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夜子羽和夏若晴留在夏家吃飯。


    下廚的是夏若晴和夏媽,夏爸跟夜子羽在客廳下象棋,下棋是夏爸教他的,但夜子羽學習能力很強,隻是教了一次,他的棋藝就能跟夏爸媲美。


    平日,倆人誰都不會讓誰,隻為把對方的首領拿下。


    “小子,在六年前,我就知道你是誰了。”夏爸一邊說一邊悠哉地落棋。


    夜子羽點頭,“我知道。”


    他那時候都自報大名了,隨便拉一個z市的本地人,準能把夜子羽的祖宗八代都說個遍。


    “這盤棋能贏得了我,我就讓你跟我女兒在一起。”夏爸淡淡地開口。


    “當真?”狹長的鳳眸微挑,他修長白皙的手指停在棋盤上,望著夏爸似笑非笑地問道。


    “自然。”夏爸似不想搭理夜子羽,把注意力集中在象棋的局勢,移動“車”,直逼夜子羽紅棋的“帥”。


    夜子羽的指尖移動,移動“馬”,淡淡地道了一句,“將軍。”


    說罷,他收回手指,抬眸淡淡地看著夏爸,夏爸緊皺眉頭,想找出突圍的方法,可夜子羽兩個“馬”和一個“車”把夏爸綠棋的“將”死死困住,他無路可走了。


    思考了片刻,夏爸終於把棋子一扔,承認道,“我輸了。”


    夜子羽微笑地點頭,“謝謝嶽父。”


    這時,夏若晴過來叫夜子羽和夏爸、夏青學去吃飯,夜子羽勾住她的腰肢,把她拉到自己的身邊坐好。


    夏若晴看著對峙的棋盤,和臉色不大好的夏爸,她不由得嗔怪看了夜子羽一眼,小聲地說道,“你今天讓我爸贏一下不行嗎?”


    “不行,他說了,贏了他才能娶你。”夜子羽湊近她的唇邊,趁著說話的空檔,他快速地點了點她的耳垂。


    夏若晴臉色微紅,不敢去看夏爸,掙開他的束縛把他拉起來,夜子羽很乖地跟在她的後麵進了飯廳。


    六年前,他說要娶她……這一次,他的老婆該跑不了了吧?夜子羽低頭看著夏若雪,唇角的笑意不斷放大。


    餐桌上,夏媽頻頻給夏若晴夾菜,又一邊問道,“你們準備什麽時候去領證呢?”


    說起這個,夏若晴覺得很不好意思,倒是夜子羽大大方方地說道,“我們六年前就領了證。”


    夏爸和夏媽都愣了一下。


    “嶽母,我們準備在下星期舉辦婚禮,您看這個日子行嗎?”夜子羽又笑著詢問道。


    兩個老人沉默了片刻,夏媽才說道,“下個星期……也好。”


    夏若晴不知道夜子羽把婚期都定了下來,臉紅耳赤地白了他一眼,夜子羽笑著把一塊紅燒肉放進夏若晴的嘴裏。


    夏若晴大囧,連忙低頭扒飯,爸爸媽媽都還在場,他怎麽可以這樣……


    這些親昵的小動作反而緩和了一下餐桌略顯沉重安靜的氣氛,大家雖然表現得很開心,但有些事還是會藏在心底,大家難以說出口。


    比如說姐姐,這是他們的禁忌。


    吃過午飯後,夏若晴和夜子羽就離開了夏家。


    夏爸夏媽送他們出門,上車後,夏爸和夏媽還在門口站著,院子裏的黃絲帶比六年前還要多,夏若晴的眼睛又忍不住濕潤。


    等車開出了很遠的距離,夏若晴回頭,還見到他們站在門口,她記得,小時候媽媽也是站在門口送她們姐妹去上學。


    每一次她回頭,總能看到家人就在家門口,目送著自己離開。


    “我提過要接他們過來z市,他們說已經習慣了j市的生活方式和習慣,不想走。”夜子羽把她摟入懷裏,輕輕地開口。


    夏若晴點頭,在他的懷裏輕輕地闔上了眼睛。她知道爸爸媽媽是不會離開這裏的,這裏不僅僅有姐姐,還有夏青學。


    雖然夏青學不是爸爸媽媽親生,但這些年來,他們都把夏青學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對待。


