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不知道,當他真正看到這個女人的淚水時,竟是這麽讓人難受的事情,仿佛撕扯著他的心髒般的劇痛。而那個始作俑者偏偏又是他自己。他曾經對自己說,會給她最好的一切,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給她愛護。但是,他現在都幹了什麽?就因為他那該死的自尊心,他就說出了那樣傷人的話。


    初見顧曉寒時,她就如一抹溫暖的陽光照進他陰暗的內心,讓他第一次無所顧忌的享受著她帶給他的關心與溫暖。在那個意識模糊的深夜,他仿佛見到了天使一樣的幸福。多年的商場生涯,明槍暗箭他的都應對自如,仿佛修煉出了銅牆鐵壁般的堅硬外殼。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內心是多麽孤單和脆弱,他多麽希望有一個人能溫柔的將他摟在臂彎中,讓他喘息。


    今天他在書櫃中發現的胸針讓他十分震動,原來顧曉寒就是他珍藏在心底的那個粉紅色小天使。這真的是天意嗎?讓他們能再次遇見。他能感覺到顧曉寒對他的不同,他能感覺到她對他的溫柔。他本該珍惜這個機會的是不是?他幾乎要成功了,但是現在一切都被他弄糟了。他嫉妒宋偉曾經得到過完成的她,他嫉妒邢皓遠能與她如家人般自在的相處。因為嫉妒讓他口不擇言,因為嫉妒讓他失去理智。他坐在沙發中,看著客房關閉的房門。即使關著門,他仍然能聽見顧曉寒壓抑的哭聲。這讓他陷入深深的挫敗中,前所未有。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顧曉寒迷迷糊糊的看了看表,已經是晚上6點多了。她哭著哭著竟然睡著了,還好今天下午不用去醫院。她今天值小夜班,淩晨一點鍾jie班。照例今天應該是邢皓遠會帶著夫仔睡,他們差不多八點左右從邢皓遠的母親家回來。她站在門口聽了聽,外麵沒有一絲聲音,非常安靜。端木景應該已經走了吧,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轉動的門柄。


    走廊裏有些暗,她順手打開走廊的壁燈。發現自己臥室的門敞開著,裏麵沒有開燈,仿佛沒有人的樣子。她並沒有進入,而是徑直走到客廳,打開所有的燈。她總是習慣這樣,一個人在家時,總是喜歡把房間裏的燈都打開,仿佛這樣做能照亮房子內的每一個角落,同時讓她充滿安全感似的。就好像多年前,她出差回家,在漆黑一片的房子裏隻能聽見男女交雜在一起沉重的喘息聲,讓她不知所措。這樣的習慣仿佛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吧?她不喜歡黑暗的感覺,她不喜歡那些充滿不確定的感覺。


    顧曉寒走到流理台前,給自己倒了杯清水後,就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看著下麵小小的如甲殼蟲般的擠在一起的車流發呆。他……應該是離開了吧。她從來不知道語言傷人的力量是那麽強大,竟讓人有種被割裂得體無完膚的痛楚。


    終於,她緩步走到自己的臥室,打開燈。屋內的擺設已經恢複成最初的樣子,讓她有一種似乎生活從來沒有過任何變化一樣的錯覺,仿佛這房間裏根本就沒有另一個人居住過。隻是,屋內似有似無的屬於他的男性氣息與衣櫥中懸掛的衣物,到底還是留下了他的痕跡。


    她輕歎了一口氣,找來一個大號的整理箱,把臥室內屬於端木景的物品全部放在了裏麵。隨後,她撤下所有床上用品,一股腦兒全都放入洗衣機內。好吧,接下來呢?顧曉寒環顧了一圈,挽起了袖筒,她決定大掃除。於是,她拖幹淨了地板,擦了所有的桌麵與窗台,甚至把所有的盤子與碗筷全部放入洗碗機中洗了一遍。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是為了抹去,屋內所有可能留下的端木景的痕跡,還是要抹去存留在她心底的痕跡。雖然很累,但是她不也不願讓自己停下來。


    邢皓遠帶著夫仔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顧曉寒十分沒有形象的歪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一幅十分疲憊的樣子。


    “你這是怎麽了,曉寒?大掃除嗎?”邢皓遠站在客廳左右環顧了一圈:“你自己一個人做的?怎麽不等我回來?”


