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芷顏怔了怔,往聲源處望去,一個男人緩緩從車上下來,通亮的白熾燈打在他俊美無雙的側臉上,另一半側臉卻處於漆黑如墨的暗影。


    這給他添了幾分亦正亦邪的味道,冷酷妖孽的氣息更加彰顯無遺。他的腳宛若是踏在烈焰之上,漆黑的眸子潛藏著點點怒焰,卻又像是行走於冰川之間,周身冒著絲絲寒意。


    冰與火,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洛芷顏背脊發寒,手微微掙紮。可握著她手腕的力道加重,洛芷顏悄悄回頭,隻見唐亦軒微笑的表情凝固,他雙眼緊緊地盯著那個朝他們走來的男人。


    “總裁好。”洛芷顏垂頭,禮貌疏離地喚了一聲。


    黎獄皺眉,看著洛芷顏眼睛的視線慢慢轉移到倆人交纏的手上,眸子裏不由更暗了幾分。


    “過來。”黎獄冷淡地開口,冷酷的眸轉向唐亦軒,話卻是對洛芷顏說,“你還沒有下班。”


    洛芷顏悄悄地望了這倆人一眼,隻見倆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接,誰也不肯讓誰。


    洛芷顏的小手微抖,回頭抱歉地看著唐亦軒,“抱歉,工作上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你先回去吧。”她的語氣溫和,眸子裏卻焦急地示意唐亦軒放手,黎獄的表情太恐怖。


    聞言,唐亦軒的視線轉移到洛芷顏身上,他溫柔地笑了笑,鬆手,體貼無比地揉了揉洛芷顏的頭發,像個男朋友般溫柔體貼地說道,“好,我等你回來。”


    說罷,微微俯身,懷裏倏然一空,唐亦軒微微抬頭,洛芷顏已經落入了黎獄的臂彎裏,他冷冷地朝唐亦軒勾唇,“我不喜歡我的員工在公司門口有不雅的行為。”


    “不雅?黎少,難道你不負責任的行為就很有君子風度了嗎?”唐亦軒隻認為黎家無法接受洛芷顏,以為黎獄不想要洛芷顏肚子的那個孩子。


    “什麽意思?”黎獄皺眉。


    “咳咳,總裁,客戶還在等著您呢。”洛芷顏突然插話進來,四十五度標準微笑望向黎獄。


    唐亦軒凝著洛芷顏心虛的臉龐,黎獄難不成還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看到洛芷顏想隱瞞的樣子,唐亦軒也沒有多說。


    “那我先走了。”唐亦軒笑。


    “嗯,拜拜。”洛芷顏微笑著跟唐亦軒告別。


    熟不知,這在黎獄眼裏成了一對情侶依依惜別的場景,本就冷酷的臉龐又凝了幾層冰霜,昨天那個男人也來接她,那男人是她的男朋友?想到這裏,黎獄的臉完全黑了下來,伸手毫不客氣地把洛芷顏扔上了車。


    洛芷顏艱難地從沙發上爬起來,偷偷地去看黎獄。總裁的臉色似乎很不善啊……洛芷顏心中泛起了小九九,遲疑著該怎麽開口。


    “總裁,我隻帶了筆記本,沒有帶別的資料,要回辦公室拿嗎?”洛芷顏謹小慎微地開口,哪有人談判不用帶資料的。


    黎獄沉默不語,洛芷顏隻覺倆人之間隔了一層厚厚的冰,她能看到他,卻被這些冰層阻隔在外,完全靠近不了,完全不敢靠近。


    洛芷顏識相地閉上嘴巴,默默地縮在角落,總裁的事情還是不要過問得太多比較好,她記得黎獄不喜歡八卦。


    呃,可她談的是公司的事情啊……


    路燈一盞一盞地飛速閃過,天外是暗沉的天幕,洛芷顏呆呆地看著窗外的風景,有多久沒有和他搭同一輛車了。


    如果當初她不任性回家,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他的記憶,他的右手……


    對不起,黎獄……


    黎獄的手機響起,洛芷顏回神,她沒有看他,但除了眼睛,其他一切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車太過安靜,她聽得太認真,甚至聽到了電話另一邊的聲音。


    “獄,早點回來吧,我做了幾道你喜歡吃的菜。爸爸他們也在等著你呢,對了,珊珊跟你在一起嗎?一天都沒見人了。”


    “嗯。”黎獄打斷電話裏的聲音,不平不淡地應了一聲。


    “好,我等你,叫司機開慢點,不要那麽急。”


    “……”黎獄把電話掛斷。


    洛芷顏的鼻子發酸,眼眶發痛,她聽得很真切,是丁冉冉在說話。她突然想起他說要來接她的那天,她也說過,她等他……


    現在已經另有女孩等他回去。他們是住在他那棟別墅裏嗎?要是這樣的話,為什麽他沒有跟她提起離婚的事情,是忘了,還是直接簽字,連通知都不需要再通知她一聲。


    心悶痛得厲害,她強硬地忍著,可淚水還是不聽話地從她的眼眶流下,她咬著唇,硬是不讓自己發出絲毫的聲音。


    丁冉冉應該很會照顧人吧,會做飯會做菜,還會擔心珊珊,丁冉冉會是個好妻子,好嫂子,她根本不用為黎獄和黎珊珊擔心,丁冉冉比她還要好一千倍。


    黎獄收好手機,眼角的餘光不經意看到洛芷顏微微顫抖的肩膀,車窗上倒映出一個女人哭泣的臉龐,她雖是在極力忍著,臉上仍爬滿了晶瑩的淚水。


    眉心不由緊蹙,這個女人到底在哭什麽?


