,吹得她青絲飛揚,像極了淺塘柳葉,清麗明媚。


    “笑什麽!傻丫頭!”仇晟看了她一眼笑道。


    “沒什麽。”隨即夾著馬腹跑到了他的前麵。


    雪災帶來的饑荒整整延續了四個月,卻不見一絲好轉,九幽主道上的禁衛軍反倒加入了驅趕難民的隊伍,一道道請求救災的折子石沉大海,在麝香彌漫的帝都中心激不起半點波瀾。


    仇晟望著蜀國的漫天飛雪,呢喃:“蜀國滅亡恐怕指日可待!”


    六年前的狄都之亂讓彪悍的北瀛徹底踏上蜀國,他們的鐵騎踐踏了周邊四城,一道懿旨從森嚴神秘的北疆之國傳遞而來,瘋狂的疆蹄截然而止,讓各國揣摩不透,混亂的東郯國與西郯國本想分一杯羹,卻隻能暗地蠢蠢欲動。


    北瀛國瓜分了蜀國六個城池卻如深潭般沉浸起來,蜀國收複失地的戰爭大大小小,卻如同走馬觀花,也隨著一場場鮮血被覆蓋起來,兩國雙雙僵持,以赤河為界,過起了表皮平靜的日子,蜀王懦弱貪歡的本性也悄悄蔓延,家世雄厚的貴族無聲無息的帶領家眷離開蜀國,他們已經看到腐敗的肉從地底深處慢慢翻滾而出。


    黑沉沉的夜,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街道的商販哈著寒氣都緩緩關上店門。


    “籲!”一聲渾厚的男聲在樣式典樸的客棧前響起。


    客棧外候著的小廝雙眼一亮,上前牽起兩位客官的韁繩,彎腰笑道:“客官裏麵請。”


    趕了一天路,滿目風霜,甄月與仇晟點頭便踏進客棧,陣陣喧鬧撲麵而來,爽朗的笑聲夾雜著飯菜的香氣四溢飄散。


    櫃台的老板雙眼一眯,殷勤上前:“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小店聞名千裏,舒適整潔,美食雲集。”


    不大不小的大廳坐滿了人,看來生意很紅火,甄月上前道:“兩間上房,一間雅房用膳。”


    “兩間上房!”掌櫃吆喝一聲,隨即樓上的小二高聲應答。


    掌櫃又眯起雙眼,不好意思笑道:“客官,雅間用膳的地方已經滿了,隻有大廳還剩一桌。”年邁五十的掌櫃從二人進店,便看出二人非平常人,雖穿著簡樸,卻無不張揚著貴氣,特別是白袍男子麵容姣好,卻透著股冷氣;掌櫃生怕得罪了二人連連表達歉意。


    甄月看了眼滿廳形形色色的人,突然覺得有一絲久違的人氣,輕聲道:“我們就到大廳用膳吧。”


    仇晟本來怕她拘束,見她眉宇間流露出暖色,點頭道:“好!”


    二人落座在靠窗的位置,點了幾道店家推薦的酒菜,覺得溫暖適宜。


    屋外的狂風張牙舞爪的擊打著窗欞,而屋內卻洋溢著江湖氣息,人人喝著酒水,啃著羊肉,講著一件件趣事。


    美肴上桌,芳香四溢,色澤誘人,也的確對得起滿屋的客人,以前在集中營啃了六年的血饅頭,現在豐裕的生活卻沒有讓他們忘記曾經的艱辛。


    甄月一邊夾菜一邊偷看對麵的仇晟,淡黃的燈光輕輕淺淺,顯得朦朧溫和,以前她就覺得他吃相優雅,即使啃著硬邦邦的饅頭依舊優雅。


    仇晟察覺她的目光,斂眉一笑,夾了塊竹筍放在她碗裏:“趕緊吃吧,趕了一天的路,你應該累了,吃完就早點休息。”


    “哦。”她笑著吃下竹筍,覺得舌尖甘甜。


    “你們聽說沒有,東郯的吳荀丞相與宣文帝搶女人的事?”隔壁桌瘦削男子賊笑問道,摸了摸青渣下巴,一臉猥瑣模樣。


    對座的粗臂大漢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美人聚江南,郯國夫子俏,我是沒見過夫子,相傳長得美極了,吳荀丞相與宣文帝的風流史都傳到咱們蜀國了,真是丟盡了郯國祖始的臉。”


    瘦削男子謹慎的拍打了一下對麵的男子,見沒人聽見,壓低聲音道:“小聲點,雖然這裏不是郯國,唯恐有個混進來的奸細,現在世道混亂,小心引火上身。


    “怕什麽!誰不知道宣文帝弑父殺兄,吳荀丞相挾皇子以令諸侯,獨攬朝政,小皇帝隻不過是個可憐的傀儡,連個女人也搶不過,過得真是懦弱。”


    “名不正言不順的,也隻能依附權霸的吳荀丞相,話說,那郯國的太子真死了?”


    粗臂大漢喝一口酒,嘿嘿一笑,做個了割喉的作動:“我一遠方親戚在郯國的武陵營當差,六年前吳荀丞相趁著黃巾之亂,殺死了太子,與那時未篡位的蘇楷皇子狼狽為奸,一把大火燒了盛京宮,連渣都不剩,皇妃公主都被眼紅的士兵蹂躪致死,據說那年下了場血雨,有陣陣狂吼在血天中久久不散,當真是淒慘啊……。”


    當的一聲!瓷杯與木桌發出激烈的撞擊。


    “我先回房了。”仇晟麵色冷淡如常,也不看怔住的甄月,回身便離去,袍擺帶起陣陣冷冷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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