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翠蘭一指佟玉兒,痛心道:“你這是與人私奔!這是讀書人做得出來的事兒嗎?人家姑娘家裏人若是知曉了告上衙門告你一個拐帶之罪,你將來還想考功名嗎!”


    “姐姐!”苗楚河臉色蒼白。


    “別說了!”佟玉兒臉上蒼白,那因風吹雨打而變得冰涼的肌膚也阻擋不住心中升起的羞臊,她隻覺臉脖子一片臊熱。


    佟玉兒眼睛裏淚水汪汪的直打轉,含淚哽咽道:“是我——沒有想周全!我,你姐姐說得對,我不該自顧自己連累你!對不起,我這就離開!”


    佟玉兒一手捂臉轉身欲奔,卻被苗楚河一把緊緊的攥著手臂,“姐姐,我求求你幫幫我、幫幫我們吧!玉兒她是個好姑娘,我,我和她兩情相悅——”


    “你給我住口!”苗翠蘭聽了這話氣得氣血上湧,一巴掌“啪”的打在苗楚河的臉上,她顫著聲音道:“你、你是要氣死我嗎?你是要氣死我是不是!”


    大雨天兄弟連書院都不待帶著這姑娘匆匆忙忙奔來,自己問她家在哪裏、是哪家姑娘也不肯說,可見這其中肯定有見不得人的勾當。苗翠蘭心中豈能不恨?


    苗楚河驚呆了,臉上火辣辣的感覺提醒他剛才姐姐那一巴掌是貨真價實的一巴掌。從小便疼他護他、別說動手,便是重話也舍不得說他兩句的姐姐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臉上!


    苗楚河心中痛苦難過不已,他幾乎沒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卻是將佟玉兒的手握得更緊,向苗翠蘭澀聲道:“姐姐當年投奔姐夫何等決斷氣魄,我一直以為姐姐與尋常女子不同,定會幫我,看來是我錯了!對不起姐姐,我,我們這就走!姐姐,我是一定要娶玉兒的,對不起,是我辜負了姐姐的一腔期望,將來若能報答姐姐是我的福分,若不能,來生再為姐姐做牛做馬報答姐姐吧!”


    苗楚河說完一拉佟玉兒兩個人跪了下去,朝苗翠蘭磕起頭來。


    “你、你、你真出息了,你真是出息了!”苗翠蘭心口大痛,如萬箭攢心般的痛,痛得她胸口悶得幾乎喘不過氣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氣血一陣一陣往腦門上湧。她身子晃了晃,扶著廊柱顫聲道:“好、好!很好!”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盯著苗楚河緩緩說道:“你說錯了,楚河。你姐姐我可比不上這位姑娘好膽識!我是有婚書的!如果你們有婚書,那我也沒什麽可說,可你們有嗎?”


    她雖然沒有什麽文化,也沒念過書,但在自己的人生大事上豈肯含糊、豈肯一輩子抬不起頭?雖說當年迫使了些手段心計才從父親手中騙來了婚書,可那一紙婚書,就是她一生的保障!有了婚書,她才是她丈夫陸忠堂堂正正的妻子,才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眾人麵前、可以底氣十足的說話!


    可這什麽佟姑娘,她有嗎?沒有婚書,便如同沒了做人的脊梁骨,她這一輩子都休想抬得起頭來!自己的兄弟不知怎麽鬼迷了心竅,居然說出這般話來,叫她怎麽不傷心?


    “好好的這是怎麽了!”陸忠將鍋裏的菜燒好之後,又聽見外頭似乎吵鬧了起來,便忙退了火出來。看到妻子身子微微顫抖顯見氣得不輕,再看到小舅子和一個陌生姑娘跪在地上不由吃了一驚。


    “翠蘭,究竟發生什麽事了?你別急,有事慢慢說啊!這麽大的雨還是先進屋吧,找身衣裳讓楚河跟這姑娘換了——”陸忠忙扶住妻子關切道。


    “你少充好人了!”苗翠蘭聽了丈夫這一番軟語溫柔的話心中更是難受,再也忍不住亦紅了眼眶哽咽道:“人家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眼睛裏哪裏還有我這個姐姐,你這個姐夫又算的了什麽!讓他能耐去吧!從此以後他是死是活我都不管了,反正我一片好心也沒人會領情,我真是活該我!”說著捂臉低泣了起來。


    “翠蘭!翠蘭!”陸忠輕輕拍著她的背後安慰了幾聲,向苗楚河蹙眉道:“楚河,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怎麽能把你姐姐氣成這樣!這些年她為你付出了多少你有什麽明白的?”


    “姐夫,我——”苗楚河心裏也難過得不得了,心中一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姐夫說的他何嚐不明白?可讓他就此放棄所愛,他也萬萬做不到啊!


