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燕見她來了,便舉著手中把玩的荷包含笑道:“你可真是個巧手的!瞧瞧這加上去的流蘇墜子,可還相配?”


    繡荷抬眼望去,隻見先前小梅送來的荷包已經加上了寶藍色的流蘇墜子,還串著一顆琥珀色的碧璽珠子,比之先前更顯精致。


    繡荷便陪笑道:“大少夫人的眼光自是不錯的,這流蘇墜子配得很好看!”


    劉燕便笑著將荷包擱下,笑道:“那也要你繡得好才行呀!怎樣?手臂上的傷痕可好些了?”


    繡荷最怕她問這個,不覺有些心虛,下意識的垂頭避開她的目光,點點頭輕聲道:“回大少夫人,已經好多了……”


    劉燕“咯咯”的笑了起來,笑道:“你家主子倒真是轉了性子了,為了給你治傷可是下了血本了!想必你還不知道吧?上千的銀子呢!”


    繡荷不由變色,脫口道:“這麽貴!”


    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她趕緊跪下,垂首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不是有意的,大少夫人給的那藥膏——”


    “我知道!”劉燕笑吟吟打斷了她的話,笑道:“不用怕,傻丫頭!這有什麽可怕的呢?我又不是你家主子,動不動就拿身邊的人出氣!哎,也真虧她下得去手!嗬嗬,不就是她沒讓你用我給的藥膏嗎?不用就不用吧!你家那主子疑心病這樣重,多半是認定我會在藥膏中動手腳吧?嗬嗬,她還真是多心了!有點腦子的都知道,這種事情怎麽可能呢?我若動了手腳,豈不是主動將把柄給她送上呀!”


    繡荷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劉燕這一大串話,垂著頭不吱聲。


    劉燕心裏微微有些惱意,朝祁嬤嬤使了個眼色。


    祁嬤嬤便道:“我說繡荷啊,你是沒心沒肝呢,還是個鋸了嘴的葫蘆呀?來了這麽一會兒,連半句謝也不會說!哼,你還真以為你那主子是真心為你治傷啊?如果不是大少夫人那一瓶藥膏,她才懶得搭理你呢!那上千兩白花花的銀子數出去,她豈有不心疼的?她這是生怕大少夫人拿你這點事兒捅出去,壞了她假賢良的名聲呢!說到底,你如今免收了苦楚,可都是托了大少夫人的福!這做人,可得講點兒良心!”


    繡荷倒真沒有想到這一層,聽見祁嬤嬤這麽說忍不住暗暗的有些失落和難過。


    她相信以自家主子的性子,完全是這麽想的!可笑自己心裏頭還暗暗感激,還當她是生怕大少夫人拉攏自己,於是便對自己好了……


    原來如此……


    “怎麽?還不趕緊道謝?”祁嬤嬤心裏頭不由暗罵:這個榆木疙瘩腦袋!怪道身為陪嫁丫頭竟半點也不得主子的歡心!


    “行了祁嬤嬤!”劉燕笑道:“我是瞧她可憐,又不是貪圖這點子謝意!這一句半句話的,說不說對我來說又有什麽用處?我稀罕嗎?”


    “當然,”劉燕又笑道:“看見陸怡清吃了個大大的暗虧,我心裏頭也痛快!”


    “大少夫人,”繡荷終於跪了下去,磕頭道:“大少夫人您是個性子爽快的,奴婢也就跟您直說了!您的大恩大德奴婢記住了,奴婢謝大少夫人!可是,奴婢終究是姨娘的陪嫁丫頭,奴婢是萬萬不能背叛姨娘的,隻怕,是沒法子報答大少夫人了!”


    “好個丫頭,我就喜歡你這樣忠心耿耿的!”劉燕不由撫掌喝彩,笑道:“你既這麽說了,我也不想難為你!”


    說著又輕歎:“唉,你這丫頭也是個命苦的,我可是真的不忍心!嗬嗬,你若想報答我,回頭得閑了多給我繡些小玩意兒,香囊啦、荷包啦、手帕啦、汗巾子啦等等,這就很好!你這針腳繡工啊,可真正是出色!我很喜歡!”


    一席話聽得繡荷心裏頭暖融融的,忍不住有些發酸。即便是陸怡清,也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麽體貼、這麽溫暖的話。


    繡荷突然覺得有點兒內疚,覺得自己對不起大少夫人。


    “隻要大少夫人您不嫌棄,奴婢得閑了一定為大少夫人做。”繡荷連忙說道。


    劉燕聽了忙又笑道:“我也就是這麽一說,並不等這些東西用!你啊,得閑做一兩件便是了,若是做得多了,怕是你那主子又疑神疑鬼的呢!我是不喜歡她,可不知為何,見了你卻覺得親近!”


    繡荷感激道:“多謝大少夫人體貼,奴婢知道了。您放心,即便姨娘問什麽,奴婢如實說便是了,這也不是什麽說不得的事兒!”


