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人和徐銘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了,因為徐銘不想武夫人摻和這件事,所以兩個人在家爭論了好久。最終在武夫人和王媽媽還有德福哥的輪流勸說下,徐銘答應和武夫人一同去看武多。但是他說,全程,武夫人必須一步也不能離開自己。


    “其實,你不必勉強自己的,你不欠他的啊,是我欠他。”徐銘有些喪氣的說到,他對武多媽沒把一切告訴武夫人的行為非常厭惡。他懊惱當初沒有鄭重的警告她,讓她必須把這件事保密。


    “這次,如果他好起來,就讓一切都過去吧,你們兩清,我和他也兩清。畢竟,他也算個可憐人。”武夫人有些緊張的說。


    已經到了醫院門前了,兩個人還沒有下車。武多媽媽已經打過好幾次電話來催了。武夫人看著已經亮起燈的醫院招牌,看著醫院大廳裏湧動的人流和通明的燈光,盡量不去想那個漆黑的夜晚。


    “走吧,我們下車吧。”武夫人告訴徐銘說。人都到了這裏了,再逃避也沒有意義,不如盡快的解決,盡快的脫離這個環境。武夫人緊緊抓住徐銘的手臂,在他的攙扶下下了車。


    “我看,你還是回去吧。”徐銘實在是不願意看武夫人麵對武多,他不願意她把愈合的傷口撕開來。


    “不要再說了,我們一起麵對。”既然他們彼此糾纏的孽緣如此深重,不如其中一人努力邁開一步,讓三個人都走出困境。


    武多所在的病區是市醫院新建的一棟大樓,精神病專區,坐落在醫院門診樓的右後方,被一片茂密的垂柳樹包圍著。這邊相對常規病區那邊人比較少,也相對安靜。雖然路兩旁的燈光非常明亮,但武夫人總感覺這邊的環境有些莫名的陰森。


    她總怕那些柳葉已經非常濃密的樹枝下指不定什麽時候會蹦出個人來,張牙舞爪的撲向自己。要不是她緊緊的的被徐銘抱著,估計這會兒自己早就拔腿逃跑了。可是心底除了害怕,卻生氣了些許的同情,對武多的同情。


    正是大好年華,本該生活在陽光下的車水馬龍中的青壯年,現在卻隻能被幽禁在這充滿消毒水味兒的醫院中。沒有太陽,沒有明天,更沒有希望。強壯如他,本不該過這樣的生活,就算但憑著一身力氣,他也該過的衣食無憂。


    想到武多,想到對他的可憐和同情,就又想到他的任性和愚昧。心裏便生出許多憤慨。誰也沒有責任負責你的生活,如果你不努力,不進去,隻是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煩惱憂傷裏,你注定過的一塌糊塗。


    “你們終於來了,閨女啊,你快進去看看他吧,他正鬧呢。”武多的媽媽正在門口焦急的等著徐銘和武夫人的到來。看到他們的身影便快速的迎了上去。


    “就在一樓東麵的盡頭那間裏,醫生剛給他注射完營養液離開,這才不到一刻鍾的功夫,就又開始自己打自己了。”武多媽媽抹著眼淚,一臉的憂愁。


    “謝謝,謝謝你們能來,不管怎麽說,都是他造的孽,謝謝你們能來。”武多媽媽走去找醫生過來給開門去了,剩徐銘和武夫人兩人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向武多的病房門口走著。


    或許是因為太緊張,兩人都沒有說話,徐銘以一個極其難受的姿勢包圍著武夫人。兩隻手,一隻護在她胸前,一隻護著她的肚子。肩膀還盡量的靠著她,對她形成一個包圍圈。武夫人走路別扭,看著徐銘一臉的苦大仇深,反倒笑了。


    “我們又不是去上戰場,你看你。”武夫人停下腳步,擦拭著徐銘額頭上的汗滴。


    早知道武夫人早晚要麵對,還不如當初自己什麽都不管,好好護著她,不讓她知道這一切。


    “別緊張,沒什麽,也就是個故人而已!”武夫人這句話安慰的是徐銘,也是安慰的自己。


    徐銘用力的點點頭,和武夫人一起繼續向那門口走去。武夫人的性格大抵如此吧,她不算是最堅強勇敢的也不算是最聰明伶俐的,但每每關鍵時刻,她總能做出最理智的決定。既然有問題,而且自己能解決這個問題,何必讓問題停在那裏讓身邊的人和自己都不舒服?


