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臣子集體辭職並沒有動搖皇上朱見深對萬貴妃的承諾,他靜靜的等待著萬貴妃懷孕生子。


    彗星在天邊遊蕩了一個多月漸漸消失了。


    萬貞兒萬貴妃卻成了眾口之矢。所有的汙言穢語都衝她而來,所有的唾沫星子匯集成海向這個老宮女洶湧而來。


    她被罵成了魅惑君王的妖婦。她成了妲己,成了大明王朝朝無儲君的罪魁禍首。


    萬貴妃明白,這樣的聲音持續的太久對自己決非好事。那皇上是如何看待呢?


    萬貴妃的心如在油中烹煎。


    後宮周太後的威逼,前廷朝臣們的一諫再諫,如狼一般,如狼一群的後宮麗人,皇上能支撐多久?能支撐得住嗎?


    萬貞兒如站在薄冰麵上,承受著隨時都有可能塌陷的恐懼。


    乾清宮。


    皇上麵對銅鏡正衣冠準備上朝,他想想朝堂之上的情景,就心煩不已。那些大臣,那些言官,近來磨破他耳鼓的無非就就那幾句話:


    “天像警示,必有大災,請皇上自省之。”


    “皇上年盛為何子嗣不繁?天警之!”


    “為宗廟社稷之大計,皇上要雨露均沾!不可擅寵。”


    “萬貴妃四十有餘,已過生育佳期,請皇上翻牌,以便後宮眾佳麗開枝散葉,穩固社稷之根本。”


    .......


    皇上朱見深的頭都大了,每天最頭痛的就是應付那群無所不言、直言死諫的言官。


    這時梳頭太監張敏進來躬身說道:“皇上,昭德宮的韻兒姑娘來說萬貴妃要上吊,阻攔她不住。請皇上去勸勸萬貴妃。”


    皇上朱見深神色一稟,拔腿就往外走,邊走邊對身邊的懷恩公公說:“去大殿告訴眾卿,朕今天不適,休朝。”


    秉筆太監懷恩還沒反應過來,皇上已大步如流星朝昭德方向去了。


    張敏看了看皇上遠去的背影對懷恩拱了拱手,說道:“公公,張敏告假。”


    “何事?”懷恩望著皇上遠去的方向問道。


    “老奴想到西內走走,這三年之久都沒有看到吳廢後了,不知她生活的如何?吳後有恩於張敏,故去探望。”


    提起吳皇後,懷恩的心裏也是酸酸的,一個十六七歲的風華少女,就要那樣,在那清寂的寒宮裏了此一生。


    懷恩從袖子裏摸出一錠銀子遞於張敏,“稍去吧,讓吳後多保重,畢竟年輕,還有希望。”


    張敏接了銀子謝了懷恩,出了乾清宮朝羊房夾道的西內冷宮走去。那個地方因在西內所以也叫西宮。


    皇上朱見深匆匆來到昭德宮,進得門來看到韻兒小微正在勸說哭哭啼啼的萬貴妃,一條白綾懸於房梁之上,打了個死結,正在飄飄輕蕩。


    “貞兒,這是為何?”皇上急步走到萬貴妃跟。


    萬貞兒抬那梨花帶雨的臉,看著皇上泣咽著說:“貞兒不知做錯了麽?彗星顯現又於貞兒何幹?眾人為何都譴責貞兒有罪。皇上,貞兒何罪之有?貞兒死也是被那唾沫淹死的!難道是當初受寵於孫太後,今又受寵於皇上麽?貞兒在祈王府受過的苦誰又曉得!”


    “朕曉得,貞兒朕曉得!”皇上將萬貴妃擁入懷抱安慰著她,“天下最難堵的就是幽幽眾人之口,朕不以為意,你又何必於懷!”


    “皇上無子嗣,貞兒真的罪不可赦!可貞兒也想給皇上生個兒呀!皇長子夭折之後,貞兒吃遍了宮內宮外名醫的藥,為什麽總不見動靜呢?”


    萬貞兒號啕大哭。


    朱見深安撫著萬貴妃,“朕,能等,這不已等三年了麽?”


    “可臣妾不能再等了!也等不起啦!”


    皇上朱見深愛憐的看著痛哭不已的萬貞兒,仿佛看到了她那碎了一地的絕望之心。


    是的,年過四十的女人,等不起了!


    “貞兒,有無兒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夠平安健康的陪伴在朕的身邊,朕要的,是你的陪伴,僅此而已。”


    萬貞兒生不出子盡管很著急,但她還是很欣慰,這一試探。她知道皇上的心還在自己的身邊。


    張敏來到羊房夾道,看著西宮門前蒿草叢生,一派蕭條荒涼的景象,不覺心裏淒涼。


    看來忘了吳氏的不僅僅是皇上。


    輕輕的扣門之後,沉重的宮門打開了,走出的是吳楓晚身過的宮女望月。


    望月看到來者是張敏,叫了一聲:“公公!”不由自主的流下淚來,“望月悔當初無知,不聽公公之言,害了皇後。”


    張敏微微一笑,恭敬的說:“過去了的,就讓他過去吧,娘娘身體可安?”


    “進來吧,娘娘在誦經。”


    望月帶著張敏穿過回廊走進西閣。


    隻見西閣裏正南麵的牆前供著一尊與真人等高的觀音大士的鎏金銅像。銅像前香幾上的香爐裏青煙嫋嫋。


    香幾前的稻草蒲團上,跪著一位挽著荊釵素髻,身穿藏青素衣的女子,女子雙手合拾豎於胸前,輕聲的誦讀著麵前的經書。


    些女子就是被廢的皇後吳楓晚。


    “娘娘,張敏公公來了。”望月在誦經的吳楓晚耳邊輕輕說。


    吳楓晚略一停頓,雙手扶地,給觀音叩了頭,站起身來,回頭看著張敏,一笑,“張公公!”


    淒然的笑容讓張敏喉頭一緊。


    隻見二十一歲的吳楓晚,一身潔淨的素服,脂粉未施,素麵朝天,麵容晦暗憔悴,清瘦的令人心憐。看上去如三十歲之婦。


    “皇後可安?奴才張敏來看你來了。”張敏說著跪在了地上行主仆之禮。


    “望月,快扶公公起來,地涼。”吳楓晚強忍著眼裏飽滿的淚花。


    “你現在侍奉在那個宮裏?”


    “懷恩公公收留,在乾清宮為皇上梳頭。”


    “他,可安好?”


    “正直春秋,意氣風發。”


    淚從吳楓晚清瘦的臉頰上落下,砸地有聲。


    這駭人的天象,也沒有撼動那萬氏?”


    “皇恩依舊。”


    沉默,昔日的主仆相對沉默著。


    吳楓晚慚愧當初把張敏轟出宮去。


    年輕常常與無知並行!


    ......


    清寧宮


    皇上朱見深跪在地上,懇求周太後息息怒火。


    周太後盛怒無比,她策劃的朝臣集體辭官,被皇上一句‘後宮的事情,是朕的家事,朕自有主張,爾等不必說三道四’輕輕拂過。


    若再不拿出些狠招來,也就隻有等那萬氏喝遍百草生出皇子來。


    決不能讓她再生出兒子來!老娘這次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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