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興宇說:“郝書記,不知你知道不知道,我跟朱局長是大學校友,我們兩人曾多次得到過他的幫助和關照。這個恩,我們是永遠都不會忘記的。但有些事情,我覺得他做得太過份了,對他的前途不利。真的,據我所知,已經有些人在暗地裏搜集他的證據,準備告他。”


    “哦?”郝書記坐直身子,有些不安地問,“你知道都是些誰嗎?”


    “具體是誰,我還不知道。”楊興宇坦然地說,“但他的一些事情,我們都是知道的。據說,已經有人在背後寫過兩次匿名信,舉報他。雖然他暫時沒事,但我擔心他遲早會出事,所以想請郝書記從側麵提醒他一下。我是不能跟他直接說的,他好像已經對我不太放心,甚至有所懷疑。郝書記,他這是多心了,我們怎麽可能在背後搞他呢?”


    郝書記有些懷疑地看著楊興宇的臉色,目光很是複雜。他眉頭微皺,不無警覺地問:“那他到底有些什麽問題呢?說實話,我對他不太了解。我是通過別人介紹才認識他的。隻覺得他頭腦比較靈活,有些能力和闖勁。”


    “說來也真巧,他要扶正時,梁書記正好去中央黨校學習。去中央學校學習,出來以後,一般都會另有重用。而梁書記又特別尊重我們這些老同誌,


    走的時候,把市委這個攤子都交給了我。我就隻好挑起來,有重大事情,我隻要打電話向他匯報一下就行。所以,有人來替他說好話,還把他介紹給我。我就在一次幹部調動時,也把他的事向梁書記說了說,梁書記沒有發表什麽意見,他就順利通過了。”


    郝書記在說番話的時候,還是不時地去看孫小琳的胸脯。孫小琳知道他這是有意說給她聽的,意思是他以後就是市委一把手書記了,你們夫妻倆的前途就掌握在他手中。


    楊興宇聽後則想,怪不得朱金和突然得到扶正,原來這樣。這中間,他們一定存在著權錢交易,哼。表麵上卻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說:“郝書記,我覺得,朱局長在項目建設、提拔幹部和生活作風等方麵,都有比較嚴重的問題。再不改正的話,是非常危險的。真的,我替他好擔心。他在當市職業學校校長期間,與陶順仁都有不小的經濟問題。”


    孫小琳在楊興宇說話的時候,把那件禮品不聲不響地放到郝書記的書房裏,然後走出來,靜靜地坐在那裏聽他們說話。聽到這裏,她才故作神秘地插嘴說:“是的。我們學校裏對他們都議論紛紛,有的老師還在暗地搜集他們的證據,關注著圖書館牆體上那條曾經出現過的裂縫,有的人還經常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可能要向上反映。”


    果然有效果。郝書記聽到這裏,坐不住了,站起來在客廳裏走來走去:“這個朱金和,怎麽是這樣一個人?這真的太出乎我的意外了。這樣下去,是遲早要出事的。”


    楊興宇見收到了意料之中的效果,就更加起勁地說:“他當了局長以後,不僅在建設項目上有經濟問題,譬如,他跟胡思義的關係就很不一般。還在提拔任用幹部上,存在著權錢交易的情況。”


    孫小琳假裝製止丈夫說:“這些事情,沒有證據,你就不要瞎說。你就把你發現的一些事情向郝書記匯報一下。”


    楊興宇沉默了一下,喝了一口說:“他在經濟上究竟有多大的問題,我不太清楚。但在生活作風上,我是知道一些的。實事求是地說,朱局長的生活作風很糜爛。唉,我們看著,心裏都很難過。他在當職業學校校長時,就與副教導主任孫敏敏有婚外情。所以,才一步步把她的丈夫陶順仁提上來,現在當了職業學校校長。郝書記,你也聽說孫敏敏自殺的事了吧?我們教育係統的人都認為,孫敏敏的自殺與他有關。”


    郝書記猛地停住,有些緊張地注視著他:“怎麽說?”


    楊興宇故意還是那樣平靜地說:“那天,孫敏敏到教育局裏來找他,他突然躲掉了,嚇得連辦公室的門都忘了關。孫敏敏就坐在他辦公室裏等他,不知在他辦公室看到了什麽,過了半個小時,她走出去時,臉色蒼白,搖搖晃晃的,都快站不住了。回去不久,她就關在家裏,開煤氣自殺了。”


    “什麽?”郝書記驚訝地走過來,看著他說,“這是真的?”


