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成凰停住了腳步,盯著她道:“你可是看清楚了?”


    寶鵑猛地點頭:“奴婢斷不會說假話的。”


    慕成凰思忖了片刻,想到當時提起張庭玉事文枝為難的表情,忽而很是嚴肅地吩咐寶鵑道:“那你現在記住,你什麽都沒看到,沒看到張太醫和文枝獨處,亦是沒看到張太醫去牽文枝的手。”


    寶鵑愣了愣,隻是低聲回了一句:“五公主不準備問個究竟嗎?”寶鵑心裏想的很簡單,若是兩人真有什麽,讓自家公主知道了也好提前做個準備,免得來日發生了什麽事情,自家公主都是蒙在鼓裏的。


    “不必了,”慕成凰心裏很是清明,文枝不是沒主意的人,“若是她想和我說,自然就會說了,隻不過,以後都看著點,往後宮裏頭有人生病了,該找奚官局的找奚官局,我日後的身體,也都交給趙太醫打理就是,不要隨便換了別人。”


    回了景瀾宮,朱雀隻是來報,說是張太醫來了不一會兒,這鸚鵡的燒熱就褪了,還留下了藥方,每日按照藥方抓藥,不出三天便能下床了,慕成凰點點頭,且不管張庭玉和文枝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私情,可張庭玉的醫術當真是了得的。


    “文枝呢?”慕成凰入了寢殿解下了一直披著的貂毛披風,又讓寶鵑好生收好了,找個機會,還是要還給慕秦易的。


    “文枝姐姐貼身照顧著鸚鵡呢。”朱雀麵色潮紅,想來方才是歡天喜地要過來告訴慕成凰鸚鵡好轉的這個好消息,一路跑著過來的。


    “罷了。”慕成凰也是覺得有些累了,況且這雨可不是下一場就下完了的,之後還要繼續下,她得先抓緊時間歇一歇,然後再將那幾口沒能搬進來的荷花大缸想辦法挪個地方。


    太後痛風發作,無太醫診治,激怒皇上的事情很快也傳遍了六宮,首當其衝的便是玉春宮和秀英閣。


    秀英閣的主位武昭儀倒是很坦然自得,畢竟這名聲雖然傳的是秀英閣如何如何,可明眼人都知道,這都是秀英閣那位懷了皇子的瑛寶林瞎折騰的,有些人故意頂著看望瑛寶林龍胎的事情來看熱鬧,雖然都被瑛寶林以身體不適拒之門外,可武昭儀倒是殷切得很,拐著彎地將這份罪責勸推到了瑛寶林身上。


    然而玉春宮也不是好過的,縱然沒有人敢來看熹妃熱鬧,可是被褫奪鳳印這件事,對於熹妃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她斜躺在貴妃榻上,寢殿裏四處彌漫著草藥香氣,有太醫在外頭熏艾,為熹妃保胎。


    熹妃悠悠地歎了口氣,讓坐在一旁的慕成瑤靠近了些,方才皇上是來過了,大意就是來興師問罪的,若不是她假裝胎脈不穩,還不知道皇上要怎生怪罪,不過,想來也沒什麽好怪罪的了,連熹妃最大的榮耀,代掌鳳印都奪走了,其他的責罰,都隻是蚊子叮血,不癢不痛罷了。


    就近的便隻有玉流一人服侍,小心地替熹妃揉捏著小腿,慕成瑤坐在一旁惴惴不語,頭耷拉著,若不是這次出自自己的主意,隻怕……


    “你就是還沒成氣候。”熹妃忽而對著慕成瑤道,指尖的護甲直接戳到了慕成瑤細皮嫩肉的胳膊上,一下就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坑,“之前在芳園便是,我知道你記恨慕成凰,想要將崔榮那個浪蕩子與她婚配,可那畢竟是肅親王的地界,慕成凰好歹是肅親王的親侄女,你這樣當眾使壞,豈不是抹了肅親王的顏麵,也抹了皇家的顏麵?”


    “女兒隻是出主意的那個,換花的,賄賂管事的,可都是崔榮自己。”慕成瑤想要彌補些什麽,可是說完這句,卻是覺得愈發沒益處。


    熹妃隻是不屑地挑了挑眉道:“你有沒有腦子,你當眾幫了崔榮說話,不就是告訴其他人,你與他是一夥的嗎?”一說起慕成瑤辦事不妥,熹妃就猶如打開了話匣子道,“今日也是,我隻說讓奚官局的人過來,誰讓你將太醫院的人都請過來的,這下好了,太後那頭兒出事了,鳳印啊,我費盡多少辛苦才拿到的鳳印,就因為你,全賠進去了。”熹妃一邊說,一邊用尖利的護甲戳著慕成瑤的腦門,不將慕成瑤的腦門戳出個深坑來,似乎都不能解氣。


