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沈雪鬱的花轎遠去,無爭這才回到自己的院中。


    他的心是高興的,但麵容依舊淡然,靜靜地佇立在自己房門前,不知道在想什麽。


    此刻平雁山莊寂靜異常,隨著沈雪鬱的迎親隊伍的離去,連杉兒跟芷柔在內,小一輩的都去南宮山莊了。


    他是個喜歡安靜的人,所以不願意去湊熱鬧,自己雖然也要去,但卻不想那麽早,此刻正是賓客臨門之時,他不願意去讓人家挨個介紹,行不完的禮。


    觀景台上,正好可以看到無爭的院子,此時此刻,王妃正趴在欄杆之上,看著無爭。


    王爺亦上了閣台,他微笑道:“靜柔,看什麽呢?這麽認真。”


    “兒子啊。”王妃道,“所有孩子都去玩了,他還是那麽無聊。”


    王爺道:“是啊,他總是那麽離群索居,這當然跟他的經曆有關,再者說了,這模樣,倒真如無相道長所說的,他是魔君。”


    王妃道:“嗯,傲然一切,他除了看我們這些親近之人,總是一副唯我獨尊的模樣,怕是連連皇上,他都不一定放在眼裏?”


    王爺道:“不能這麽說,他隻是雲淡風輕,不計較尊卑,對於皇上,他或許不會拿他當成皇帝來參拜,但會當成兄長來相對。”


    王妃道:“骨子裏,他是沒有那麽尊卑貴賤,他甚至會給丫鬟奴婢們問好,這些我都做不到。”


    王爺道:“所以我亦向往江湖,江湖人,沒了那麽多規矩,多好。”


    “是啊。”王妃道,“自由自在,快意恩仇。”


    王爺道:“那你後悔嫁給我麽?”


    “想聽實話嗎?”王妃柔聲問道。


    王爺道:“當然是真話。”


    “其實如果要我選,我是不會選擇你的,你是個王爺,一來宮闈之內,是非多,還有,自古王爺多風流。”王妃道,“這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還是嫁了。”王爺微笑道。


    王妃道:“我沒得選啊,我爹不可能去抗旨,我也不能讓他為難,隻能嫁了,不過,新婚之夜,你的模樣,倒讓我放心了。”


    “那時候你就是貓,我是老鼠,誰都知道你南宮大小姐的威名,所以我得小心翼翼。”王爺道,“沒事兒,我可不敢給自己找麻煩,畢竟你的地位,不比我這個王爺低,要是把你惹生氣了,你爹動動嘴,我不得吃苦頭。”


    王妃道:“我有那麽壞麽?”


    王爺道:“沒有,總是那麽溫柔體貼,善解人意。”


    王妃道:“算你有良心,說實在話,我覺得女人嘛,找了丈夫,自然是溫柔以對,這樣一家人才會過得順心,就好像小羽他們,都沒聽到他們夫妻間有過大聲說話。”


    “我知道,你是想批評狄婷。”王爺道,“一來是性格,二來出身亦不同,你不能拿她們來比,磨合磨合,以後就好了,況且飛兒也是被你嬌慣多,不願意讓人。”


    “我知道。”王妃道,“相比之下老大總是讓人心疼,他是經曆多了,變得穩重,懂得理解人。”


    王爺道:“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一個傻站著,不進去。”


    王妃道:“妻兒不在房裏,自然沒有心思進去,要說中午就咱們三個人,我去做點菜,你跟他好好聊聊。”


    王爺道:“嗯,隻是我覺得,真不知道跟他能聊什麽,總是一些公事。”


    王妃笑道:“你就像跟飛兒那樣跟他聊啊,都是你兒子,怎麽差距那麽大。”


    王爺道:“他兩個能一樣嗎?飛兒調皮搗蛋,活潑開朗,可老大,就是個悶葫蘆,跟你還好,跟我,我要不開口,他簡直把我當成空氣。”


    “胡說。”王妃道,“他是很在乎你這個父王的,隻不過,不懂得怎麽跟你交流而已,去吧,我去做飯,等過了下午再去南宮山莊,也沒那麽多事。”


    王爺道:“這會兒,你家正熱鬧呢,對了,德剛也來了?”


    “他是替皇上來的?”王妃疑問道。


    王爺道:“沒有,皇上是派包拯來的,他是找容兒來了。”


    “這樣。”王妃道,“看你的模樣,心裏是不是在擔心什麽?”


    “德剛明著是來找容兒,可...”王爺有些遲疑道。


    “怎麽?”王妃道,“你是覺得他是為趙慶的來的?”


    王爺道:“這還不是最糟的,就怕他也摻和其中,到時候,真的是...”


