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聞人千絕說戒指是她的成親禮物的時候,滄浪部的青衣人互相交換了一個震驚的眼神,可是什麽都沒有說。


    少主不在,他們多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都是死!


    百裏夙夜嘴角挑上了一個邪肆的笑意,不愧是歐陽君諾,足夠聰明,以這個方法將戒指送給她。


    聞人千絕感覺不對,好像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什麽東西,除了她。


    “所以?戒指到底是什麽?”


    她問出口。


    另一個聲音緩慢地回答她:“不是什麽重要東西。”


    青衣人的後麵,歐陽君諾緩緩地走過來。


    白色的衣袂被風吹得飛揚,芝蘭玉樹,猶如仙人。


    目光在兩人的曖昧姿勢上掃了一眼,心裏猛然泛出層層苦楚。他表麵風輕雲淡,什麽都沒說。


    “歐陽!”


    大概在穀底待得久了,見到老朋友聞人千絕還是很高興的。


    笑著走了過去:“你都來了,怪不得你手下的人要親自出動了。我沒事,很好。”她笑靨如酒,容易讓人沉醉。


    歐陽君諾死死地捏著拳,強撐著嘴角上揚:“沒事就好。回去吧。”


    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可她在別的男人懷裏。


    終究,還是他晚來一步。


    對於歐陽君諾格外冷淡的態度,聞人千絕感覺到了不對勁,說不上什麽原因。


    歐陽君諾淡淡地看向了百裏夙夜:“夜,走麽?”


    百裏夙夜也慵懶起身,矜貴無比:“嗯。”


    一行人走到歐陽君諾開鑿的階梯處,高聳如雲霄的石階隱沒在濃霧裏,聞人千絕挑眉:“穀底還有這種東西?”


    然而她看到石階的時候卻感覺到異樣。


    太新了。


    上麵的印記像是剛開鑿出來的。隨即在心裏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短短幾天,誰有這麽大的力量開鑿出一條通天梯。


    一路上誰都不說話,加上後麵的青衣人。


    雖然人不少,死寂得跟時間靜止一樣。


    “噗……”後麵的一個青衣人猛然吐了一口鮮血,倒地而死……


    其他青衣人猛然散開,聞人千絕冷下眉眼,走過去把脈,脈象虛浮、幹枯殆盡……她瞪大了眸子:“累死的?”


    沒人開口,聞人千絕也不知道什麽情況,起身道:“怎麽辦?”


    歐陽君諾冷漠地後麵的人道:“你們願意帶走就帶走,願意留在這裏也可以。”


    一個青衣人走上前去,把屍體背了起來。隨著前麵的三個人一直朝前走。


    聞人千絕心裏有事,這次見麵情況似乎尤其微妙,她思索的時候習慣看腳下,結果不看則已,一看又發現了一些斑斑血跡……


    有些深深地滲透到了石頭裏……


    心裏緩慢地浮現了一個不好的想法,她挑眉,望著前方芝蘭玉樹般的背影。會是歐陽君諾嗎?


    出去以後,管家早已派好了馬車在等。


    見到聞人千絕的一刻簡直老淚縱橫:“千絕姑娘,你可算回來了。萬一你出點什麽事,少主就……”


    歐陽君諾寒冰般的目光冷冷地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立刻把下半句話咽下去,任憑聞人千絕怎麽問都不肯說。


    隻是抽噎著掀開了馬車的簾子,讓百裏夙夜等三人上去。


    馬車滾滾走在雲豐京城的大街上,路邊忽然傳來哭喊聲:“開門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為什麽你們有藥材不肯賣!”


    聞人千絕掃了一眼,是一個女人拖著一個重病的老人。


    老人就在馬路中央的一塊板子上躺著,氣息奄奄。


    “停車。”


    她開口下車,將一錠金子放在女人的手裏。


    掌櫃的冷冷地開口:“姑娘,我勸你把金子收回去,就算搬了金山銀山來,今兒我這藥,也不能賣。”


    “你們有仇?”聞人千絕也不理解了,開門做生意的,不就圖個財麽?掌櫃的腦袋撞壞了?


    “沒有。”掌櫃的不想廢話了,轉身想關門。


    砰!


    聞人千絕一手撐在了門板上:“那你為何不肯賣?”


    那老人眼看就要沒命了!空有藥材不肯賣,什麽邏輯?


    掌櫃的不耐煩地回頭想罵,卻一眼掃到了她拍在門板上的手。其中一根手指上戴著一枚銀戒指。古樸無華。


    猛然大驚:“賣賣賣。現在可以賣了!”


    說著招呼屋裏的夥計:“快,把人抬進來。”


    聞人千絕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一把揪住他:“你認識這枚戒指?”


    為什麽所有人見了她的這枚戒指都要退避三舍?


    掌櫃的見她不明白真相,隻能搪塞道:“姑娘,別難為小的。那邊還有人要救呢。”


    “千絕。”


    歐陽君諾下了馬車,淡淡地拂去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塵,走到她的麵前:“不餓麽?人也救了,那邊的菜也應該做好了,我們先去吃飯。”


    掌櫃的見到歐陽君諾想開口,想想還是閉嘴了。


    聞人千絕回到馬車上,腦袋裏一堆問號。她知道歐陽君諾做了什麽,究竟是什麽,她一時還沒有頭緒。


    百裏夙夜淡淡地勾唇,若有若無的邪肆笑容浮現。


    歐陽對這個女人的在乎,遠超他的想象啊。


    他的女人也算得上是“傾國傾城”了,街上那些拿著畫像尋找的侍衛也快把整個京城翻遍了吧?