    楊興宇說:“我們教育局許多人都看到的,據說還有人寫了匿名信舉報他,可不知怎麽回事,檢察機關沒有派人來調查這件事。”


    “朱金和是這樣的人?”郝書記懷疑地說了一聲,坐下來,皺眉看著他們說,“這事要是真的,就不是一般的生活作風問題了。”


    楊興宇看了嬌妻一眼,又說:“我們也這樣認為,所以才向你匯報的。另外,朱金和當了教育局副局長以後,還與另外三個女人有不正常關係。”


    郝書記問:“還有三個女人?哪三個?”說著曖昧地盯了孫小琳一眼,孫小琳別著臉不看他。


    楊興宇說:“一個是郊區一個中心小學的副教導主任,叫蘇紅玲;一個是教育局後勤處副處長,叫施海霞;還是一個是教育局秘書處借用上來的語文教師,叫劉桂花。她們都很年輕,長得也不錯。”


    郝書記的神情嚴肅起來:“這種話,是不能捕風捉影的,有證據嗎?”


    楊興宇毫不畏懼地說:“都是別人親眼看見的。”


    郝書記追問:“誰看見的?要是去調查的話,他們敢站出來作證嗎?”


    楊興宇想了想說:“要是替他們保密的話,我相信他們會出來作證的。”


    孫小琳趁機敲邊說:“也不一定,他還是教育局局長的話,誰敢啊?除非他不想在教育係統混了。就是有人來調查我,我也不會說的。”


    夫妻倆配合默契地做著反腐工作。楊興宇知道這樣做是非常危險的,但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胸中激蕩著一股不怕丟官,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豪情。真的,隻要能把腐敗分子繩之以法,他就是不當這個副局長,也在所不辭。


    孫小琳就比他謹慎多了,也考慮得比他周到。楊興宇正要再說什麽,她連忙搶過話頭,十分策略地說:“郝書記,我們向你反映這些問題,或者說是匯報這些情況,完全是出於正義,也是對您的信任。這事是不能告訴任何人的,更不能跟朱局長說。他要是知道了,那我們還怎麽見他啊?還怎麽做人?對吧?我們向你反映他的目的,就是想通過你,提醒他一下,或者招他談一次話,把他從危險的邊緣挽救過來,不要出什麽事。”


    楊興宇讚賞地看了嬌妻一眼,補充說:“是啊,我們真的都不希望他出事。他幫了我們這麽多,是我們的恩人,所以我們很替他擔心。他出了事,對我們也沒有好處。郝書記,如果你招他談話,千萬不要說是我們說的,免得他產生誤解。”


    郝書記似乎有所警覺,就帶著告誡地意味說:“這個我知道,你們放心,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這既是組織原則,也是為人之道。不出賣朋友,是一個人最起碼的道德嘛。”


    楊興宇心裏一沉:他把我們今天的話,當成是出賣朋友?如果這樣,那就危險了。孫小琳也感覺這句話的份量,有些擔心地點破他說:“郝書記,我們可不是出賣朋友,而是為了朋友好啊。”


    郝書記笑了:“你們太敏感了,理解錯了我的意思,啊。”


    孫小琳紅著臉站起來說:“那就好,我們就怕被別人誤解。郝書記,那我們走了,再次向你說一聲,謝謝。”


    “又說這話了。”郝書記也站起來送他們,暗示性地說,“你們夫妻倆其實都是一塊好料,要是有人幫助磨礪一下的話,就會發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楊興宇一邊門口走一邊說:“謝謝郝書記的誇獎,我們都很普通,不敢當啊。”


    孫小琳則拿出一個女人的特殊武器,給了盯著她背影的郝書記一個回眸:“希望郝書記能幫楊興宇磨礪一下,也許真的會發光呢。我本來就沒有光,再磨礪也沒有用。”


    郝書記深情地盯著她說:“沒有磨礪,怎麽知道不會發光?”


    孫小琳見好就收,知道再呆下去,就要尷尬了。於是,她連忙舉了舉手,跟郝書記告辭:“再見,郝書記,你早點休息吧。白天工作太忙,要注意身體。”說著轉身就走。她知道郝書記在背後盯著她,盼著她能再次給他一個回眸,可是她堅決沒有回頭。而是搶在楊興宇麵前,走去打開門,不聲不響地走了出去。


    楊興宇去過郝書記家以後,那根反腐的弦就繃得更緊了。


    第二天去教育局上班,他表麵上還是那樣平靜自然,從容不迫,心裏卻更加敏感地注意著周圍的動靜,尤其是朱金和及其親信的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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