    況且……夏若晴也希望爸爸媽媽在j市幸福地生活,夜子羽離不開黑道,她擔心爸爸媽媽離得太近會有危險。


    好一會,休息夠了的夏若晴才從夜子羽的懷裏鑽出來,趴在車窗上,這條路她隻是走了一次,但僅僅是一次,卻讓她此生難忘。


    過了那麽多年,沿途的風光也換了一個樣,跟她記憶中的風景完全不一樣。望著外麵路邊的枯枝敗葉,她不由得發呆,多少年了……沒有來過這裏。


    車停在了一座山坡下,這裏是一個墓園。


    夏若晴打開車門,下了車,可能因為坐車坐久的緣故,剛下車時,夏若雪有點站不穩腳,夜子羽輕輕握住她的腰肢,把她帶進自己的懷裏。


    “頭痛?”夜子羽看她皺眉揉額角的動作,聲音輕柔地問道。


    夏若晴搖搖頭,“可能是搭車久了,有點兒暈車。我們走吧,我還認得路。”


    說罷,她鬆開了夜子羽的胸口,轉為去抱住他的大手,夜子羽輕笑,反握住她柔弱無骨的小手,緊緊地扣住。


    沿著山路往前走了很長時間,一片寂寥無聲的墓地出現在倆人的麵前,夏若晴拉著他直接走到了一座墳地的麵前,墓碑上寫著,“夏若雪之墓”。


    夏若雪……


    十年前,她以夏若雪的名義活著,十年後,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名字。


    “姐姐,我來看你了。”夏若晴把買好的菊花放到墓前,輕聲開口。


    她的聲音很低,怕是驚擾到姐姐的休息,她的身形嬌小,被山風呼呼一吹,像是要倒了一般。夜子羽輕輕地擁住她,夏若晴輕輕地推開夜子羽的手,微笑地看著那個墓碑,就好像姐姐還在自己的麵前一樣。


    “姐姐,我現在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她說,“姐姐,對不起,我沒有能幫你報仇。”


    她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一邊定定地看著墓碑,唇角保持一個微笑的弧度,她要讓姐姐看到,她現在過得很好,不用擔心她,她真的很好。


    夜子羽也望著墓碑,微微鞠躬,道了一聲,“對不起。”


    一切都因他而起,但他卻不願意改變命運的弧線,如果有選擇,他還是會選擇遇見夏若晴,遇見他一生最美的摯愛。


    最後,夏若晴說,“姐姐,我走了,再見。”


    轉身的瞬間,夏若晴的眼淚終是忍不住掉了下來,嬌小的身子在風中搖蕩,飄曳。


    夜子羽把她摟住,她窩在他的懷裏,哭著,喊著……像是把她十年來所受的委屈一並發泄出來,夜子羽隻是緊緊地摟著她。


    他知道,他的女人一直都很堅強。


    等她哭夠了,苦累了,夜子羽便把她放到後背,背著她慢慢走下山。因為昨天剛下雨的緣故,山路有些滑,但夜子羽的步伐卻很穩。


    趴在他的後背上,夏若晴覺得很安心,就算此刻世界崩塌,她也不會害怕。獨自行走了一年,她越來越貪戀這種溫暖,這種安心的感覺。


    “夜子羽,你會背我走一輩子嗎?”夏若晴在他的後背上問他。


    “嗯,等我們都老了的時候,我背不動的時候,我會牽著你走下去,一輩子。”夜子羽回答。


    “你的一輩子有多長?”夏若晴又問。


    “直到我死。”


    夏若晴在他的後背輕輕地咧嘴笑了,摟著他的脖子,安心地把自己放在他的後背上,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腦海裏不由浮現姐姐的身影,她朝自己微笑,祝自己幸福。她聽到姐姐說,“小晴,活下去,幸福地活下去。”


    回到z市別墅的時候,夏若晴意外地看到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等著他們回來的十一和可兒。


    “小晴,你總算回來了!”可兒見夏若晴出現,立刻過去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熊抱,夏若晴點頭,也輕輕地回抱了她。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就怕你在外麵遇到了什麽壞人,擔心死我了。”可兒拍了拍胸口,終於平靜了下來。


    夏若晴無奈,“我有那麽讓人不放心嗎?”


