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嫂子披麻戴孝抱著吉福大哥的骨灰盒回村子的時候。村民們都炸開了鍋,都是子孫後輩給去世的長輩披麻戴孝,哪有給自己死了的老公穿孝衣戴白布的?這個女人太不受教,簡直就是胡鬧!


    福嫂子不顧別人的白眼非議,一個人強撐著辦完了自家男人的葬禮,嚴格說起來隻是葬,沒有禮。


    按他們這邊的葬禮習俗,去世的人要在家停靈三天,穿好壽衣搭好靈棚躺在靈床上接受子孫親人的吊唁祭拜,這三天還要每天三次帶上吃的和引魂幡出喪送魂。


    出喪的人要從家門口一直走到逝者下葬的墓地,邊走邊燒紙錢撒吃的,舉著引魂幡的一般是逝者的兒子或孫子,要喊著親人朝西走,指引著逝去的親人前往西方極樂世界。


    武大哥在外為人雖然不錯,但自己家兄弟親戚因著他拋棄妻子和福嫂子結婚的事都不大來往了,沒什麽人來吊唁。簡簡單單找了幾個人抬了棺刨了坑下了葬。再加上現在村子裏統一規劃墓地,不允許私自掩埋,人被拉到火葬場換成個骨灰盒埋到坑裏立個墓碑就完事了。


    任你活著再叱吒風雲翻雲覆雨,你死了,真正難過傷心的能有幾個人?痛哭流涕悲痛欲絕的,就隻有吉福嫂子一個。隻有一個人的哭聲的葬禮,是不是太淒涼了?


    吉福大哥的兩個兒子武才,武文,別說去給他舉幡引魂,就連個頭都沒去磕連把紙錢都沒去燒。倒是處處跟人家數落吉福嫂子人狠心黑,一個人獨吞了吳老頭的賠償款。還揚言說要去法院告狀要屬於自己的那份,說他們是武老頭的兒子,有繼承父親財產的權利。


    吉福嫂子也不是盞省油的燈,當著街坊鄰居的麵,惡狠狠的啐到他們臉上:“你們每個人在你爹遺像前跪上一天,再背著遺像在村子裏轉上兩天,不用你們打官司,補償款我給你們一半!沒良心的狗東西,你爹或許對不起你娘,但絕對對的起你們,連張紙錢都不舍得給你爹燒還敢來跟我要你爹用命換來的錢?不要臉,下三濫。一分也別想,老娘就是把這些錢當紙燒了,也不給你們!”


    大概見識了福嫂子咬牙切齒的潑辣也自覺理虧,加上他們的母親也就是吉福大哥的前妻勸導,他們便沒再追要。吉福大哥的前妻劉桂嫻,是出了名的賢良淑德,溫柔和善。跟武老頭離婚以後還是親自照顧她的公公婆婆,直到兩位老人先後去世。為此,村裏人人都譴責武大哥薄情寡義,是個負心漢,也更討厭吉福嫂子,一定是這個壞女人勾引人家男人,拆散了人家家庭。武夫人也想不明白吉福大哥怎麽舍得背叛拋棄那麽樸實善良的女人。也是為此,他的兩個兒子才那麽恨他吧,恨到連他死了也不願意原諒他。


    其實人們都知道,吉福大哥雖然跟前妻離了婚,對兩個兒子還是盡心盡力的。不光在鎮上給他們買了房子娶了媳婦還在村子裏給他們翻蓋了老宅承包了兩畝魚塘。據說每年過年都給他們一人一筆數目不小的壓歲錢,盡管他們一個個早都過了十八歲,早已不是該要壓歲錢的年紀。


    吉福大哥的死也讓武大感觸頗深,也更加堅定了他外出打工多掙錢改變命運的決心,他一定掙更多的錢,讓武夫人過更好的日子。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有個自己的孩子,至少,如果有那麽一天,他忽然不在了,他還有個流著他血液的孩子延續他的生命。要不然,他兩腳一蹬倆眼一閉化成一把白灰啥也沒留下,不是白活了?


    還有就是武大哥死了之後,武大的活計做不成了,武大難過。好不容易找著個比在村裏村裏當會計更掙錢更有前途的好活計,才做了半年就做不成了。當然,在村裏,更難過的還是福嫂子,不單單是為了她失去了自己最親的人,她還成了全村人唾棄的對象。她在村裏更不招人待見了,都說她貪得無厭,是掃把星,克夫。


    武夫人眼瞅著福嫂子人瘦了一圈,覺得可憐,每天時不時去她家安慰她幾句。福嫂子到是沒把這些閑話放在心上,說自己早都聽慣了這些,也不覺得啥了。就是覺得自己命苦,好不容易找了個一心一意對自己好和自己過日子的人,說沒就沒了。她見到他的時候,他人已經睜不開眼說不出話了,就一隻手緊緊地抓著病床的扶手,不肯鬆開,讓人知道他還有口氣。就那樣含著一口氣被推進監護室,推出來得時候,人就漸漸的涼了。連個孩子,連句話,連個念想都沒給她留下。


    “嫂子,武大哥沒了,你還會再嫁麽?”武夫人話說出口便後悔了,現在是說這話的時候麽。


    “當然得再嫁,難不成自己這樣老死?以後的日子都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過?他活著,我當他媳婦,真心實意對他伺候他。他死了,我沒能給他添個一男半女,我替他打理後事給他帶孝,送他上路。我不欠他的了!我都快四十了,還得趕緊的找個依靠。”她最愛的人不在了,又沒人理解她,還處處打壓為難她,她不知道自己繼續留在這個村子是為啥!