    “哭什麽?”黎獄不喜歡看到女人在自己麵前哭哭啼啼、裝可憐的樣子,他不由低斥了一聲。


    聞言,洛芷顏連忙抬手把眼淚擦幹,垂頭,咬牙,細微的聲音自她的口中傳出,“沒……沒什麽……”


    為什麽每一次在他的麵前她都是這般的狼狽,狼狽得讓她自己都鄙視自己。


    “下車。”黎獄低沉的聲音在她的身旁響起,語氣滿是不耐煩和冷漠,似乎裏麵還隱匿著幾分憤怒。


    洛芷顏想到還要工作,連忙打起精神來,努力地朝玻璃窗揚起一個笑臉,她不能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黎獄的工作。


    抬頭,她愣住。外麵不是什麽五星級大酒店,也不是什麽有情調的高雅場所,而是一個她很熟悉的地方。


    迢迢小區。


    他不是說她要加班嗎?不是要見客戶談生意嗎?為什麽會開車到這裏來?


    難道……他隻是想送她回家?


    洛芷顏被自己冒出來的想法愣了愣,爾後又自嘲地笑了笑,怎麽可能,他是因為見到自己哭得太醜,害怕嚇跑客戶才送她回家的吧。


    他在嫌棄她……


    洛芷顏慢慢地把車門打開,下車,禮貌地朝黎獄鞠躬,道了一句:“謝謝。”


    說罷,轉身準備離開。


    “大哥!洛芷顏!”沒走幾步,身後傳來黎珊珊的大喊大叫。


    洛芷顏回頭,看到黎陽剛好送黎珊珊回到這裏。


    “你怎麽會在這裏?”黎獄看著趴在車窗笑嗬嗬的黎珊珊,眉頭揪起,凝聲問道。


    所有人都知道黎珊珊這個小公主任性傲慢,但對人又不會沒大沒小,可從她直呼洛芷顏本名語氣又極為熱絡就可看出,這丫頭跟洛芷顏的關係不錯。


    “來這裏複習啊。洛芷顏是我的直係學姐,當初還是你把我托付給她的呢。”黎珊珊笑著說道,“大哥,既然來了,你要不要上她家看看。”


    “不去了。”黎獄收回凝著洛芷顏的視線,淡淡地開口。


    洛芷顏的背脊挺直,隻是心酸得厲害,他是要去赴丁冉冉的約吧,剛才丁冉冉都在電話裏催促了。


    “好吧……”黎珊珊神色黯淡,撒手,車窗緩緩拉上。


    黎獄微抬頭,漆黑如墨的眸子望向黎陽,黎陽也看著黎獄的位置,一個冷酷,一個溫柔,倆人的視線卻是誰也不肯讓誰。


    上次黎珊珊的事件隻是一個開始,黎獄皺眉,這次的車禍會不會也是黎陽一手策劃。


    “大哥,慢走不送。”黎陽微微一笑,率先開口說道。


    “黎陽,珊珊是無辜的。”黎獄輕輕開口。


    黎陽的臉色微變,但瞬間又揚眉微笑,笑意愈發濃鬱,“大哥,多謝你關心珊珊,但我勸你還是先管好自己的事情。”


    雖然車禍沒有讓黎獄徹底消失,但讓黎獄失去了一條手臂,遊戲才剛剛開始,黎陽溫柔的眸子藏匿著的冷意越發深濃。


    他轉身,牽著黎珊珊跟在洛芷顏後麵走進了迢迢小區。


    黎獄的視線落到最前麵的洛芷顏後背,她走路有些搖晃,虛弱得似乎隻需一陣風就可以把她吹走,黎獄眉心深鎖,她還在哭?


    “二哥,你剛才跟大哥說了什麽?”黎珊珊搖著黎陽的手臂,仰頭疑惑地問道。


    “沒什麽,有你嫂子陪著,我就不送你上去了。”到了公寓的樓下,黎陽停住了腳步,伸手揉了揉黎珊珊的腦袋,微笑著說道。


    嫂子……此時此刻,洛芷顏覺得這個從黎陽口中吐出來的稱呼是多麽的刺耳。


    “不用叫我嫂子了。”洛芷顏低聲說道。


    她的聲音很輕,但卻能讓在場的人都聽清楚。


    “嫂子,大哥總有一天會恢複記憶的,你放心。”黎陽看著洛芷顏微笑著說道,雖沒有帶什麽感情,但仍讓人覺得很溫柔,不像黎獄,一天到晚都冷冰冰的。


    可這些話對於現在的洛芷顏來說,沒有什麽意義,她苦笑了一聲,“珊珊,走了。”


    “嗯嗯。”黎珊珊鬆開黎陽的手,跟洛芷顏爬上樓梯。


    看著倆人消失在拐角處,黎陽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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