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殳竹不解的看向他。


    柏明湛瞥了眼殳竹的臉,又轉向一旁的舒顏。


    兩人臉上的淤青都還沒有散盡,顯見的當初下了重手,四十巴掌,也真是難為了這兩個如花似玉的丫頭。


    舒顏低眉垂目的站在燈側,燈光的映照下,那剪影輪廓清晰,優美而沉靜。


    柏明湛盯著那剪影默默的出了一會兒神,臉上的表情愈發的陰冷不可測。


    “你二人自去歇著,以後不必值夜了。”他說完,大步出了如心閣。


    雖然已經在京城成親兩月有餘,柏知府為了表示對這門親事的看中和滿意,在柏明湛回來之前,刻意讓人將內院最好的一處院子重新布置了,大紅綢,雙喜燈,龍鳳燭,鴛鴦錦……就連插瓶裏的鮮花都擺的是並蒂雙開成雙成對……


    總之苗氏不在府上,柏知府一個大老爺們親自對內院的事做了周密安排,力求處處透著新婚的吉祥大喜氣息,要求的盡善盡美,也真是不容易難為他了。


    隻可惜如願成為柏府三少奶奶的稽明珠內心卻一片悲涼,夜深人靜,孤寂淒清,那滿目的紅更是濃濃的諷刺,刺的她雙目發疼,忍不住落下淚來。


    賤妾煢煢守空房,憂來思君不敢忘,不覺淚下沾衣裳……曾幾何時,她何等天真爛漫淺薄無知,嗤笑這詩中女子隻知悲苦自憐,不懂自愛自重,卻不想而今她已然體味個中滋味,如蝕骨的毒,夜複一夜的啃噬著她,讓她深陷其中無力自拔……


    "小姐,夜深了,婢子伺候你睡下吧?"雨舒在身後輕勸。


    柏三少爺過府提親,老爺捋著胡子調侃小姐,笑聲爽朗開懷,直道:如此佳婿,堪為珠兒良配,老夫心甚慰。


    小姐更是歡喜的羞紅了臉蛋一頭紮進夫人懷中撒嬌……


    那一幕幕還在眼前,小姐喜不自禁的喟歎聲仿佛還響在耳邊:雨舒,我好開心,得夫如此,婦複何求……


    想不到眨眼間小姐日日悲戚,以淚洗麵,再也不見當初明媚歡悅的嬌顏,而她們幾個貼身伺候的口內稱呼也由少奶奶又改回了小姐。


    稽明珠卻是不理會雨舒,提筆落字,幽淒淺吟道:"妒令潛配上陽宮,一生遂向空房宿。空房宿,秋夜長,夜長無寐天不明……"


    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清秀娟麗,筆鋒鋒銳,透著倔強與驕傲,而她卻緊咬了紅唇,淚珠一顆顆落下。


    心晴忽然跑了進來,激動道:"小姐,來了,三少爺來了……"


    從京城回來,稽明珠擅自去如心閣之前,柏明湛還算與稽明珠相敬如賓,多少維護她的臉麵,每晚宿在她房裏,隻是一個大床上,一個窗榻上。


    可如心閣一事之後,這婚房就隻是稽明珠一人的了,柏明湛是頭一次回這裏。


    心晴的話讓稽明珠握筆的手重重的一抖,一滴濃墨落在潔白的宣紙上,又迅速的暈染開來,如一團淚,也似一朵花。


    雨舒急忙上前要幫著收拾了手稿,這些哀怨傷秋的東西被動不動就翻臉無情的三少爺看到隻怕又要橫生事端。


    稽明珠卻是製止道:"且放著吧。"言罷將手下的這張晾放在桌角,又提筆寫了起來。


    雨舒暗歎了一聲,小姐這是起脾氣了。


    三少爺不來盼著來,好不容易來一回,又擺臉色,夫妻相處,總要有一個多幾分包容和諒解,更何況小姐付出的又比對方多,三少爺的心思還在另一個女人身上不在小姐這裏,這樣僵持著,受傷害的隻能是小姐。


    "小姐……"雨舒遲疑了道:"求小姐想開些,包容些,多想想夫人當初的艱難……如今不也和老爺舉案齊眉……"


    稽尚書年少時也是個風流種子,閉月羞花的美人兒一個接一個的往房裏收,稽家簡直成了百花爭豔的大花園,就是新婚燕爾時,稽尚書也沒冷落了那些美人兒。為此稽夫人沒少落淚,懷了頭胎還被一個小妾氣的落胎差點傷了身子。後來,稽夫人就索性放任了稽尚書胡鬧,當然暗裏有沒有使些手段就未可知了,說來也怪,一眾的鶯鶯燕燕爭的頭破血流也沒有一人下蛋,反倒是稽夫人一胎接一胎的生,共生了三兒兩女,稽明珠是老幺女,自幼慧敏聰穎最得稽尚書喜愛,視若掌上明珠。少年夫妻老來伴,稽尚書閱遍繁花後竟是收心革麵一門心思的對稽夫人敬重起來,臨到老來,夫妻二人愈發的琴瑟和鳴,那些曾經那般意氣風發的美人兒反倒成了昨日黃花,好不淒涼。這稽夫人可謂是忍辱負重、苦盡甘來的成功典範。