    “這話極是,可不就是這樣!”劉燕一笑,說著又道:“你那主子那麽個脾氣,真是難為你了,竟在她身邊伺候了這麽久!唉,都說人心換人心,你那主子——不是我說呀,根本就是個沒心的!丫頭啊,趁著如今你還年輕,也得為自己打算打算,不然等將來老了,你指望誰呢!你那主子?哼,不是我說,她會理會你就怪了!”


    繡荷的心猛的一震,臉色也微微的變了。


    為自己打算?繡荷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一直以來,她一門心思隻是伺候自家主子,戰戰兢兢的提著小心生怕挨打挨罵,每熬過一次,便在心裏頭暗暗的鬆一口氣。


    一天一天,就是這麽過來的!


    過了今天,又愁著明天;過了明天,又想後天。


    可是,僅此而已。


    至於將來,仿佛是很遙遠很遙遠的事,遠到她從來沒有去注意。


    可是,大少夫人的一番話卻點醒了她,如醍醐灌頂。


    繡荷不覺在心裏暗暗苦笑,老了?別說老了,萬一哪天自己沒有用了,或者用自己可以換取更大的利益,她相信她的主子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拋棄自己。


    就好比當初她對秀容一樣。


    可是秀容的命卻比她好許多,秀容有二姑娘收留,從此倒是脫離了苦海。


    她們姐妹之後也私下見過一麵。她看到秀容臉上的笑容明顯多多了,氣色也好了許多,眉宇間那股子恬靜喜悅的神氣,是決計做不得假的!


    可惜,她沒有她那樣的好命——


    繡荷的心猛的一震,眼前,她不是也有個機會嗎?大少夫人,對她可是很——


    繡荷的心隻活動了一會會,便猶猶豫豫的又自己掐斷了苗頭。說到底,主子對自己還算不錯的,就這麽背叛她,叫這府邸中眾人怎麽看待自己?


    況且,誰知道大少夫人是不是真心——


    “好了,我也不留你了!你這來的時候也不短了,回去吧!不然啊,你主子怕是能審你一夜呢!”劉燕笑得親切體貼,渾然不覺繡荷心裏都轉過些什麽念頭。


    繡荷隻得收起心裏頭亂糟糟的那些東西,答應一聲施禮告退。


    “大少夫人,”祁嬤嬤瞅了一眼繡荷離去的背影,不以為然道:“您對這笨丫頭也太好了些!這笨丫頭能又笨膽子又小,能成什麽事兒!”


    “哼!”劉燕冷笑,淡淡說道:“正是要又笨膽子又小才好呢!你等著瞧吧!”


    “大少夫人這麽一說,老奴心裏頭還真是有些好奇呢!”祁嬤嬤笑笑。


    繡荷回去之後,陸怡清果然逮著她審問個不住,問的繡荷左支右閃,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也有些不滿與不耐煩起來。


    大少夫人說的那些話,她自然是半個字也不敢跟陸怡清說的。


    陸怡清料想她也不敢隱瞞自己,問了半響總算是放過了她。


    次日,陸怡清照例一早在劉燕身邊伺候用早飯。


    這日劉燕穿了一身素錦褙子及同色長裙。除了兩邊衣襟下擺處各斜斜繡了一支綠梅、細細的金絲銀線鎖邊,裙上也不過三兩支淡淡的綠梅,通身雪白,十分素雅。


    因是新婚期間,劉燕平日裏的衣裳都是極鮮豔的,大紅、棗紅、海棠紅、橘紅等,如今乍然換了這麽一身,簡簡單單的發髻上也隻插戴了兩根玉釵,整個人便顯得格外的素雅俏麗,如同一支綻放的白梅般清雅宜人。


    令人眼前一亮,惹得李光浩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如此一打扮,係在她腰間那金黃色的荷包便顯得格外顯眼,李光浩自然一眼也就看到了。他忍不住問道:“這荷包繡得很不錯!”


    “爺也覺得好嗎?”劉燕嫣然一笑,便解下來遞給李光浩,又向站在一旁的繡荷瞧了一眼,笑道:“這是清妹妹身邊的繡荷幫妾身做得呢!要說啊,繡荷可真是能幹,手巧得不得了!妾身身邊可是沒有這樣的人呢!”


    “是嘛!”李光浩朝繡荷瞟了一眼,笑笑。


    劉燕便笑道:“怎麽?難道妹妹沒讓繡荷給爺繡個什麽東西麽?妾身看爺這腰帶有些舊了呢!”


    “說的是,還真沒有呢!”李光浩說道。


    “繡荷!”劉燕便示意她上前,笑道:“你可聽見了?趕緊抽時間給爺繡個腰帶,用心仔細些,知道麽?”


    繡荷忍不住瞟了陸怡清一眼,方點點頭陪笑道:“是,大少夫人,奴婢記住了。”


    隨著繡荷行動,來到劉燕身旁,李光浩便聞到一股子甜甜的、細細的香味傳來,格外的好聞。


    他便用力嗅了兩下,問道:“什麽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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