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成凰還記得當時在看戲的時候,戚寶珠就對九公主哮喘很有見解,便曾懷疑過戚寶珠家裏是否是學醫出身,不過戚寶珠的父親是小小的縣令,不過外祖父家似乎有些門道,聽說是開了一家醫館,給窮人治病還不收錢。


    所謂醫者父母心,可是能不收錢的大夫,本身必然也是不愁吃穿的,果然,順著藤摸下去,才知道戚寶珠的外祖父竟然是前朝的首席太醫,同樣是首席太醫,戚寶珠的外祖父何時比章彌高了不知多少,先皇還曾幾番去請過這位老人家出山,不計較他是前朝太醫院的肱股之臣,可戚老大夫屢次拒絕,也就沒有後話了。


    戚寶珠出身這樣的家庭,多少有耳濡目染一些,也難怪,她會對李昭媛這個久病成醫的母妃都更加了解九公主的哮喘,也定然會懂一些其他醫術。


    見著戚寶珠對自己的傷口似乎很是驚訝,慕成凰順著話問了一下去:“戚姑姑聽說過取血檢查的方法嗎?”


    戚寶珠一愣,像是等著慕成凰的下一句話,慕成凰繼續解釋道:“我半歲的時候生過一場大病,後來,每半年都會有太醫過來取血檢查這奇怪的病症是否會複發,每半年都是這樣取的,從手腕上紮一個口,滴出鮮血,用一碗像是清水的液體盛著。”


    慕成凰說完,這屋子裏頓時寧靜下來,似乎都還可以聽到降暑用的冰塊融化的聲音,許久,戚寶珠才是鄭重其事地道:“五公主,奴婢說的你可以當真也可以不信,隻是,據奴婢和奴婢的外祖父畢生的醫學修為來說,從來都沒聽過一種方法可以這樣檢驗病症是否會複發的,病症複發的原因有很多,如果隻是血液的原因,也不能將血滴出來這樣檢驗,而是應當是口舌鼻,脈心麵,平日的作息等等很多方麵仔細觀察。”


    慕成凰深吸了一口氣,戚寶珠立刻又道:“當然,這隻是個人見解,章彌章大人的醫術高超,也許他有非同與常人的眼睛和辦法。”


    戚寶珠說得很是委婉,慕成凰被取血是皇帝的意思,她又怎麽可能說這個方法有問題,或者不可能檢驗出來,隻能說是自己的不足了。


    外頭的兩個小宮女已經送了衣服回來,在外頭候著,戚寶珠起身告退,然而慕成凰最想問的問題還沒問,便是突然對著她道:“還不急,現下外頭正熱著呢,不如歇歇再走。”說罷,又是給戚寶珠斟了一盞茶,將茶甌推到戚寶珠麵前,竟是有種趕鴨子上架讓她不留都不行的意思。


    戚寶珠恭敬地福了福身子,隻是道:“掖庭局裏還有許多雜事,恕奴婢不能久留。”


    “那本宮便問戚姑姑最後一句話吧。”慕成凰也是不慌不忙地道,她見著那兩個小宮女見著戚寶珠起身,也是跟著靠近了門口,便是示意了一眼讓她們先回避,她們亦是趨著步子到了台階下候著,慕成凰才是看著戚寶珠的眼睛道:“之前蘇姑姑陷害文枝和張太醫的事情,你知不知情。”


    戚寶珠道:“知情。”


    戚寶珠原本以為慕成凰會繼續追問,那張帕子是不是她混在衣裳裏頭送進來的,她會很坦然地告訴她,是的;若是問她那帕子上模仿文枝的繡工繡的東西是不是她繡的,她也會很坦然地告訴她,是的。


    她之所以會這樣坦然,不是多麽信任慕成凰這個人,而是現在蘇姑姑已經死了,死無對證的東西怎麽查?再說,這件事已經過去了這麽久,板上釘釘的東西,而且若是再將這件事翻出來,豈不是讓張庭玉和文枝暴露在更多人的目光之下嗎?她知道慕成凰沒有那麽傻,不過讓她沒有預料到的是,慕成凰問了她這句後,便沒有繼續追問,隻是淡淡地道:“行了,本宮知道了,你走吧。”


    戚寶珠還略顯狐疑,挪開的步子都顯得有些猶豫,她轉頭看著慕成凰,她心裏很疑問,慕成凰為什麽不繼續追問下去,是因為她沒有想到那一層,還是因為她早就猜到了,慕成凰根本不是來向自己確認是否是自己幹的,因為她心中一緊有了答案,她隻是來試探自己的態度的。


    想到此處,戚寶珠突然覺得心頭有些發涼,她感覺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這個十四歲的五公主給看穿了一樣,這種感覺很是不好受,像是你被人挾製住了,做什麽都是在人的股掌之間。


    慕成凰見著她遲疑了,鬆了口氣,問道:“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五公主,”戚寶珠道,“我隻希望,若是我們有一日會站在對立麵非要爭個你死我活,我希望……。”戚寶珠頓了頓,道,“給我留個全屍吧,若是能將我的屍體送回家鄉,那是最好的。”


    慕成凰沒想到戚寶珠的內心實際上有這麽悲觀,能說出這樣的話的人,早就做好了千千萬萬種死的準備,慕成凰不敢答應她,因為她也不知道日後會變成什麽樣,隻是道:“你高看我了,也許,你會長命百歲,而我明日就橫死在這景瀾宮呢?”


