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直親王來訪,小的已將他請到花廳。”東風躬身站在門外稟告。


    顧景雲微訝,轉頭看了一眼沙漏,這個時辰來訪?


    “知道了,我這就去。”顧景雲換了一件外衫,回身關上門,邊走邊吩咐道:“去廚房沏茶,順便吩咐孫嬸準備好早食,一會兒送到正房這邊來。”


    東風低聲應下。


    直親王正站在花廳裏看掛在牆上的畫,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看到顧景雲連忙轉身行禮,“顧先生。”


    顧景雲回禮,“見過直親王。”


    顧景雲請他坐下,“這麽早前來可是有事?”


    直親王臉上訕訕,“是母後讓我的,說是讓我代皇兄在先生身邊盡孝。”


    顧景雲一頓,他有那麽老了,用得到弟子盡孝?


    直親王也覺得他母後很胡鬧,但他父皇站在母後那邊,所以他隻能出宮來。


    本來想隨便在街上逛逛到時間再來顧府晃蕩一圈就算應付過去了,但太後卻把身邊的內侍派出來跟著他,他發誓,他要是敢不聽話,出了宮不到顧府,他母後能念死他。


    直親王很是憂傷,所以這就是住在皇宮裏的不便利之處,太後隻要想找他就能找到他。


    要是能出來開府就好了,除非太後召見或是他進宮請安,不然宮中的兩位大山肯定管不到他身上。


    顧景雲看直親王一臉委屈的模樣,沒有告訴他太後讓他跟在他身邊是為了讓他相親來的。


    東風送了茶上來,低聲問道:“老爺,您這兒要不要擺飯?”


    直親王聞言更是訕然,他貌似來得太早,顧府還沒用早飯。


    顧景雲抿了一口茶,點頭道:“擺在耳房裏吧,直親王用過早飯了嗎,若是沒用便陪我用一些吧。”


    “是,雖用過早飯了,但還是有些餓,先生不介意,學生就陪著您。”直親王跟在顧景雲身後去耳房,小聲道:“先生,您還是叫我閔兒吧,叫我直親王怪怪的。”


    顧景雲忍不住一笑,“都受封這麽久了,還沒習慣這個稱號?”


    直親王低頭。


    顧景雲在桌旁落座,淡然的道:“該早些習慣的,我聽陛下說他有意讓你去戶部曆練,難道你也要戶部的諸位大人叫你閔兒不成?”


    “他們怎麽能跟先生比?您教授我多年,我們雖沒有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直親王抿了抿嘴,眼珠子一轉,低聲哀求道:“先生,我求您一件事行嗎?”


    顧景雲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一個四品翰林,你一個親王,我能幫你何事?”


    “可您還是太傅啊,您說的話皇兄都會考慮一二的。”直親王巴巴的看著顧景雲,顧景雲垂眸喝茶。


    直親王越發可憐的看著他,但顧景雲並不為所動,除了寶璐和安安,誰這樣看他都沒用。


    直親王很想把三弟拉出來揍一頓,是誰說顧先生自從有了閨女以後心就變得柔軟很好說話的?


    他覺得還是這麽硬心腸。


    東風和南風端著早食上來,直親王見顧先生還是沒有軟化應承的意思,便泄了氣主動道:“其實不是什麽大事,我就是想讓先生幫我說說情,將到戶部曆練改到兵部。我,您是知道的,我的算學一直不怎麽好,本來就頭疼賦稅錢糧之事,再去管這些事不僅是浪費我這個人,也是浪費戶部諸位大人的時間。”


    “在兵部也要學錢糧調集之事,別忘了,行軍打仗往往是糧草先行,你想到兵部去,也得先學會戶部的本事。”顧景雲拿起筷子,撿了個饅頭道:“皇帝隻有你們兩個弟弟,幫手本來就少,他自然不會把你們放在不合適的位置上。”


    直親王眼睛一亮,“您是說我最終還是會去兵部,我隻是先去戶部學習?”


    “我什麽都沒說。”顧景雲開始用早飯。


    直親王卻差點蹦起來,他看著顧景雲傻樂了半天,最後也拿起筷子來用早飯。


    最大的一樁心事放下,直親王的胃口好得很,小竹簍裏的小饅頭竟然不夠吃了。


    顧景雲的筷子頓了頓,問道:“你不是在宮裏用過早飯了嗎?”


    “是啊,但母後一直在我耳邊叨叨,我隻求趕緊出宮來,哪裏還有心情用早飯啊。先生,您家裏的饅頭真好吃,又鬆軟又勁道,比宮裏做的還好。”


    顧景雲見小竹簍裏隻有兩個小饅頭了,而他們家的饅頭每一個都隻有三指大小,根本不經吃。


    見直親王還要伸手,他便幽幽的道:“太後娘娘讓你來我這兒不是讓你來替陛下盡孝的。”


    “我知道啊,您也沒比我年長幾歲,要盡孝起碼得等到四十年後,所以先生,母後到底叫我來您這兒做什麽?”


