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窗、學堂之間,會經常舉辦文會,交流才學,夫子們也都鼓勵學子之間文比文鬥,能夠促進激勵學子們互相進步。


    這次融雪文會是林氏學堂和縣學堂聯合舉辦的,算是一年來難得一見的大文會,不僅是學子,就是普通文人,愛慕才子的小姐們都出來,又能增長見識,又有益男女交誼,要是在文會上促成一段姻緣,也是佳話。


    “嫣娘,準備好了沒?再晚就被占了好地方了!”


    陳君生在外頭等到著急,他可是迫不及待要去見世麵,在書鋪掌櫃那裏請了一天假,掌櫃的念他如今考上童生,竟然許了。


    梅雪嫣瞧了瞧天陰沉沉,指不定出門就下雪,捎上一把傘。


    “急什麽?反正去了咱們也是在旁邊看著。”


    “那咱們也要坐前頭,看得清也聽得見,否則被堵在後頭隻能幹著急。”


    陳君生嗬嗬笑道,今天嫣娘子總算打扮了一下,隻戴了一支鏤花的銀簪子,看起來挺素淨。


    梅雪嫣得了二十兩獎勵,給自己,陳媽媽和陳君生各添置了一身新衣裳,再買了一支銀簪子花了三兩,其它都交給了陳婆子去打點,這段時間不愁吃喝溫飽。


    出門的時候正巧碰上沈氏和紅芷。


    “姑娘這是去哪兒呢?”


    “少夫人好。”梅雪嫣打了個招呼說道,“馮院君邀我去融雪文會,就不多寒暄了。”


    說完匆匆走了,沈氏站在大門內,看著她的背影,氣得咬牙。


    “瞧見沒有,這一朝得勢連我都不放在眼裏了,真當林府是她家呢?想進就進想出就出,光天化日跟櫃上夥計廝混,真是不要臉!”


    她的語調尖銳又大聲,梅雪嫣自然是聽得到,隻是沒理會她,陳君生收起笑容,往旁邊靠了靠,離梅雪嫣三步遠,又減緩了腳步,不與她並肩。


    “少夫人您別動怒,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紅芷安撫道,“她蹦躂不了多久的。”


    陳君生小聲問道:“嫣娘,你不生氣嗎?她說話那麽難聽!”


    “生氣啊,可是我總不能跟她打一架,咱別管她就是了。”


    沈氏當她是將來繼承家業的威脅,而梅雪嫣根本沒有想嫁給林三郎,隻是現在契書拿不回,隻能寄居在林府而已,所以沒放在心上,沈氏刁難幾句,隻要不太過分,能忍就忍了。


    到了城南護城牆外,一小會兒就有五輛馬車路過,看來都是去融雪文會的。


    文會在城南遠郊的河畔舉行的,離臨安縣城有十裏路。


    “這塊都有馬車租的,怎麽今天全不見了?”


    陳君生問了守值的城位,才知道,今日許多人都要去文會,這裏的馬車全給人租光了,陳君生急得團團轉。


    “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這可怎麽辦?”


    “再等等看有沒有馬車捎咱們一程,要實在沒有,咱們走路去得了。”


    “那可不行,這天路打滑,我倒沒什麽,嫣娘你哪能走十裏路?”


    梅雪嫣輕笑,自己又不是什麽千金大小姐,沒矯情到連十裏路都不能走,隻是走路太慢,等他們過去,文會都舉行一半了。


    “梅案首,你這是要去融雪文會吧?”


    沈子文坐在馬車上,撩開馬車帷布,經過梅雪嫣二人時,讓車夫停下來。


    “沈子文,最近幾日都不見你,我還以為你躲在家裏不敢出來了呢。”


    陳君生和沈子文是對頭,見麵少不得要幹嘴仗。


    沈子文有些羞惱,心思轉動說道:“我是鄉試第二名,有什麽不敢出門見人的?倒是你一個倒數第二,成天招搖的也不怕被笑話,我說你巴結人也懂個分寸,人家梅案首都不屑搭理你。”


    梅雪嫣也以為他丟了麵子,不會去人多的地方露麵,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恢複過來了。


    陳君生和沈子文鬥嘴從來就沒贏過,陳君生越生氣沈子文就越得意。


    “哈哈哈,梅案首,你要是沒有馬車,就上來吧,要是錯過的文會,那就可惜白挨凍了,隻是我這車廂就這麽大,隻能夠再容一人。”


    這明擺著是來炫耀的。


    沈子文明明知道,梅雪嫣是不可能拋下同伴上他馬車的,何況男女有別,這明目張膽地炫富,無非是奚落他們一番,真是討人嫌。


    “沈公子,這馬車好像是林府的吧?”


    梅雪嫣指著車轅上的刻字,寫著一個林字。


    沈子文的臉青紅變化,抽動了一下嘴角,臊得慌,放下簾子催促馬夫走了。


    梅雪嫣掩嘴失笑,這沈子文壓根不是林府的少爺,挪用了林府的馬車就罷了,還有眼無珠,在她這個真正的林家人麵前顯擺,隻得火燒屁股一般逃了。


    陳君生出了一口惡氣,叉著腰神氣十足。


    “嫣娘,還是你厲害!我一見他囂張跋扈的樣子就想揍他!”


