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裏麵傳來惺忪的應答聲,窸窸窣窣一陣穿衣聲,簡樸的雕花木門被打開。


    甄月依舊一身雅致男裝,顯得清俊俊美,沒瞧一眼小廝便往院外走去,迎麵一個粉影子撞來,甄月身形如風,側身錯過。


    粉色身影哎呀了一聲,猛地頓住身形,隨即身後又傳來一陣嬌笑,白衣女子硬生生撞上粉衣女子。


    粉衣女子心中一抖,與身後的白衣女子顫顫道:“奴婢該死,險些撞到姑娘。”


    甄月微皺眉峰,冷淡道:“以後不要打打鬧鬧,冷不防撞到其他人,到時候又是一頓皮鞭。”


    兩個十五歲少女聽聞冷汗微冒,垂眸道:“奴婢謹記!”見甄月要出門,粉衣女子問道:“姑娘晚間可回來用膳?”


    “不用了。”說完便離去。


    這兩個少女便是專門伺候甄月的丫鬟,甄月性情冷又有點懶,覺得古代人名字難記,便給粉衣女子取名初一、白衣女子初二,小廝最後苦苦笑道:“我叫初三。”


    剛穿過黃石假山,石壁上清泉濺落的滴答聲悅耳的灌入甄月耳中,卻不知為何少女挺秀的眉峰微微起瀾,好似遇到厭惡之事。


    隨即寒風中斷續傳來急促的零碎嬌喘,甄月不想多加停留,正欲快步離去,“嘎吱”一聲不慎踩中一顆枯葉,輕微的碎裂聲頃刻被岩壁內的人察覺。


    “是誰?”嬌媚之聲從岩內傳出,帶著濃濃的沙啞。


    還沒等甄月作出反應,岩壁中走出一個火紅身影,女子麵容姣好,紅唇嬌豔欲滴,半遮半掩的酥胸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上好的火紅狐貂也遮掩不住玲瓏身段。


    濃烈的胭脂味隨著寒風撲麵而來,甄月見到來人一絲詫異全無。


    隻見岩壁內的男子慢慢跨出,臉帶紅暈越岩而去。


    “哎呦,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女殺,瞧這靈巧模樣,真真讓我歡喜。”女子抬起纖細手指就要撫摸甄月臉頰。


    甄月移步錯開,撇了一眼女子不時露出來的香肩,淡淡道:“見過媚主。”恭敬中帶著明顯的鄙夷,此紅衣女子便是媚煙宮的宮主玉容,是麒麟坊男人們的臆想對象,曾幾何時,伴隨著集中營的男奴度過一個個春意之夢。


    玉容媚眼如絲,冷笑一聲:“寧死也不入媚煙宮,當真是聖潔的很,脫了衣服不也就那麽回事。”


    “如果媚主沒有其他事,那我就先行告退,唯恐滕長老久等。”甄月麵如表情,絲毫不被她尖銳的話動怒,不等她回應,便錯身離去。


    玉容殷紅的指甲撫著肩上的秀發,望著離去的清淡背影,眼眸寒光一閃,與冰凍的白雪混為一體。


    殺雨樓是魄殺隊集合議事之處,甄月拍了拍身上的碎雪坐在末座,牆角的爐子劈裏啪啦,瞬間讓人暖和起來。


    富麗堂皇的議事殿端坐著三十人,首座的男子抿了口茶,看了眼甄月,皺了皺濃眉。


    甄月也感受了來自男子的敵意,卻也無可厚非,甄月女扮男裝的事情一直是滕簡心中的梗,而滕簡公私分明也是萬幸之處。


    甄月抬眸與對座的仇晟相視一笑,今日他穿了件月牙色的長袍,發冠簡潔氣宇軒昂,他天生便帶著貴氣,這麽簡單收拾一番,更顯雍華。


    滕簡放下茶杯,簡潔道:“有新的任務。”


    眾人紛紛聚精會神,絲毫不敢漏聽半個字,隻見滕簡揚眉指著末座:“這次任務交給你們二人,是時候考驗你們幾個月來的磨礪成果。”


    “屬下遵命。”甄月與仇晟連忙起身,俯身道。


    在座的其他殺手對於這個冒出來的女殺,都不自禁流露抵觸跟蔑視,紛紛嗤鼻。


    滕簡對身旁的貼身侍衛風影揮了揮手,風影便端著紫色木盤向二人行去。


    甄月睨了一眼,絲毫不在意其他人的蔑視,麵色如常的接過風影手中的月琊榜,手感光滑,是由西域雪葉養殖的獨特繭蛹造就而成,染色紋理都屬上層。


    “三日後便出發,坊裏的規矩你們應該很清楚,隻許成功不許失敗,旁係人等一律不留!”滕簡起身鏗鏘有力道,卻不知短短幾句話如同夢魘,纏繞在甄月的心房。


    甄月回到竹鈺院時已經夜色蒼茫,竹林瑟瑟,她覺得這個冬季越發的冷了。


    一盞黃燈幽幽發著溫暖光芒,扯開著寂靜的黑夜,想來是初一初二等著她,她輕輕推來院門,偏房帶光的門驀然打開。


    “姑娘,回來了,要宵夜嗎?”初一提著油燈,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甄月瞧她衣著單薄,必定是剛躺下,聽到聲音便急急起來了。


    “在殺雨樓用過膳了,你們歇吧。”甄月擺了擺手便進屋了。


    屋內爐子靜靜燃著,洗涮了她一身的寒氣,她就著燭台的微光,慢慢從腰間抽出月琊榜,纖細的手指頓了頓,最後還是緩緩打開。


    “蜀國,臨陽城,監軍大臣範斯,斃於辜月十一、辰時。”蒼勁有力的大字躍於綢麵上,下方是麒麟坊圖騰,這便是讓人聞風喪膽的月琊榜,閻王都回天無力,不知是哪個權貴之人出了高價要了監軍大臣的腦袋。


    她不願再多看一眼,手指節骨分明,將月琊榜放進了牆壁暗格,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壓抑著越漸濃重的黑色漩渦,最後歎息一聲,吹了燭火上榻休息,依稀還記得在殺雨樓前仇晟凝重的神色,想來是擔心憂重,她已經做了嗜血刀刃,便隻能收起過多的軟弱,這就是活著的代價!


    三日後的清晨,朝霞穿透似輕紗的薄霧,夾著一陣陣馬蹄聲,讓寂靜的九幽主道震震而鳴,鄴安城的百姓依舊潛在睡夢中,馬蹄過後便是寂靜一片。


    巡城的守衛井然有序,隻側目看了眼馬背上卓爾不凡的二人,便幽幽放行,二人穿過鄴安城城門,馬匹飛踏向西北方,濺起大片寒風碎雪。


    隻見在鄴安城的邊界處,大片饑荒的難民縮在一起,瘦骨嶙峋,滿眼空洞,隻憑著生存的本能望向形裝簡樸的二人,卻也不敢上前乞討,光看二人的神姿便不是普通人。


    甄月籲了一聲,穩住棗紅色駿馬,遙望著雪地上隨處可見的橫屍,而那個巍峨的城門卻緊緊閉著,守門的將士猙獰著臉驅趕餓殍的難民,唯恐髒了尊貴的帝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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