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之後,冬去春來,小雪兩歲,陸小暑也長到一歲半了。


    如今的她,已經能滿院子裏撒著歡兒的跑了,秀氣文靜的姐姐越發顯得秀氣文靜,瓜子臉,挺鼻梁,皮膚白皙,柳眉細長而彎,狹長的雙眸眸光清潤柔和,笑起來也是略略含羞的,十分惹人憐愛,屬於那種叫人見了便忍不住心疼的小姑娘。


    同她說話都不忍大聲,生怕驚嚇著了她。


    不像麵對陸小暑,看著那雙烏溜溜不安分胡亂轉動的大眼睛,還有那肉肉的小包子臉,就叫人恨不得上前掐一把看能不能掐出水來。


    姐妹兩個十分要好,也許是從小一個炕上玩大的交情所然。出入都是手牽著手成雙成對的。


    苗翠蘭先前還暗暗擔心陸小暑會不會欺負小雪,暗地裏每每注意觀察著,如今也放了心。


    陸琦已經開始上學了,每天一早苦哈哈的被老娘從溫暖的被窩裏揪出來,揉揉惺忪的睡眼穿衣洗臉,背著小書包屁顛屁顛的去學堂。


    每每這時候,眯著眼躺在炕上被窩裏的陸小暑便覺幸福之感油然而生:還是穿成個姑娘好啊,用不著這麽辛苦……


    果然,幸福是需要對比才覺得出的。


    李大嫂依然喜歡抱著或者牽著小玉來串門。李大嫂的話依然那麽欠揍。


    一方麵她是見不得別人好,別人有什麽好東西好事她總能冷不丁的捉到短處酸上幾句、貶上幾句,叫人聽了心裏十分膩味,有的時候說出來的話叫苗翠蘭氣得不行。


    另一方麵她自家若有什麽好東西總要拿出來得意洋洋的顯擺,說的天上有地上無,就連菜園裏的豆角結得多、家裏母雞下的蛋個兒很大也要拿出來誇耀一回。


    陸小暑對此十分鄙視,覺得這個人既無聊又討人厭,可惜她現在還太小,要不然非要好好捉弄捉弄她不可。


    小玉也依然惹人討厭的緊,也許是傳承了她娘的脾性,也許是看小雪文文靜靜的好欺負,老是愛搶小雪手裏的東西。


    這天李大嫂抱著她過來玩,兩個當娘的坐在葡萄架下納鞋底,三個小娃娃在院子另一邊幾棵果樹下的蘆葦席子上玩耍吃剛摘下洗幹淨的葡萄。


    小雪手裏抓了一串正吃著,小玉看看竹籃裏的,再看看小雪手裏的,一手就抓了過去叫道:“我要這個大的,給我!”


    “是我的!”小雪哪裏肯放,扭著手躲。到底是苗翠蘭的女兒,就算秀氣文靜也不是沒有脾氣任人欺負的包子。隻不過她不夠小玉蠻橫潑辣罷了。


    “給我,我要!”小玉不依不饒。


    “不給,是我的!”小雪抓著不放。


    兩人爭奪之間,一顆顆紫瑩瑩水分飽滿的葡萄便啪啪的掉了下來滾得滿席子都是,小雪和小玉兩人的手上也抓得一手的爛葡萄汁水淋漓。


    按理說葡萄都搶壞了也沒啥好搶的了,可小玉向來強勢慣了,沒獲得勝利哪裏肯罷手?仍舊不依不饒的同小雪搶著。小雪叫她用力揪了手上一把痛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陸小暑見姐姐又哭了起來一把將手裏的葡萄扔在旁邊,咽下嘴裏的果實,蹬蹬蹬奔過去,兩手抓著小玉的手腕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哇!”小玉扯開嗓子痛得大哭。


    原本聽見小雪哭苗翠蘭和李嫂子已經連忙起身朝這邊走過來了,誰知道兩人還沒走到跟前,又發生了神轉折,小玉仰頭望天哭得撕心裂肺——


    兩位有經驗的母親都聽得出來這哭聲不是小雪那樣的因委屈而哭,而是痛,真正的痛。


    “哎喲!我的寶貝乖女!”李嫂子見陸小暑壓根沒有住嘴的意思,仍舊死死的咬著自家女兒的手腕不由又急又怒,慌忙上前。


    陸小暑用力使勁再咬了一口,這才放開小玉。


    “寶貝別哭,乖,別哭了!”


    李嫂子一把將女兒抱在懷中,低頭看著女兒雪白的手腕上一口整齊的牙印圍成一圈,赫然深陷呈深紫色,不覺更加心疼,衝著陸小暑氣急敗壞道:“玩就玩,你怎麽咬人呢!這麽小這麽凶惡,果然是歪路子來的東西!”


    “李嫂子怎麽這麽說呢!小孩子嘛,一塊兒玩哪兒沒有個磕磕碰碰的!再說她這麽小一個人能有多大勁呀!”


    苗翠蘭原本看到小玉哭得稀裏嘩啦那麽慘心裏雖然也解氣——誰叫她老欺負小雪的?


