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明珠的情緒幾近失控,她顫抖在雨舒懷裏,似抽盡了全身的力氣,對著柏明湛放聲悲絕道:“要如何,你才肯真正的看我一眼,看看我為了你的心……”


    為了得到你,做的那些傷害別人也傷害我自己的事。


    雨舒震驚的望著癱軟在她懷中的小姐,忍不住落下淚來,能讓驕傲如斯的小姐說出這番話,該對眼前的這個男人何其用情!


    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不俗的美麗容顏,含淚悲切,情深之至的對著一個男子說著這般話,在他麵前徹底的放下了所有的驕傲和自尊,換個男人都會於心不忍被深深的打動,柏明湛卻隻是冷冷的看了眼被稽明珠抓住的那一抹衣袖,無情絕決的抽袖離開。


    那抹衣角近在咫尺卻讓她無法抓住,稽明珠的臉色終於變的死灰絕望。


    原來他說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這是一個言出必行的男人。


    兩人訂婚前,稽尚書咬著女兒的傷處不肯善罷甘休,說什麽也不肯原諒苗氏,更不肯接受苗氏的道歉,逼婚的意味顯而易見,柏明湛便親自約了稽明珠一談。


    柏明湛明確的告訴稽明珠他心中有人,非卿不娶,二人勉強成婚也不會幸福,他願意請最好的大夫,不惜一切代價給稽明珠將傷處治好。


    稽明珠卻是自信異常,她一口否決了柏明湛的提議,那樣俊逸卓絕的男子,她看上了就不會放手,憑著她的才情和品貌,她堅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她終有一日能夠征服這個男人,甚至為了配合稽尚書對柏明湛施壓,她刻意拖延了太醫的治療。


    可是,親自經曆了她才知道她錯的離譜,這個男人她征服不了……反倒是妒恨、癡念、幽怨日日的煎熬著她,那痛腐心蝕骨,如一張網,將她越縛越緊,希冀、扭曲、掙紮中,早已讓自己變的麵目全非回不到當初,這這一切卻換不來這個男人的垂憐一顧。


    於她,他是那個唯一可以解救她的人,唯一的解藥,可是他卻將心放在了另一個女人身上,當真對她棄之不顧……


    她該怎麽辦?


    “柏明湛,我恨你,我恨你……”稽明珠撕裂般的放聲大哭。


    李秋豔等了幾天沒見稽明珠有所動作,不由暗罵了一聲沒用的蠢貨,陰冷的吩咐了藍影一聲。


    片刻後,一輛外觀看起來極為尋常的馬車從美顏館的後門駛了出去。


    這一日正是中元節的前一天,自與穆老爺子相認以來,又有了子熙,不管芯子如何,她這具身體都是瀾娘的延續,蘇晗便從心底將瀾娘當成了生母,每到中元節前夕她都會親自去買紙製的鞋靴、頭巾帽子、五彩衣服焚燒給瀾娘和蘇獵戶,老爺子還會在七月十五這一日攆蘇晗到報恩寺去參加盂蘭盆會,給瀾娘祈福超度。


    雖然因為蔣二找上門來質問子熙的身世讓蘇晗心神不寧,她還是親自去置辦祭祀的物品。


    才挑好了金箔紙錢和祭祀用的東西,正吩咐花草付賬,卻見一個身姿曼妙薄紗罩麵的女子朝她徑直走來,身後跟著個俊俏的婢子,打眼看去,赫然是在品茗軒對花草倨傲猖狂的丫頭。


    吳二太太!


    蘇晗立刻反應過來,睜大了眼睛看向來人,可惜,除了那雙外露的冷豔眼睛,什麽也看不出來。


    “你這不懂事的丫頭,還愣著作甚?”吳二太太來到蘇晗麵前,回身嗬斥那婢女,聲音清清冷冷,不帶一絲人間煙火的樣子,隻是一股濃鬱的香味撲鼻而來,破壞了那清冷絕俗的美感。


    聞著那股濃香,蘇晗不由皺了皺眉。


    “是婢子不對,給蘇娘子賠禮了。”那婢子對著蘇晗恭恭敬敬的深福了一禮,與那日趾高氣揚的態度判若兩人。


    蘇晗垂目淺笑,不置可否,卻是暗中憋了一口氣忍住呼吸,一旁的花草則是連連打了兩個噴嚏,撇著嘴往後退了一大步,離那吳二太太遠了幾分。


    整日裏與滿身正宗金猊香的嚕嚕在一處,花草對香氣的品味早已挑剔苛刻,吳二太太身上的香味著實低劣惡俗。


    那吳二太太對花草的反應懊恨,麵對蘇晗的無異樣心中閃過一抹詫異,她盯著蘇晗的表情閃爍了眼神道:“蘇娘子,都是我這丫頭的不是,今兒特意帶她來給你賠罪,要打要罰都隨你……”她說著停頓了一下又道:“說來,這也怪我,自養生堂歇業,便一直難遇蘇娘子,有幸在品茗軒遇上了,就想著邀蘇娘子一聚,偏又有矯情的朋友在不方便與蘇娘子一見……沒成想這丫頭又好心辦了壞事,也是我素日慣著她助長了這丫頭的輕浮脾氣,還請蘇娘子別放在心上……”