    “是啊,之前你就說過,他...”王妃道,“算了,不說了,隻能由他自己了,小羽要做什麽,咱們也不可能阻止。”


    王妃說罷,轉身而去。


    ※※※※


    直至淩晨,南宮山莊上下,這才平靜下來,無爭也能回房休息。


    今日大喜之日,所有的人都忙得虛脫,無爭更是喝得難受。


    他是個王爺,雖然不用去敬人家酒,可是奈何有個跟江湖人交情匪淺的父王,每個來敬王爺的人,都要順帶敬他一杯。


    雖然大部分用功逼出,但也喝了不少,他的酒量從來不行,所以一回房中,就抱著痰盂在那兒幹嘔,可又吐不出來。


    杉兒埋怨道:“不會喝酒,還那麽逞能。”


    無爭無辜道:“你以為我想啊,飛兒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父王逢人就介紹,這是犬子,人家能不敬酒嗎?”


    芷柔道:“姐姐,你給他弄點藥,讓他吐出來不就行了。”


    “好。”杉兒不知拿了一包什麽,遞給無爭,柔聲道,“打開聞聞。”


    無爭連忙接過,迅速打開,還沒去聞,就頓時惡心地吐了,也把手裏的那包藥粉扔進痰盂。


    芷柔好奇道:“姐姐,你弄得是什麽?這麽見效。”


    “你去聞聞不就知道了?”杉兒笑道。


    “別聽她的,是雞屎臭雞蛋什麽的,實在惡心...”無爭咳嗽道。


    杉兒道:“不下猛料,你不痛快啊。”


    無爭道:“那也不能整這麽惡心的玩意。”


    芷柔道:“確實有點惡心。”


    “怎麽,不行,那你把它還我啊。”杉兒道,“早知道你會這樣子,給你備著,你倒還嫌棄。”


    “怎麽敢呢,夫人。”無爭無奈地笑道。


    正說著,王妃推門進來了。


    芷柔連忙問道:“娘,你還不休息呢?”


    王妃道:“折騰一個晚上,我哪裏還有睡意,給你們父王弄了解酒茶,所以順便給他帶點,就你們父子喝得多。”


    無爭道:“不能怪我,誰讓父王那麽招人喜歡呢,愛屋及烏,連我都順帶了。”


    王妃道:“你還好了,你父王吐了半天,這會兒正迷迷糊糊地躺著,一身酒味,我都不想回房。”


    “是啊。”杉兒道,“我都想把相公踢出去,這一屋子盡是酒味。”


    “你敢。”無爭回道。


    他還是有些醉了。


    王妃道:“瞧你喝的,你父王為麵子,人家一杯他一杯,你也人家一杯你一杯,就不會意思意思。”


    “這不是對人家不敬嘛。”無爭有些迷糊道。


    “真是父子一個德性,死活要麵子。”王妃一邊埋怨,一邊將他扶到床上。


    芷柔道:“他不是要麵子,他不會拒絕,人家敬他,他自然要回。”


    “這就是他可愛之處。”杉兒道,“所有人都以為王爺該高高在上,可是卻偏偏碰上個傻蛋。”


    “你這不連你父王一同嫌棄了。”王妃笑道,“要說真的,他們確實都是好脾氣,沒有多少王爺脾氣。”


    杉兒道:“相公以前跟天道盟弟子訓話時,也是蠻嚴厲的。”


    “那也是紙老虎。”王妃道,“對待親近之人,他怎麽有多嚴厲呢?”


    芷柔道:“是啊,他那麽好的人,不過今晚來的都是什麽人,怎麽那麽多人給父王和相公敬酒。”


    王妃道:“你們外公年邁,自然是由你們父王跟舅舅接待客人敬酒,來的,我也不怎麽認得,除了康王還有包拯,便就都是江湖人,還有更南宮世家交好的士紳吧。”


    “有個白衣女子一直在盯著相公,讓人不舒服。”杉兒道。


    王妃道:“那是白心月,蒼鷹堡的堡主。”


    “娘,你知道姐姐說得那個是誰?”芷柔疑問道。


    王妃笑道:“就你們那眼神,快把人家此刻,我能沒發現麽?後來問了你們舅媽,她說是白心月。”


    芷柔道:“可她為什麽一直盯著相公,而且似乎認識?”


    “這就不知道了。”王妃道,“等他醒了,你們自己審問吧。”


    “嗯。”杉兒道,“天不早了,娘你還是休息去吧,這兒有我們照看呢。”


    “好。”王妃微笑地離去,隨手關上門。


    杉兒去把門栓上,便回來道:“好累啊,睡吧。”


    芷柔道:“可雪兒不困啊,精神可好。”


    杉兒無奈道:“今天那麽這女眷逗她玩,她這會兒都興奮地睡不著,還是由著她吧,我們先休息會兒吧。”


    “好吧。”芷柔將孩子依舊放回小床,也隨著杉兒爬到床上休息去。


    這兒的床太小,她們兩人一張床,無爭自己一張。


    芷柔道:“我們不在邊上,他睡得好呢?”


    杉兒道:“醉成那樣,怎麽睡不好,我可不願意個身上都是味的家夥睡,要不你陪著?”


    芷柔道:“不要,我怕他迷迷糊糊,傷著孩子。”


    “睡吧。”


    “嗯,今天就委屈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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