    “端木景搬出去了,我打掃一下。”顧曉寒覺得自己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她真不知道晚些時候要怎麽去上那個夜班。


    “搬走了?”邢皓遠疑惑的看看顧曉寒,總覺得依照端木景的性子應該不會是主動搬出去的。“你們吵架了?償”


    “我們不說他好嗎?”顧曉寒求饒似的看著邢皓遠,不是說女人的第六感通常是很準的嗎?怎麽這個男人的第六感也這麽準?她實在很累,實在不想提及有關端木景的任何事情。除此之外,什麽都可以。


    邢皓遠安頓好夫仔,坐到顧曉寒身旁,審視的看著她。半晌,他挑了挑眉:“好吧,既然你不願意說,我就不問。”


    “皓遠……”顧曉寒把頭輕靠在邢皓遠的肩頭,低低說。


    “嗯?”邢皓遠低頭看著她,難得他看到顧曉寒這樣一副精神不濟的模樣。他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是她仿佛深受打擊。即使在當年她與宋偉剛剛離婚就得知懷孕的時候,即使她獨自照顧夫仔的這些年,他都沒見過她這副樣子。她一向樂觀、堅強且獨立,這也正是他愛她,心疼她的原因。但是,今天的她十分不對勁,頭一次在他麵前顯露出小女人般的脆弱情緒。


    “皓遠,我好累……”


    “沒事,我陪著你。”邢皓遠的心驀地一陣緊縮,隱隱作痛。他該怎麽做?


    他總是這麽溫柔,總是這麽縱容自己。顧曉寒覺得眼眶熱熱漲漲的痛,鼻子酸楚不已,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小聲的說:“對不起,皓遠,就讓我靠一靠,一會兒就好。”為什麽我愛的人不是你呢?就讓我再自私一次吧皓遠。


    “不要和我說對不起,曉寒。”邢皓遠讓自己的頭輕輕靠在顧曉寒的頭頂。心底響起一個聲音:“曉寒,不要和我說對不起。你又怎麽知道我是多麽渴望,渴望這樣……如果能讓你就這樣一直依賴著,對我來說該是多麽幸福的事情!”


    兩人就這樣安靜的坐在沙發上,她不動,他也一動不動,任她依賴著。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想起了什麽低聲問她:“你有沒有給自己弄吃的?”


    “呃……”不提還好,經他這麽一提,顧曉寒才發覺自己真的餓了。從中午開始,她就沒吃飯,一直到現在。


    “唉!”邢皓遠無奈的歎了口氣,起身朝流理台走去。“你休息一下,我很快。”


    “哦。”她顯然有些心不在焉。


    “煮麵行嗎?”


    “哦。”


    顧曉寒還能說些什麽?不,她什麽都不願說,她隻想安靜的感受這份溫暖。


    真的象邢皓遠說的那樣,很快顧曉寒的麵前就放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蝦仁蔬菜麵。她連忙感激的朝他笑笑:“……”剛要張嘴說點什麽,就立即被他打斷了。“好了,什麽都不用說,吃吧。我去看看夫仔。哦,對了,你不是晚上還要夜班嗎?吃完就去休息,差不多到時間我去叫你。”說完,邢皓遠就去了夫仔的房間,絲毫沒有給她反對的時間。


    也許是熱乎乎的麵條的功勞,顧曉寒看著鏡中的自己,發現臉色比之前好了不少。她輕歎了一下,猛然發現似乎今天一天之內自己的歎的氣,似乎比之前幾個月都多。看來端木景真的讓她很煩惱呢!她是喜歡上他了嗎?她不確定。


    事實上,自從五年前她離婚後,就一直似有似無的抗拒著所有對她有好感的男人。當然,這當中就包括邢皓遠。畢竟,離婚對一個女人來說是受傷至極的一件事。你很難想象,當一個女人充滿向往與熱情的接納了一個男人後,又親眼目睹了他的背叛,這是何其殘忍的。


    她審視著鏡子中的那個女人,她依然很年輕,依然美麗,但是眼角眉梢顯露出的愁情卻也是那麽明顯。她一直都知道邢皓遠對她的心意,但是看著鏡中的女人,顧曉寒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已經沒有了愛人與被愛的能力。很多時候,她都對自己目前的狀態很滿意,至少沒有太多的投入,也就不會受到傷害吧。如果說這樣做是自私的,那麽好吧,就讓自己自私吧,至少好過再次受到傷害。顧曉寒閉上眼睛,心中默默的說。


    在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她的視線被脖頸上一抹碧綠吸引。哦,是那條項鏈,從那天在場眾人頗為嚴肅和驚訝的眼光中,她能猜到那一定是一條非常貴重的項鏈,雖然她至今仍不清楚這條項鏈是不是還有什麽別的含義。


    對,還有這個。這條項鏈也是端木景的,原本她也不想收下。隻是那天端木景毫無預兆的突然當著眾人,送給她這樣一顆極富年代感的項鏈,她實在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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