    戚寶珠沒說話,隻是福了福身子,也不管慕成凰最終會不會答應,像是自言自語地道:“總之,五公主知道我有這個心願就好。”


    戚寶珠走後不久,向老夫人明日將要進宮拜見皇上和裴太後的消息便是傳到了景瀾宮,向老夫人自如今後,都一直十分沉寂,現下突然要入宮,自然是引得許多人注意。


    寶鵑有些不解,她隻覺得這宮裏頭和宮外頭一樣,都十分講究人脈,既然當時那麽多人想要去拜會向老夫人,向老夫人又為何閉門不見,這不是得罪了人嗎?而現在,第一次出門就是來入宮拜會,也不知是什麽意思。


    慕成凰見著寶鵑一副認真思索的樣子,倒是覺得有些好奇,她很想知道寶鵑心裏頭是怎樣想的,寶鵑跟了自己這麽久,慕成凰也很想知道寶鵑這腦袋瓜子都沒有長進。


    寶鵑想了許久,突然一拍腦門道:“呀,向老夫人這是想那什麽,那成語怎麽說的來著的,待價而沽呢。”


    慕成凰噗嗤一聲笑出來,在一旁服侍的文枝亦是笑容滿麵地道:“寶鵑倒是長進了,現在都會用成語了。”


    寶鵑用故意朝文枝那邊擠了擠,嘟嘴道:“好歹也是跟著公主這麽久的人,若做不到出口成章,總歸也不能太丟人,”說完,又是幾分期待地湊到慕成凰跟前道:“公主,您說奴婢說的對不對?”


    “差不多吧。”慕成凰低頭抿了口茶,臉上是難掩的笑意,她也是被寶鵑和文枝給逗笑了,其實每日在景瀾宮,又寶鵑陪著自己聊天打趣,文枝溫柔體貼,日子倒也是過得很是舒心。


    “其實,就算不是待價而沽,外婆也是不需要見那些人的。”慕成凰道,“你知道,這世上,最難扯清楚的就是人情二字,若是外婆見了那些人,那些人示了好,外婆收受了他們的好,那便是欠了一個人情,若是外婆不收受他們的好,那也是欠了一個人情,這人情一旦欠了,可就沒那麽容易還清的,做生意的可以按銀子算,這國家和國家之間打仗要割地賠款,可以按城池算,可這人情怎麽算?”


    “再者,外婆入了京城,還沒見過皇上和太後就私下見那些人,若是有心人一通亂傳,反倒是會說外婆私下結交,外婆可不是普通女人,一般的婦人出席宴席,與人見麵,最多也就是聯絡感情,可是向家不同,向家就是外婆當家的,她出麵就代表著向家整個家族的意思,她豈能輕舉妄動,她不見那些人先入宮見皇上和裴太後,也是為了表示自己對皇帝的忠心。”


    慕成凰一口氣說完,鬱冬恰好就是過來了,是通傳讓慕成凰一起參加明日的家宴,說是家宴,自然就是向家一行人和皇帝太後的宴席了。


    這廂向家入京,又得了皇帝和太後的看重,玉春宮這裏頭的那位,自然是心裏頭極為不舒服了,而且還是在自己的女兒親自毀了自己拚死攬下的一門婚事的情況下。


    這天愈發的熱了,熹妃懷孕已經過了六個月,身子也愈發豐腴起來,尤其是這肚子,像是吹氣球一樣地快速地膨脹起來,腳也開始腫了,之前的鞋子都已經穿不下了,連夜又讓內府局的人準備了新的鞋子,熹妃躺在貴妃榻上,跟前是一塊新換的冰塊,身後有兩個宮女交替地扇風,玉流跪在榻前提熹妃捏腳,熹妃的腳踝水腫得厲害,玉流用的力氣稍微狠了一些,熹妃痛得縮了縮腳,一腳踹過去,玉流忙是跪下謝罪。


    熹妃冷哼了一聲:“還扇什麽,都下去吧。”


    那兩個宮女也是乖乖地退下,等她們離開了寢殿門的時候,玉流才是諾諾地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娘娘,這天氣這麽熱,四公主已經在金鑾殿前跪了好幾天了,每天辰時就去跪著,皇上也一直不見,咱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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