    聽福嫂子這樣說,武夫人到有些看不起她了。咋著武大哥才剛剛去世屍骨未寒,她就想著改嫁的事了。


    “夫人啊,這次你武大哥的事,也都虧了你家武大,你看嫂子該咋謝謝你倆?”福嫂子瞧出武夫人的鄙夷,悄悄轉了話題。


    “謝啥謝,你歇著吧,我回家給武大做飯去。”


    武夫人剛想起身,福嫂子一把抓住武夫人的手說:“你等下!”


    福嫂子轉身回屋,再回來的時候手上拿了一遝錢。“這一千塊錢,就當是給武大的勞務費吧,耽誤了他這些日子。權當是你吉福大哥給他的工錢。”


    “福嫂子,你這是幹啥,俺們幫著你也不是為了錢。說啥俺也不能要,你快把錢放好了!你一個人,以後有啥用著俺和武大的,張口就行。”武夫人一把把錢推開,轉身跑開了。


    身後的福嫂子壓低聲音說:“你不拿,改天我給你送過去!”


    武夫人三步並做兩步小跑回家,站在自己院子裏望向福嫂子家,她們兩家在一座小山頭上,福嫂子家在後下,武夫人家在前上,不過隔了十多米,在武夫人家院子裏的矮牆邊往外探探身子,就能看到福嫂子家的半截院子和院門廊的屋頂。


    福嫂子家的院子是村裏修得數一數二的好房子,吉福大哥自年輕就在外包工程攬活掙了不少錢,離婚的時候把村裏邊的兩套老院子給了老婆孩子,這房子還是跟福嫂子結婚後新修的,屋裏屋外都裝飾的非常氣派。大紅燙金的琉璃瓦和大鐵門,還在門口修建了兩條高大的廊柱。廊柱上還砌了金色的瓷磚,遠遠看去很是耀眼。


    武夫人望著福嫂子家院門口碩果累累壓彎了樹枝的柿子樹,心裏不由的暗暗感慨。“錢再多有啥用?人還不是說沒就沒了。”


    “發啥呆呢?快做飯去吧,我都餓半天了!”武大在屋門口探出半截身子懶懶的說。


    武夫人甜甜的應著,一頭鑽進灶房忙活起來。有老公在家陪著真好,武大離家這些日子,她是真想他。以前兩人從來沒分開過這麽長時間,這大半年一個人在家吃啥飯都不香,不管做點啥稍微一做多就吃不了,剩下又不願意吃,丟掉又太浪費。


    最難過的就是晚上了,這大山裏信號不好,手機常常打不通。電視台收訊也非常差,看來看去就那幾個頻道,就那幾個電視劇,她都看膩了。一個人躺在咯吱咯吱響的大床上,翻個身都害怕。她總是想武大粗粗的手和溫暖的胸膛,想他抱著她,撫摸她,親吻她......


    現在好了,武大又在她身邊陪著她了,陪著她,他們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聊天一起睡覺,雖然不知道什麽時候武大又要出門又要去打工,可現在,隻要他陪著,她就高興,她就開心。


    她也知道武大這才剛回來半個月,村裏好多老太太小媳婦就都在背後嚼舌根,說武大不爭氣,正當壯年的小夥子就知道窩在家裏睡媳婦,不知道出門扛活掙錢養家。村裏其他青壯年隻有農忙時節回來,平常要不是家裏有啥大事是不會回來的。耽誤做工掙錢不說還要搭上來回路費。就是有事回來呆個個把天就回工地了,沒事在家呆久了,就是使懶耍滑不勤勞。


    可武夫人不管這些,她不想讓武大再出門了,她想讓他跟以前一樣在家做活,雖說掙錢少,可每天都能回來,她都能看著他。她不想再一個人度過一個個漫長又冰冷的黑夜。


    錢麽,掙多少才叫多?夠吃夠喝就行啦,最重要的是兩人得平平安安的在一起。至於房子,慢慢攢錢慢慢蓋,她們還年輕,有的是力氣,再說自己家這石頭建的老房子也沒啥不好,冬暖夏涼的。想當初也這也是村裏數得著的好房子,就是樣子不時興了。武大她爸媽在時,他們家也算的上是村裏的富足人家,隻是兩位老人先後因病去世花了不少錢,又加上她們結婚後一直懷不上孩子四處求醫家境才漸漸不比以前了。


    可有武大陪著她,這些都算的了啥呢,她可以不住新房子不穿新衣服,她就要武大,要武大陪著她抱著她,其它都不算啥,都不算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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