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軒眸光暗沉:這些日子他剛剛上任,衙門裏許多事情要忙著,人情往來結交各方麵也需用心,對府中的事情便少了關注。


    他想著,隻要自己在官場上站穩了腳跟,就是妻子兒女最大的後盾,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麽快就按耐不住對自己的妻子兒女動了手!


    如果這一回小暑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就休要怪他心狠手辣!


    說到底,還是他不夠狠厲決絕,這才讓他們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探他的底線。


    穆晴直到天快亮時哭累了方沉沉睡去,陸文軒生怕驚動了她又吵了她醒來,便叫人拿了薄毯替她蓋上,扶著她就躺在榻上休息,而他自己心裏則越來越不安。


    直到天色大亮,門房上的人氣喘籲籲的來報:二小姐回來了!


    陸文軒和景明堂眾人這才鬆了口氣大喜,忙迎了出去。


    榻上的穆晴也猛的睜開了眼睛醒了過來,脫口便道:“小暑!是小暑回來了嗎!”


    陸文軒本來不想讓她出去、想讓她好好的休息休息,見她已經醒了過來便上前扶她,點點頭道:“小暑回來了!走,咱們去接她!”


    “真的!”穆晴大喜展顏而笑,急急忙忙起身,便同陸文軒一道出去。


    此時陸小暑和藍絲在兩個丫鬟的陪同下已經朝景明堂走來,走到半道上便與陸文軒、穆晴遇上了。


    穆晴顫了顫,哽咽叫了聲“小暑”便奔上前將她擁在懷中好一番哭泣,陸文軒好容易勸住了,她方止了哭,緊緊握著陸小暑的手,一同回了景明堂。


    “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怎麽樣?有沒有傷著?有沒有——吃什麽苦?”穆晴緊張的問道,早已屏退了下人們。


    “我沒事,娘!”陸小暑笑了笑,看了藍絲一眼笑道:“幸虧這位藍姑娘救了我,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陸小暑並沒有打算隱瞞爹娘什麽,隻是此刻藍絲還在這兒,她不便說那些。


    “藍姑娘,真是謝謝你了!若沒有你,我們小暑——”穆晴起身,向藍絲鄭重一福。


    “夫人快休如此,折煞在下了!”藍絲抱拳回禮,笑道:“說起來也是巧合。本來昨天就打算送陸姑娘回來的,可是她的腿上受了點傷,所以就耽擱了——”


    穆晴聽著又緊張起來,忙問傷了哪裏?陸小暑道了沒事這才罷了。


    穆晴對著藍絲客氣道謝不已,又忍不住皺眉埋怨陸小暑回不來也不知叫人來遞個信,陸小暑笑著拿別的話岔開了。


    藍絲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陸文軒和穆晴哪裏肯放,堅持要留藍絲用飯,還要好好酬謝。


    藍絲卻情不過,隻得笑著留下了。用過午飯,受了陸文軒和穆晴的重禮,穆晴親自將她送到門口,送她去了,這才作罷。


    而整個過程中,陸老太太、二房、三房沒有一個人過來問候過半句話。


    藍絲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臨走前朝陸小暑意味深長的微微一笑:你們爺娘幾個在這府中可謂是強狼環伺啊,可要小心!


    再回了屋,陸小暑才將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除了將半夜獲救說成是今天早上被進林子裏采蘑菇的藍絲所救。


    穆晴頓時就白了臉,陸文軒臉上則一片鐵青!


    “我就知道肯定跟他們有關係!”陸文軒恨聲道。


    穆晴則輕歎道:“都怪我沒提防,昨兒不該讓你跟她出門。”


    “娘,這也不能怪你啊,恐怕這也不是唯一一回跟她出門,將來隻怕還有的呢!”陸小暑撇撇嘴,說道:“我總不能什麽都躲著他們吧?憑什麽呀!”


    陸文軒冷冷道:“到底是咱們太心軟了!”他看向穆晴:“等為母親做過大祭之後,想法子將管家權掌控在手裏吧,這陣子多打聽打聽,另買些可靠的下人,這府裏也是時候好好清洗清洗了!”


    穆晴眸光一沉,點頭道:“我明白。”權力她可以不在乎,但傷害了她的兒女,那就不能不在乎了!


    陸小暑從穆晴和陸文軒那兒出來回玲瓏閣,柳嬤嬤早已探頭探腦,見她來了便忙上前請安,柳嬤嬤瞅著她的目光有點兒探究,暗暗的斜著眼打量。


    那目光被陸小暑逮住了,狠狠的瞪了柳嬤嬤一眼,柳嬤嬤吃了一驚,慌忙收回了目光,訕訕的陪笑著退了下去。


    “這死老婆子,也不知肚子裏在打什麽鬼主意!”杜鵑輕輕啐了一口。


    紅萼冷笑道:“不用猜也肯定不是什麽好事兒!”


    正說著菊香從外頭慌裏慌張的一頭撞了進來,“撲通”一下跪在陸小暑麵前,連連磕頭道:“二小姐、二小姐!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都怪奴婢沒有看好小姐!幸好小姐平安無恙回來了,不然奴婢就是萬死也不能贖罪!”