    “喲,這是怎麽了!這個——咳,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啊?”這邊正僵著,隻見籬笆院門一閃,烏先生披著蓑衣戴著鬥笠,腳上踩著一雙木屐正進來,見狀亦怔了一怔。


    苗翠蘭忙拭了淚緩了兩分顏色,勉強叫了聲“烏先生!”,陸忠朝地上跪著的兩人蹙眉低聲道:“還不快起來,有什麽事兒起來再說!”隨即轉向烏先生笑道:“一點兒小事倒叫烏先生見笑了,好在先生也不是什麽外人。”


    烏先生走到廊下,摘了鬥笠,解了蓑衣,蹬開木屐,目光一掃眾人神情,心中便明白了五六分,便微笑道:“你們不拿我當外人,我也不拿自個當外人了!這廊下風雨大,快進屋吧!什麽事兒進屋慢慢再說便是!楚河和這位姑娘身上都淋濕了,趕緊先換一身吧,萬一著了風寒就不好了!”


    “是啊是啊,先進屋吧!”陸忠推了推苗翠蘭。


    苗翠蘭“哼”了一聲忿忿轉身,看到門邊上大小三個扒著門框正好奇的往外看熱鬧,也不知看了多久。她不覺火氣一下子又衝了上來,沉著臉喝道:“在這兒做什麽?還不給我都進去、都給我回房去!聽見沒有!阿琦,你的功課都做好了?書都會背了?烏先生就在這兒呢!還有你們兩個,你們跑什麽!還敢跑!”


    陸琦一見娘的臉色忙縮頭回房去了,陸小暑剛才正津津有味的看得起勁,哪兒肯就這麽避回房去?聽見娘趕人連忙一把拉了姐姐回身就跑,迫不及待的爬到了炕上,縮在角落裏。


    苗翠蘭趕了上來看見兩個女兒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緊張瞅著自己,簡直又好氣又好笑,沉著臉道:“給我出來!跟哥哥回房裏玩兒去!”


    等會兒要說的事情當然不能讓孩子們聽見。


    可是看熱鬧正看到一半的陸小暑哪兒舍得離開?聽見娘叫“出來”反而拉著姐姐往裏邊縮了縮,望著苗翠蘭說道:“娘,我們會乖。”


    苗翠蘭此時也沒多少多餘的心思來搭理她們,聽見她這麽說便作罷,道:“那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坐著,別亂動、別亂說話!”


    “嗯嗯!”陸小暑高興的直點頭。小雪不由偏頭瞧了二妹一眼,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她有什麽好高興的。


    “翠蘭,先讓他們換衣服吧,別真弄得病倒了。”陸忠溫言道。


    苗翠蘭不善的目光在佟玉兒身上瞟了瞟,隻得不情不願低哼一聲道:“跟我來吧!”


    佟玉兒麵皮薄,聞言略略有些遲疑,不由偷偷朝苗楚河望去。苗楚河卻是大喜,忙推她一下低聲道:“姐姐叫你呢,快跟姐姐去。”他的姐姐刀子嘴豆腐心,他知道她不會真不管自己這個兄弟的。


    一時兩人都換了衣裳出來,苗翠蘭往炕沿一坐,冷著臉道:“說吧,你們還有什麽好說的!”看到苗楚河微微紅腫的臉頰,苗翠蘭又心疼又氣恨,恨恨道:“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你不把我折磨死不會甘心!”


    “姐姐!”苗楚河眼底閃過愧疚和痛苦,臉色微白。


    “翠蘭,先別難過,事情不是還沒說清楚嘛!”陸忠勸了勸妻子,便向苗楚河道:“快說吧,究竟是怎麽回事?”


    苗楚河答應一聲,便將事情一五一十的道來。


    原來這位佟玉兒乃是古溪鎮近郊佟家村佟員外的女兒,一年多前佟玉兒與苗楚河意外相識,二人一見鍾情,之後偶有見麵,不覺定下終身。苗楚河答應她,定會好好苦讀,等中了舉人之後便向佟家求娶她。誰知前幾日卻有媒人上門為佟玉兒說親,佟玉兒聽母親說起大吃一驚,自然抵死不肯,隻推說舍不得爹娘,還想多陪爹娘兩年。佟老爺佟夫人隻當她是姑娘家害羞的托辭並未當真,忙忙碌碌的就要準備起訂親來。


    佟玉兒這下子真急了,隻得硬著頭皮半隱半吐的跟母親吐露了真相,隻說自己有了心上人,此生非他不嫁。佟夫人吃了一驚忙轉告丈夫,佟老爺吃驚之餘更氣得半死,逼問女兒究竟是哪個男人勾引了她?佟玉兒沒想到父親的態度如此激烈,她哪兒敢說出苗楚河的名字?任他如何大發雷霆威逼訓斥也不肯說,隻說他對自己也是真心,這一生自己是斷斷不會再嫁給別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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