    到了歐陽君諾定好的客棧,聞人千絕吃了幾筷子就吃不下去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想起白天的事情仍然心中煩悶。


    她披衣起身,坐在床邊扶額。


    終於還是起身,敲開了歐陽房間的門:“睡了麽?”


    “還沒。”屋子當中燭火熠熠,歐陽君諾披著外衣坐在椅子上,不知在出神想什麽,身邊的火爐上煮著茶,水已經沸騰很久了。


    “天梯,是你叫人開鑿的?”聞人千絕坐在他身邊,幹脆開門見山。


    她不習慣繞彎子。


    “嗯。”歐陽君諾沒有回身,淡淡地應著。


    聞人千絕噎了一下,短短幾天造出的天梯,不用問,她也可以想象多少匠人的鮮血灑在了那上麵。


    “那藥材鋪子呢?”她悶悶地又問了一句。


    “是歐陽家的鋪子。最近在留一些珍稀藥材。”歐陽君諾始終回答得避重就輕。那些珍稀藥材,明明是為了聞人千絕而留的。


    因為怕她出事,怕她受傷需要治療。怕她需要的藥材剛好沒有。他任性地關閉了所有自己在雲豐的高檔藥材鋪。


    “歐陽君諾。”聞人千絕的心抽抽著疼:“你有沒有什麽要說的?”


    總得給她一個理由,去相信他做這一切都是有道理的。


    為什麽他會出現在那個山穀當中,是為了大胤?還是為了找她?


    然而從這次見麵開始,無論對於什麽,歐陽君諾的反應都特別淡然,甚至死了人也是輕飄飄的一句帶過。那和她認識的歐陽君諾太不一樣。


    歐陽君諾闔上了眸子,始終沒有轉過頭去麵對她:“沒有。”


    聞人千絕不甘心:“總得有個為什麽。”


    她不相信歐陽君諾是這樣的一個人,為了一己私利罔顧他人的生死!隻要他說出個理由,她就會相信!


    歐陽君諾淡淡地開口道:“很多事情,原本就沒有為什麽。”


    比如為什麽會愛上你,為什麽一往情深無法自拔。


    聞人千絕深吸一口氣,她覺得自己今晚來錯了。緩慢地站起身,她忍住對他大吼的衝動,朝著門走去:“如果有天想說了,再說吧。”


    冷淡的語氣,也像是她失望的心。


    “我從不是個好人。你一直認錯了。”歐陽君諾仍是沒有回頭,卻語氣無比篤定地補充了一句。


    “哦。”


    聞人千絕頓住腳步,點點頭。也沒有回身,直接開門走了。


    聽到關門的聲音,良久,歐陽君諾才慢慢地補充道:“我從不是個好人,我的好隻是對你。”


    聞人千絕出門,跟管家對視了一眼。


    “千絕姑娘。”管家打過招呼,端著一碗吃的進去了。


    歐陽君諾仍然枯坐著,側麵的剪影消瘦了不少,管家將碗放在桌上,掀開,藥味四溢:“少主,藥。”


    這次過度勞累和操心,少主的身體狀況急速下滑,還牽動了小時候的隱疾。看著好好的,說不準也是命在旦夕。


    管家擔心得緊,生怕歐陽君諾不喝。


    歐陽君諾淡淡地起身,將藥拿過來,一飲而盡。然後一言不發地坐了回去:“你下去吧。”


    聞人千絕下了階梯,見到一襲玄色衣衫的男人慵懶地倚在了走廊的圍欄上。


    暗夜般的眸子中冷冷地泛著冰。


    深更半夜地從別的男人房間裏走出來,這女人的腦袋還得蠢到什麽程度,不知道避嫌嗎?


    聞人千絕看了一眼百裏夙夜,點點頭,然後一言不發地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她現在的心情很不好,超級不好!


    揉著自己手指上帶著的戒指,聞人千絕閉了閉眼,狠狠地拽了下來放在荷包裏。找個機會將這枚戒指還給歐陽君諾吧,如此大禮,她受不起。


    聞人千絕腳步僵硬地一直往前走,努力睜著眼睛,幹澀難受。


    就這麽不經意地撞到了前麵的男人,聞人千絕揉揉發疼的額頭,淩厲地抬眼:“夜公子大半夜不睡覺的,出來專門攔路?”


    百裏夙夜挑了挑眉。


    養不熟的小東西,對她多好了,還轉頭就張牙舞爪地咬你一口。


    緊接著,聞人千絕意識到自己不對,又說道:“對不起,我……”


    身體被擁入了一個懷抱當中,溫暖舒適,他身上凜然的氣息包裹著她,那麽鋒利,卻讓她覺得安全。


    “想哭就哭。扭捏的樣子難看死了。”


    百裏夙夜毒舌地點評。


    聞人千絕本來哭不出來,隻是眼睛幹澀難受。聽到這句話不知怎麽地,眼眶就是一熱。


    她把歐陽君諾當做很好很好的朋友。


    如果這些事情放在別人的身上,她問都不問,一定先拔刀,可對方是歐陽君諾,一個她一直很信賴的朋友。


    她是眼裏揉不得沙子,可她也極其護短。


    對於朋友,她想知道為什麽,可他卻不屑於對她說。


    “快點快點,就是這家客棧。”


    大批人馬到來,街上都是鎧甲的聲音,燈火通明,客棧的大門被撞開,一隊禁衛軍闖了進來,火光照亮了聞人千絕的臉。


    對著畫像看了看聞人千絕的麵容,禁衛軍頭領開口道:“千絕姑娘,太子請您回皇宮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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