    “相親!”


    直親王手一頓,胃口瞬間大減,也不吃了,放下筷子無奈的道:“怎麽連先生這裏都有姑娘給我相親?”


    顧景雲滿意的拿起小竹簍裏的饅頭,慢悠悠的吃起來,簡短的回答道:“是我太太的學生,不過她現在也是清溪書院的一位先生。”


    “咦,她在清溪書院任教?”直親王總算是有了些興趣。


    顧景雲微微頷首,“對。”


    他想了想寶璐對她的評價,道:“她的史學很好。”


    直親王若有所思,“母後知道這點嗎?”


    “自然。”


    直親王轉了轉眼珠子,“難道父皇和母後還能允許她嫁給我後繼續到清溪書院任教?”


    “太後說看你們小兩口的決定,她不幹涉。”


    直親王摸著下巴低低的道:“那我的王妃豈不是跟師母差不多了?”


    顧景雲眯起眼睛看向他。


    直親王打了一個寒顫,衝他嘿嘿一笑道:“既然是母後吩咐的,那我去見一見好了。”


    見先生臉色變淡,直親王努力的把到嘴邊的話咽下去,沒敢問那姑娘會不會武功。


    等到黎寶璐抱著安安出現,太陽已經蹦出來老高,一行人才出巷子口聆聖街的熱鬧便鋪麵而來。


    端午的慶祝活動還未過去呢。


    “今日她們那一班同學在金海湖邊聚會野炊,所以我們也去金海湖,到時候我把鄭丹帶過來和直親王見一麵就行。”黎寶璐戳了戳顧景雲問道:“你和直親王說了我們這次是要去相親嗎?”


    顧景雲抱著安安讓她不至於從車窗掉下去,聞言點頭道:“說了。”


    “倒是難得,他竟然沒跑。”黎寶璐不由嘀咕了一句。去年是直親王相親的高峰期,太後隔三差五的就召見命婦,讓人把適齡的女孩帶進宮去相看。


    但直親王一個都不喜歡,甚至很是排斥,隻要有女孩進宮他就想法設法的往宮外跑。


    這讓太後更加擔心,覺得兒子似乎是害怕跟女孩相處似的,還怕是不是早年跟先四皇子爭鬥時讓這孩子受了什麽刺激。


    不然怎麽這時候了還不想著成親的事。


    黎寶璐還以為他知道要去相親會想辦法跑掉呢,沒想到竟然老老實實的坐著馬車跟他們一起往金海湖去。


    黎寶璐透過車窗往後看了一眼,心裏微微有些惋惜,要是他跑了就好了。


    顧景雲伸手輕撫了一下妻子的臉頰,輕笑道:“等他們見上麵後我們便租一條小船去遊湖,今天金海湖上的人應該會少很多,租船不難。”


    金海湖邊的人的確少了很多,一眼望去不再是密密麻麻的船隻和人頭,而是碧波粼粼的湖麵而偶爾幾條蕩漾湖上的輕舟。


    湖邊的草地上人也少了很多,隻三五成群的聚成一堆,而且一眼掃去,大多是十幾歲到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黎寶璐大鬆一口氣,“看來大家都去護國寺了嘛。”


    顧景雲頷首,端午當日來金海湖,第二日去護國寺上香幾乎已經成了京城的慣例。


    直親王也覺得很愜意,吹著湖風,竟然想躺倒在草地上閉目睡過去。


    他掃了湖邊一眼,低聲問道:“先生,人在哪兒呢?”


    顧景雲看向寶璐。


    寶璐眯著眼睛看了一圈,很快就發現鄭丹她們,她道:“走吧,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我過去見見她。”


    那邊相聚的都是已經畢業出去的詠梅班的學生,昨天太後提得太晚,她還沒跟鄭丹提過這事呢,所以得先去問問她願不願意見直親王。


    她要是不願意一切免談。


    詠梅班的同學畢業出去後很少再相聚,因為有一些人已經成親,有一些人已經定親,而有一些人正在定親的途中,所以見麵多有不便。


    她們也不過是趁此佳節聚一聚,但就是這樣,能來的也不過十二人而已。


    大家看著唯一一個沒有在說親的鄭丹,羨慕道:“沒想到最後卻是你留在了書院。”


    鄭丹淡笑,“你們要是想來也能來啊,論學識,你們也不差。”


    眾人苦笑,她們有這學識,但沒有這膽量啊。


    “黎先生!”看到朝她們走來的黎寶璐,眾人連忙起身行禮,展開笑顏道:“今日運氣可真好,沒想到能在這裏碰到黎先生。”


    “老遠便看到你們,因此過來招呼一聲。”


    大家紛紛把黎寶璐圍起來,互相說起近況,黎寶璐陪著她們說了一會兒話,抽空和鄭丹悄悄說了一聲,“一會兒你隨我來,我有件事想要與你說。”


    鄭丹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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