    “別吹捧我了,還是想想怎麽租到馬車吧,要不,牛車也成……”


    順著梅雪嫣的目光看過去,隻見一個老頭坐在一輛牛車上,拉了一車木炭在叫賣,生意還算可以,已經賣去了好幾捆。


    “這成嘛?”陳君生遲疑說道,“失了你的身份,到時候肯定被人笑話。”


    梅雪嫣爽利地說道:“這有什麽,馬和牛不都是牲口,還分貴賤?古時候,人還用豬拉車打仗呢!”


    陳君生被她的風趣逗得直笑。


    “嫣娘你沒誆我?古時候真用豬拉車啊?”


    “可不是,那時候叫作‘豕(同屎)’,你想想,現在象棋裏,是不是有車?”


    陳君生捂著鼻子,什麽屎啊尿的,聽到後麵,還真是那麽回事。


    “原來是這麽個典故,真是長見識,在下受教了。”


    再沒了成見,陳君生跑到賣炭老頭麵前,作揖行禮。


    “這位老伯。”


    “上好的茶樹炭二十文一捆,普通木炭十文錢一捆!”老頭張口就來道,“後生,你是要哪種?”


    “我不買炭……”


    老頭一聽,立馬轉了臉,陳君生趁他沒趕人之前趕緊說事。


    “老伯,我是租你的牛車的,我要去鍾山亭,可是沒馬車了……”


    還未說完,老頭已經揮手了。


    “去去去!要租你去租馬車啊,別打攪我做生意,快讓開些。”


    梅雪嫣無奈地搖頭,陳君生太老實本分了,拙嘴笨舌的,還是她來說吧。


    “老伯,我們買你這車木炭,你送我們去鍾山亭怎麽樣?晌午過後就回來,還不耽誤您下午的生意。”


    倒不是梅雪嫣胡亂花錢,錢用在刀刃上不算浪費,何況家裏的確要一些木炭,陳婆子天天去郊外拾柴燒炭,梅雪嫣一直不忍她如此勞累。


    “嗬……這送錢來了。”老頭想也沒想,喊道,“得,上車吧!”


    陳君生撓了撓後腦勺,咋這麽同人不同命,都是租車,這前後態度差別也太大了吧?上了車之後,陳君生還在左思右想。


    “老伯,為啥我租車你不讓,她租車你就答允了?”


    老頭輕揮鞭子,這是頭大水牛,速度上比馬車慢,可比走路強百倍。看得出老頭很愛惜這頭水牛,連趕車都不用太大力。


    “為啥?人姑娘說話比你中聽。”


    陳君生不服氣了,冥思苦想了許久,最後還是得去請教梅雪嫣,隻得了“以己度人”四個字,陳君生恍然大悟,不得不服氣。


    “難怪你能成案首,我隻能考個倒數第二。”


    陳君生嘟囔了一句,那老頭聽到了回過頭來。


    “姑娘,莫不是,你就是這幾天城裏傳瘋了的那個梅案首?”


    梅雪嫣怔了怔,笑道:“應該是吧,怎麽連老伯都知道了?”


    “嗨,能不知道嘛!我七歲大的孫子在縣學堂讀書,那天放榜唰唰跑回家,在家裏嚷嚷,說今年鄉試的案首是個女的,真是奇事!那我今天算走運了,載了一位案首,回去我就跟家裏那小子說去,羨慕不死他。”


    “老伯貴姓?”


    “姓趙!我孫子叫趙坤,梅姑娘回頭遇到他了,幫我提點他幾句,讓我老趙家也出個童生光宗耀祖,這世世代代都是泥腿子,咱家就把希望擱在那小子身上了!”


    老頭笑得牙花子都出來了,這老頭善談,梅雪嫣他們又沒讀書人的矜貴,竟然聊了一路。


    牛車畢竟慢了些,到鍾山亭時人早就來齊了,都入了座。


    一座大亭榭便是鍾山亭了,還有一段走廊,主辦方在走廊裏頭設了矮桌蒲團子,擺滿了美酒佳肴,雖然人多卻不雜亂。


    隔著河那邊就是瓜洲,不遠處有一座小山,遠眺似一口佛鍾,這也是鍾山亭的由來。


    “哈哈!你瞧那有人坐牛車來!”


    “這是什麽人啊?可真丟人。”


    不少人看過來,對著梅雪嫣和陳君生指指點點。


    梅雪嫣遙遙看到打過照麵的吳縣令坐在主位,其身邊還有八位夫子打扮的,馮院君就坐在他左側,正在耳語。


    馮院君坐在高位,被哄笑聲驚擾,一眼看到梅雪嫣從牛車上跳下來。


    馮秋墨皺眉朗聲道:“梅雪嫣,快些入座!”


    語氣不太好,可也讓所有學子一驚,馮秋墨向來是板著臉,從不假以顏色,以前課堂上有人遲到,他直接勒令退學了,從此再無人敢在他麵前失時。


    他這一喝,怎麽感覺,不像責怪她遲到,而是不高興她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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