    雖然走廊的路不是很遠,武夫人卻覺得走了很久很久。旁邊的房間不時傳出尖叫和叫罵聲,但她卻覺得走廊裏異常的安靜。她來到武多房間的門口,門上一個玻璃窗,正好可以看到裏麵的情景。


    猶疑了幾分鍾,武夫人抬起頭深呼吸,朝那小窗戶裏看去。


    裏麵是一個剃了光頭穿著病號服的中年男人,除了白色床鋪被褥和白色的牆壁,什麽都沒有。那藍白相間的條文病號服看上去,有些像是監獄的護欄,把一個年輕的健康的人的精神鎖在裏麵。


    “那,那是武多麽?”武夫人不緊開口問道。許久不見,記憶中的武多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有著棱角分明的臉,高挺的鼻梁,深邃的大眼睛。臉上總是掛著賤賤的吊兒浪蕩的笑。有些玩世不恭,也有些調皮可愛。


    可視線裏的那個人,瘦的皮包骨頭,滿臉的呆滯。武夫人根本都無法辨識。


    “是,是他,我上次來的時候,他就已經這樣了。”徐銘惋惜的說到。


    正當兩個人在外麵靜靜的觀察著他的時候,他突然從床邊站起來,走向那牆壁,嘴裏含混不清的嘟囔著什麽,然後便把腦袋一下下的往牆上撞去。一下,兩下,三下,四下……一下比一下狠,一下比一下重。


    “快,大夫,您快開門讓她進去。”武多媽媽帶著值班的醫生匆匆趕過來道。


    徐銘請的心理大夫也趕過來了,在和徐銘武夫人講述武多的具體病症,以及進去談話要注意的一些事項。“總體來說,他對人沒有攻擊性,但是有自虐傾向。雖然他的精神狀態一直不是很穩定,但是他認知沒有問題。他自己上洗手間,還會很認真地洗澡。其實,他思路一隻很清晰,隻不過一直在自我懲罰。你隻要說服他,讓他願意離開醫院接受自己,讓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已經被原諒,就好。”


    武夫人認真的聽著,旁邊的徐銘也認真的聽著,醫生建議讓武夫人單獨進去,徐銘不肯。武夫人正在努力說服徐銘,徐銘則堅決不答應。武多媽媽見此情形,二話不說便跪在了地上,求徐銘無論如何配合醫生。可是徐銘怎麽肯讓大著肚子的武夫人一個人進去,那人是武多啊!


    最後,醫生給出方案,徐銘可以進去,但盡量呆在離病人遠些的地方。徐銘勉強同意了。即使是武多一輩子好不起來,就算自己背負一輩子的感情債,他也不能讓武夫人一個人麵對武多,徐銘想。


    “武多。”兩個人進了病房,看著依然在用頭撞牆的武多,武夫人輕聲喊道。


    雖然這聲音細微,但是武多卻立馬停下了動作,有些靦腆的抬起頭,笑著看著武夫人。


    “你,你額頭,腫了。”醫生說隨便聊,可隨便聊真的好難聊,武夫人沒話找話到。


    “你,你怎麽來了?我,我沒有跟著你。我,我已經不能跟著你了,我好像,好像出了點兒問題,有個壞蛋住在我身體裏,不肯出來,我不能,不能保護你了。”武多憨笑著說到。雖然看起來瘦弱,但他說話的聲音依然洪亮。


    “武多,你看,沒有你保護,我也過得很好的。你看,我懷孕了,寶寶都七個月了。”武夫人努力笑著說。


    “我,我知道,我知道,沒有我,你或許能活得更好。恭喜你,恭喜你。”武多伸出手要和武夫人握手,想了想那手便又收了回去。“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能,不能離你太近”武多一邊說一邊臉色痛苦的向後退了幾步。


    “可以,握手可以。”武夫人鼓起勇氣向武多走去,讓身邊要跟過來的徐銘留在原地。“沒關係的,他不會傷害我。”武夫人壓低聲音對徐銘說。


    “不,不可以,我,我身體裏,有個壞蛋。他會傷害你。”武多難過的躲向角落,把身子縮成一團。


    “既然是你身體裏的壞蛋,相信你能消滅他。你是武多啊,是武家村兒甚至整個鎮子上力氣最大的人,你可以打敗他。”武夫人停下前進的腳步,她也在努力戰勝內心裏的恐懼。


    “真的?你相信我?”武多疑惑道,臉上的表情像個在探尋答案的孩子。


    “是的,我相信你。”武夫人肯定的回答道。


    “可是,可是,他傷害過你。”武多回複一臉的難過。


    “就是因為他傷害過我,你才要消滅他,戰勝他,那樣,他就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了。”武夫人說道。


    “對,對,你說的對,你說的對,我消滅他,戰勝他,給你報仇!”武多興奮的站起來,走向武夫人,緊緊的握住了武夫人的手。武夫人有些抗拒的掙脫了。武多有瞬間的驚訝,隨後靦腆的笑道:“對,對不起,剛剛你說握手可以。我。我,唐突了。”


    徐銘見武多走進武夫人,也跟了過來,他像個大護法般守在武夫人身邊,武夫人笑著安撫他,讓他退到了門口。


    “武多,我們,坐下來,好好說說話吧。”武夫人說。


    是啊,他們需要好好說說話,武夫人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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