    昨日,便是菊香陪著陸小暑去了大覺寺。


    陸小暑坐在那兒聲色不動、一言不發,就這麽看著菊香不停的連連磕頭,口口聲聲哭訴著自己的不是。


    哭著訴著,菊香的聲音漸漸的小了下去直至無聲,她抬起滿是淚痕的臉,楚楚可憐的望向陸小暑,將心一橫,又垂下頭道:“任憑二小姐責罰,都是奴婢該死!”


    “罷了!”陸小暑這才揮了揮手,淡淡笑道:“我既然平安回來了,當然沒你什麽事兒了!下去吧,我要休息了!你這哭嚷得我腦袋疼!”


    菊香詫異的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向陸小暑:這就完了?真的就這麽放過她了?不會是試探她吧?


    “怎麽?你還有事?”陸小暑俏臉一沉,語氣也帶上了兩分不快。


    “沒、沒有!奴婢告退!奴婢告退!”再不走那就是傻子!徹頭徹尾的傻子!


    菊香慌忙從地上爬起來,迫不及待匆匆退下。


    “二小姐,您真的就這麽輕易饒了她嗎?”紅萼不甘問道。


    如果昨天跟著去的是她或者杜鵑,她敢打包票,陸小暑肯定不會有事!這個菊香不是幫凶也是知情不報,這種狗奴才,拔了她的皮都應當!


    陸小暑笑道:“你們心裏有數就行!先放著她吧!”


    報仇嘛,她不喜歡零零碎碎的,而是喜歡一棒子打在七寸上。這次並沒有證據,連陸怡清她都沒法兒正大光明的指證,弄掉菊香一個小蝦米有什麽意思?還不如先留著她,讓她得瑟幾天吧!


    “可是——”


    紅萼還不甘仍要說,杜鵑輕輕碰了她一下笑道:“好了,二小姐是個吃虧的主兒嗎?等著瞧吧!你啊,也得有點耐心啊!”


    陸小暑抬眼瞅了杜鵑一眼,“嗤”的一笑,紅萼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跺腳道:“罷了,隨便你們吧!總之你們看的過去我卻咽不下這口氣,這陣子我非好好折騰折騰她不可!”


    “那就盡管折騰吧,又沒人說不許!你是姐姐,她隻是個小丫頭,你教導她那是她的福氣……”陸小暑一邊說一邊嗬欠連天的回房睡覺去了。


    周釋之那家夥,纏著她說話沒完沒了的,害的昨晚根本沒睡覺,要困死了!


    第二天去陸老太太那邊請安,眾人仍舊對此半個字都沒有提,陸老太太不提秦氏自然也不提,陸怡清見了她更是目光一閃,仿佛陸小暑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反倒是毛氏忍不住問候了兩句,隻剛開口就被陸老太太拿別的話岔開去了。


    陸小暑也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同樣就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她的神情落在秦氏的眼中,秦氏卻十分不快,心中暗罵:真不要臉!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失蹤了一整夜,回來了居然像沒事人一樣,虧她還好意思出來見人!幸好是沒許配人家的,不然隻怕今兒就有人上門來退親了!


    眾人隨意坐坐便散了,陸怡清見陸小暑那一雙眼睛似笑非笑的盯過來,心中沒來由的便生出一股不自在,她不想與陸小暑一道走,便陪笑道:“祖母,清兒留下來陪陪祖母吧!”


    陸老太太含笑輕輕“嗯”了一聲,微笑道:“怎麽臉色有些不太好?昨晚上沒睡好嗎?”


    “沒、沒有!”陸怡清臉色一白,連忙說道。昨晚景芳堂發生的事情,秦氏下了封口令封鎖得嚴嚴實實的,並沒有人知道,陸老太太自然也不知道。


    陸小暑聽了這話忽然回頭,清淩淩的目光在陸怡清身上轉了轉,勾唇一笑,回轉身慢慢走了出去。


    陸怡清估摸著她們都走遠了,這才從明清苑告辭出來,帶著秀容、秀荷兩個人慢慢的回景芳堂。


    這兩晚別說睡好,自打秦氏走了之後,陸怡清壓根就沒有睡著。隻要一閉上眼睛,就看到那可怕的一幕,耳畔便回響著陸小暑那涼颼颼、陰森森、仿佛來自地獄的飄渺的索命之聲,若非有年高望重的喜嬤嬤陪在旁邊,她早就又尖叫了起來。


    昨天雖然聽到陸小暑平安歸來的消息,她的心仍然沒有完全放下。


    非但沒有放下,反而更加不安了!她不知道陸小暑究竟知道了沒有、知道了多少、會怎樣做!還有前天半夜裏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


    若說是真,陸小暑不是沒有死嗎?若說是假,那披頭散發的人明明那麽真切的站在她的身後,明明叫她“三妹妹”……


    陸怡清正胡思亂想、想得暈頭轉向之際,突然一隻手涼涼的從她身後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個聲音輕而飄渺的叫道:“三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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