    果然看人不能隻看外表,雖然這吳二太太一直都是隻露了一雙眼睛,相貌深藏不露,可從眼睛上也能看出來這人素日裏頗為清冷孤高,之前兩次打交道也都是極為矜傲,似乎不屑與她為伍,不曾想也會說這種懂人情世故接地氣的話來,瞅著這意味,似想與她套近乎。


    這吳二太太有些奇怪。


    蘇晗心中想著,卻仍未開口,隻靜靜的聽著吳二太太再說下去。


    這女人怎麽回事,她都說的快口幹舌燥了,這女人眉毛都沒動一下,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吳二太太修的精致的眉心又深蹙了一分,“不知蘇娘子可否肯給我一個薄麵到品茗軒一聚,代這丫頭賠罪,也聊表我的一番歉意?”


    花草聽她這番話暗自冷笑,當時她和那婢女兩人鬧的動靜挺大,就不相信這吳二太太不知情,這都隔了多久了,才道歉。若不是今日偶遇,是不是這吳二太太就一直放著不予理會了?給人道歉,就是這種誠意嗎?嘴裏說著賠罪的話,態度卻依然居高自傲,這哪裏是道歉,分明就是逼迫,一副我給你賠罪了,你不接受就是不給我麵子的意味!


    真是夠氣人的。


    花草上前一步就要出聲,蘇晗卻是看了花草一眼對著吳二太太露出了一副困惑不解的表情,“請問你是?”


    請問你是?請問你是?蘇晗這話讓吳二太太矜貴自傲的麵色一僵,差點絕倒。


    感情她這半天都是廢話,對方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誰?


    這個女人可真能裝,竟是她小瞧了這賤人。


    吳二太太暗中攥緊手心的帕子,咬牙衝蘇晗擠出一抹笑來。


    隻是她臉上遮著麵紗,笑意不是發自內心,又沒達眼底,落在蘇晗眼中,就完全是冷笑了。


    望著這雙冷笑的眼睛,似乎在哪裏似曾相識?


    啊……蘇晗心中陡的一驚,差點驚跳起來,她猛的捂住嘴,掩蓋住自己的失態,磕巴道:“請問你……是?”


    這貨因為震驚,完全忘記這話已經問過了,正是這話讓吳二太太露出了破綻。


    吳二太太差點沒吐出一口血來,聲音冷的如刀鋒劃在人的心尖上,她對蘇晗恨之入骨,能控製住情緒已經是極限了,“小婦人夫家姓吳,人稱吳二太太,不知蘇娘子可否給個薄麵去品茗軒---”


    她話還沒說完,蘇晗已經匆匆打斷她道:“實在不好意思,我家中有急事,就先失陪了……”


    蘇晗說著還順手指了一旁的蠟燭、紙錢對吳二太太客氣道:“那個,這些你有沒有用得上的,我讓丫頭一並給你付了?”


    “不用。”吳二太太飛快的回絕,勉強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來。


    再被這女人歪纏下去,她真怕自己忍不住要直接出手了,可是一旦出手,她的身份便徹底暴露了。


    “不用呐,那就先再見了哈。”這女人說完,逃命似的匆匆扯著花草走了。


    嗤啦一聲,吳二太太手心的帕子被她徒手撕成兩半,麵紗下的那張冷豔麵孔陰狠扭曲,冷罵一聲道:“賤人,真是不識抬舉!”


    “快走!”上了馬車,蘇晗急促的吩咐了一聲。


    車夫是一名新招的護院,聞言往吳二太太的方向看了一眼,手中鞭子一甩,馬車很快駛遠了。


    “娘子,怎麽了?”花草看出了蘇晗的驚慌失措,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蘇晗搖頭,將車簾子挑起一條細小的縫隙往外看了一眼,見沒有人尾隨追來,她微鬆一口氣,蹙眉道:“回去再說。”


    說完這句話,蘇晗便一直沉默,直到下車的時候,她才下定決心,對花草道:“你去將蔣二喊來,讓他一定要來,就說我有要緊的事與他說。”


    “啊?”花草簡直驚呆了。


    這兩天蔣二爺雖然沒有上門,更沒有將子熙強行從娘子身邊帶離,態度很是奇怪,可是娘子依然對蔣二爺一萬分的躲避防備,恨不得蔣二爺將她母子二人一夜之間忘記了才好,娘子怎麽忽然又要見蔣二爺?


    花草見她家娘子一臉的凝重之色,便不敢耽擱,急忙去隔壁尋蔣項墨,因蔣項墨對蘇晗改變了態度,那門子也是看主子的臉色下菜的貨色,對花草也異常的冷淡,隻不陰不陽的回了一句二爺不在府上,便仰頭望天的不再理睬花草。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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