    夜子羽篤定地點頭,“有。”惹得夏若晴橫了他幾眼。


    “站著幹嘛,趕緊坐下來。”已經轉化為成熟大叔的十一小心翼翼地把可兒扶到沙發上,注意到十一小心翼翼的動作,夏若晴突然明白了什麽。


    夏若晴坐在可兒的旁邊,轉頭問道,“幾個月大了?”


    可兒的臉頰微紅,倒是一旁的十一爽朗地笑了笑,“五個月。”


    見此情景,夜子羽也擠到夏若晴的身邊,大手霸占她的腰,笑得一臉的賊樣,“寶貝,我們也要抓緊了,大哥的孩子現在都已經能上街抓小偷了。”


    夏若晴一時沒反應過來,夜子羽的哥哥不是很早就去世了嗎?


    “小夜子的結拜大哥,黎獄。”十一在旁邊點醒她。


    黎獄,黎氏集團的總裁,是z市赫赫有名的年輕總裁。


    “洛芷顏呢?他們是在一起了嗎?”夏若晴忍不住問道,她這幾年對洛芷顏的事情毫無了解。


    “嗯,請帖我已經發出去了,明天去拜訪一下他們。”夜子羽邊笑,低頭在她的臉頰落下一個吻。


    六年未見了,不知道昔日的好友又變成了什麽樣。


    “小晴,陪我出去散散步,讓他們男人聊天去。”可兒牽起夏若晴的手說道。


    夏若晴瞄了夜子羽一眼,點了點頭,起身跟可兒從後門出去。


    倆人來到了別墅的後花園,此時已經是黃昏時刻,橘黃色的夕陽把原本綠色的植物鍍上了一層橘紅,微風拂過,夏若晴不由得裹緊了外套。


    “真美。”可兒望著天邊的彩霞,輕聲讚歎了一聲。


    夏若晴點頭,也順著可兒的視線看過去,其實在旅途中,她看過更好看的風景,可……卻不及現在輕鬆愉悅。


    “從來沒有想過,我們的未來是這樣的,小晴,你還記得藺浩然嗎?那個我們曾崇拜過的男生。如果沒有十年前的意外,我們可能已經走在另一條路上。”可兒感歎道。


    夏若晴沉默不語,事情是怎麽發生的,她已經不在乎,隻要現在幸福就好。


    曾經崇拜過的男生也隻是崇拜罷了,現在的她一點都不後悔走上這樣的路,遇見這樣的夜子羽。


    天色漸晚,倆人坐在湖邊的石椅上聊了好久,裏麵坐不住的男人已經出來找自家的女人了。夏若晴和可兒抿唇輕笑,跟著各自的男人回家。


    跟可兒道別後,夜子羽坐在原本可兒坐額位置上,她掏出紫龍玉墜,轉頭疑惑地看著他,“夜子羽,這塊玉墜真的有那麽神奇嗎?”


    夜子羽點頭。


    “那這樣的話,要是紫龍玉墜壞了怎麽辦?”夏若晴撫摸著紫龍玉墜,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紫龍玉墜怕火,唯有火,而且是要一種很純的火。”夜子羽回答。


    夏若晴有過一瞬間的怔忪,她垂著頭擺弄玉墜,小聲地說道,“你告訴我,就不怕我真的把玉墜毀掉啊?”


    夜子羽聳聳肩,突然把頭湊過來,埋進她的頸窩裏,蹭了蹭,“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


    “夜子羽,你真自信。”夏若晴轉頭看他,恬靜抿唇輕笑。


    “寶貝,我對一切人一切事都很自信,除了你。”這是夜子羽的實話,混跡幫派多年,很多事情他能把握在手裏,隻有夏若晴讓他沒有任何把握。


    他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回來,也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她也愛他。夜子羽一直以為自己的努力是白費的,一直覺得她一點都不愛他,她隻愛自己。


    “夏若晴,我愛你。”他在她的耳邊輕輕說道。


    “夜子羽,我也愛你。”她回他。


    吻在這一刻轟然落下,像細密的雨點一般,鋪天蓋地而來。纏綿悱惻,輕輕淺淺,近乎忘乎所有。


    十八歲,是她人生的分水嶺。


    十八歲之前, 她的人生美好得沒有一點瑕疵,十八歲之後,她如同被上帝拋棄的孤兒,深深地墜入地獄,連伸手探向天空的勇氣都喪失。


    經曆了涅槃後,她突然發現,這條道路的風景更要絕美絕倫,她不後悔,她寧願用她所有的幸運換來和他的一次相遇,一生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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