    可也有些過意不去,正想作勢訓斥陸小暑兩句,聽到李大嫂這話立刻一股惱意湧了上來,當即便說道。


    俗話說罵人不揭短,小暑還這麽小,她說這種話未免太刻薄惡毒了些。


    李大嫂拉著小玉的手腕給苗翠蘭看,氣衝衝道:“磕磕碰碰!你說的倒輕鬆,你自己看看,這一口咬得多狠!要是我女兒手上留了疤,哼!”


    苗翠蘭一看之下也怔住了,蹙了蹙眉仍舊沒有責怪小暑的意思,隻說道:“小孩子皮膚嫩,稍微碰一點就有痕跡,跟大人又不同,過兩天沒準就好了!”


    陸小暑聽見娘一直維護自己,又想想剛才李大嫂說的那話,不知怎的,心中沒來由的生出一股被人拋棄的孤獨淒涼悲傷之感,小娃娃自控能力不到位,小嘴一扁,“哇”的一下也哭了起來。


    小雪本來不哭了,隻是掛著淚痕眨著眼睛在看熱鬧,聽見妹妹哭了,轉頭看了她一眼,又“嗚嗚”的哭了起來。


    急得苗翠蘭抱了這個又哄那個,李大嫂見了也不好再說什麽,恨恨嘀咕了幾句抱著小玉去了。


    苗翠蘭忙將陸小暑抱了起來,一手牽著小雪一同進屋坐下,一邊給她擦眼淚哄她,一邊又忙著柔聲哄小雪,好一會兒陸小暑才止了哭聲,小手緊緊揪著苗翠蘭的衣襟小貓似的嗚嗚小聲抽泣。


    “好了,乖,不哭了!”苗翠蘭替她們擦幹淨臉和手,見陸小暑還在那兒委屈的扁著小嘴,忍不住在她肉肉的臉頰上捏了一把笑道:“你這小丫頭,原來你也會哭啊!你咬了人你還哭個什麽勁呀!”


    小雪起身扯了扯娘的衣襟,奶聲奶氣道:“娘,不罵二妹,小玉壞。”


    還是姐姐好啊!陸小暑不禁朝她望過去。


    苗翠蘭輕歎了口氣,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娘不罵二妹,小玉蠻的很,以後離她遠點!”


    陸小暑過去牽著小雪的手,撇著小嘴道:“我才不怕她呢!姐姐我們去玩。”


    小雪點點頭“嗯”了一聲,姐妹倆手牽著手一起又道院子裏玩去了。苗翠蘭有點啼笑皆非,搖搖頭笑罵道:“這倆丫頭!”


    陸小暑如今對人管她叫“二妹”已經很淡定了,不淡定不行啊,她一個小娃娃抗議也沒人搭理她。


    都怪那小屁孩,老是這麽叫她,然後小雪會說話之後也跟著“二妹、二妹”的叫,爹和娘聽見了順口也就這麽叫了,陸小暑曾經一度鬱悶得不行。


    原本以為這事就這麽過去了,誰知道晚飯的時候,一家子正圍著桌子吃飯,陸忠忽然問道:“聽說今天咱們小暑把小玉給咬了?”


    苗翠蘭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瞪著陸忠,疑惑的點點頭:“是啊?你是聽誰說的?這還真邪了門了!中午發生在咱們家的事兒你這麽快就聽外人說了!”


    “什麽外人!”陸忠說道:“我那是碰到李嫂子了,她說的!”


    陸小暑甚是不屑,還會告狀啊!繼續吃自己碗裏的粥,苗翠蘭怕她和小雪吃米飯不好消化,每頓都會特意給她兩個煮粥。


    “喲,她這是跟你告狀呐!”苗翠蘭不禁也酸了起來,“嗤”的一聲說道:“這李嫂子別的都好就是這毛病,小玉成天欺負咱們小雪我可有說過什麽了?跟他們家誰告過狀嗎?不過是小孩子之間不懂事打打鬧鬧罷了,當得什麽大事!哦,她家小玉一直欺負人她便沒有意見,怎麽吃一次虧就看得比天大、恨不得咱們全家上門去給她賠罪了!她的女兒是女兒,我的女兒就不是女兒呀!哎,那你是怎麽回答她的?”


    苗翠蘭忽然睜大眼睛盯著陸忠,大有他說了軟話就要跟他沒完的架勢。


    “你看你,還說人家,你自個還不較上勁了!”陸忠笑道:“我也沒說什麽,就隨口說了兩句小孩子不懂事、讓她別往心裏去。小玉的手我也見了,那牙印真是——”


    實際上陸忠道了好一會兒歉說了好些話,又許諾明天去自家田裏的時候順便幫他們家看看田裏的水稻是不是可以放田水了李嫂子這才作罷。


    水稻開始泛黃的時候,稻田裏便不需要再留著水了,得全部放幹,這樣收割的時候田裏的泥幹燥一些才方便。


    陸忠笑笑,信手捏了陸小暑臉蛋一把,笑道:“你這小丫頭,勁兒倒不小!”


    “她欺負姐姐!”陸小暑有點兒惱火的哼哼兩聲搖頭躲開爹的手,真是的,怎麽一個個那麽喜歡捏她的臉,她臉上寫著“快來捏我”四個大字嗎?


    “下回她這樣我還咬她!”陸小暑氣呼呼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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