    慕成瑤知道自己辦事不利,隻是紅著眼眶垂著頭,別的半個字都不敢說一句。


    事已至此,熹妃也不好再說慕成瑤什麽,隻是這慕成瑤終究還是沒成氣候,想來也是自己之前將她保護得太過,隻想著慕成瑤隻要在學業上有所成就,至於其他的,她不願意讓慕成瑤接觸,隻想憑借自己替女兒鋪出一條青雲路,可出了袁驍那件事後,她是不指望慕成瑤能在才學上萬眾矚目了,可在這鬥心機,耍手段上,慕成瑤著實太過稚嫩。


    她自認不是個好人,可她還是希望能成為一個好母親,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慕成瑤好,包括那封按照魏斌的字跡偽造的書信。


    慕成瑤聽了隻是默然不語,許久才是柔柔地想要安慰熹妃道:“這次也是太過巧合了,誰知道太後這次剛好就痛風發作了,不是都說,太後的痛風已經好多了,逢下雨,也不怎麽痛了嗎?”


    熹妃隻從鼻腔中哼出一絲的不屑:“你以為,太後這個痛風當真是這麽巧的呢?”


    “母妃?”熹妃坐直了身子,目光朝著遠方,“裴嘉莞好歹也是從宮中摸爬滾打出來的人,能從一個無子嗣的德妃,在九子奪嫡中全然身退,坐到太後的位置,你以為,靠的都是她表麵的柔和善意?”在宮中,就算是私下,膽敢直呼太後名諱的人,隻怕也隻有熹妃一個了。


    “怕是他早就看著本宮代掌鳳印不順眼了,知道你這冒失的和秀英閣那位鬥氣,把太醫院中的太醫都請走了,才是演了一處一國太後痛風發作無人理會的戲碼,皇上又是個孝順的,不做出點樣子來,又怎麽和其他人交代呢?隻不過,別以為鳳印被奪走了,本宮寸步難行了。”熹妃骨子裏有一種自信,她相信,協理六宮這件事,除了她之外,沒有嬪妃可以勝任,她微微昂頭,她有信心,早晚,這鳳印和協理六宮的權利,會重新回到她的手中。


    畢竟,讓長公主和慕成凰參與六宮處理的事情,慕元安還沒有昭告六宮,太後的意思是太後的意思,可以從中,他必須要考慮很多。


    直到第二天中午,熹妃鳳印被奪,瑛寶林和熹妃份例減半,長公主和五公主協助太後處理六宮的事情便是傳遍了整個皇宮。


    清晨,玉春宮,茶盞摔碎的聲音在這原本下著細雨的清晨裏,顯得格外的刺耳,玉流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她的臉被濺起來的茶盞碎片劃破了一道口子,半寸長的傷口冒出血珠子,她卻也是一動都不敢動。


    熹妃捏著另一隻空茶盞的手在顫抖,她的發髻才梳了一半,正是剛才在梳頭發的時候,小宮女過來稟了這個消息。


    份例減半沒關係,元家家大業大,宮裏頭給不了的,自己的哥哥元自山自然會加倍補償自己,沒了鳳印,也可以,反正她之前打算便是,這宮裏頭事務繁忙,太後年紀大了,又不可能事事參與,隻等著皇上氣消了,就算是看在皇嗣的份上,也會讓自己重新執掌六宮事務,可是為何,偏偏將這協理六宮之權給了兩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


    長公主也就罷了,可是慕成凰呢?她何德何能,她的母親是個賤人!賤人賤種,熹妃從未像今日這樣當眾發脾氣,她冷靜下來,隻是讓玉流將東西收拾好了,犀利的鳳眼微微一抬:“今日本宮在寢殿裏摔東西發脾氣的事情,誰都不準說出去,不然,就等著葬身亂葬崗吧。”


    熹妃還是很理得清的,生氣歸生氣,卻不能將自己生氣的這件事傳出去,自己已經惹了慕元安不痛快了,萬般不能再壞了自己的名聲。


    不多時,慕成瑤便是來了,路上便是已經聽著熹妃的情況,入了內,卻見得情況比自己想象中要好,柔柔地上前,扯了扯熹妃的衣袖:“兒臣方才才聽說這個消息,母妃消消氣,何必與她那二人一般見識?”


    熹妃轉過頭,看著慕成瑤穿著粉色羅裙短袖衫,發髻梳得油光水滑,頭上的兩股金釵末端還嵌著兩顆鴿子蛋大小的藍寶石,眼見著慕成瑤裝扮得如此華麗,熹妃心中的無名火便是直往上竄,抬手便是狠狠地甩了慕成瑤一巴掌。


    慕成瑤一下被扇在地上,十五年來,縱然自己犯了再大的錯,熹妃都未曾這樣打過自己,包括昨日的事情,熹妃都隻是罵了自己幾句,為何今日突然發了脾氣。


    “真是指望不了你。”熹妃恨鐵不成鋼地道,“現在好了,協理六宮之權居然落在了那兩人手上,她們本就是一丘之貉,若隻有慕成清或者慕成凰一個人倒是好辦,我捏死她們就像捏死一隻螞蟻,可為何偏偏是兩個,而你呢?我方才遭了這樣的恥辱,你便穿得富麗堂皇的,是要給誰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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