    想到母親,稽明珠的神色有些動容又有些淒然,她的情景與母親自是有許多不同,柏明湛也絕非父親那種薄情寡義之人,隻恨有個女人早她一步得了他的情意,她真怕自己這一生如李秋豔所說,隻能守著他的人,卻永遠得不到他的心。


    濃濃的痛楚和不甘讓稽明珠狠狠的掐緊手心,她霍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給我打水洗漱。”


    小姐聽得進勸說讓雨舒微鬆了口氣,她急忙應了,吩咐心晴去備水,她則親自將稽明珠的發髻打散,拿起雕了出水芙蓉的紫玉梳篦給稽明珠通頭。


    稽明珠有一把很好的頭發,濃密烏黑,如瀑如錦,雨舒將她的長發梳順了垂在身後,又匆匆給她薄施了粉黛。


    燈光下,稽明珠容顏姣美,清雅絕麗,如明珠閃爍,自有一種優雅高華的氣質,隻是唯一的美中不如,脖頸處那寸長外翻的疤痕如美人斛上的皸裂瑕疵,讓人忍不住扼腕歎惜。


    雨舒想了想分出一縷頭發蓋住那疤痕。


    稽明珠卻是陡的將頭發攏了過去,任由疤痕清清楚楚的袒露出來。


    “小姐?”雨舒詫異的看向稽明珠。


    稽明珠卻冷笑道:“人說好了傷疤忘了痛,隻可惜這傷疤不在他的身上,他連痛也不曾痛過……”


    不在他的身上又如何,她就是要不斷的,時時刻刻的用這傷疤提醒他,告訴他這傷因何而起,有所虧欠的永遠是他。


    稽明珠收拾完畢,又等了片刻,仍不見柏明湛進來,雨舒不由問心晴道:“三少爺人呢?”


    心晴看了眼稽明珠小聲道:“三少爺一來就直接去了東次間,讓小姐過去。”


    東次間是臨時布置的一處書房,裏麵除了不俗的華貴家具擺設,並沒有什麽二人常用的東西,柏明湛的私物更是一點都沒有。


    這個男人竟然寧願去空蕩蕩的書房也不回他們的房裏,稽明珠的臉色頓時青白交加。


    雨舒懇求道:“小姐,守得雲開見月明,求小姐多忍一忍。”


    雨舒看的分明,柏三少爺這副性情,小姐已經是柏家婦,不忍又能如何?總不能不過了,直接回稽家,那夫人還不得愁死。


    稽明珠別開臉去,不願讓她又開始泛紅的眼圈被兩個丫頭看到,她深吸一口氣,微抬了下巴挺直脊背往東次間去。


    柏明湛在沉目凝神,一張俊逸絕俗的臉冷若冰霜,見稽明珠進來,他目若寒星的看了稽明珠一眼,又麵無表情的別開視線。


    恨之深情之切,稽明珠不爭氣的發覺她內心深處不管如何的惱恨這個男人,可是一見到他,她就全身發緊,心不受控製的劇烈跳動,視線如有了自主意識,再也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這個男人的一眉一眼,一舉一動,哪怕是喜怒的一個表情,都深深的牽動著她的心,讓她如中了罌粟之毒,戒不掉逃不開。


    情不知所起,卻一往而情深,稽明珠沉默著又癡癡的望著柏明湛的側麵輪廓怔忪在那裏,這一刻,她心中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老老實實的做你的柏三少奶奶,不要妄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更不要去動不該動的人。”柏明湛陰冷的說完,徑直站起身來,從稽明珠身邊走了過去,竟是要離開。


    夜半三更的過來,隻為了另一個女人對她說這一句話,殘忍無情的刺她的心……這個男人何其的深情又何其的無情!


    稽明珠的身子不受控製的晃動了一下,她猛的抓住了柏明湛的衣袖,高昂起蒼白的臉對著柏明湛,因劇烈的情緒變化,使她的臉蛋扭曲聲音尖銳刺耳,“不要妄想不屬於我自己的東西?那你為何娶我?你是我的夫君,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女人……是了,你是因為這個才娶我的對吧?”


    稽明珠用力的將她脖頸處的衣領扯開,讓那可怖的疤痕裸露的更徹底,直直白白的呈現在柏明湛眼前,她放聲尖笑,“我真是活該報應,早知你是如此狠心絕情的男人,我當初又何必---”


    “小姐!”雨舒疾步衝了進來,煞白了臉色捂住了稽明珠的嘴。


    小姐是苗氏的救命恩人,柏三少爺都這般態度對小姐,若是那驚天的隱情被小姐衝動之下說了出來,那後果,雨舒簡直想都不敢想!


    (謝謝清兒881送的平安符,謝謝霧鎖靈魂、藍心依依的粉紅票。)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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