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了早朝,滿朝文武齊聚慶功盛宴。


    說是慶功,最有功勞的廣平王跟郭子儀之輩都因為戰事無法現身,一群文臣酸詞連連哄逗著聖上開心,罷了。


    岐王出人意料地準時參加,聖上甚為掛心他的身體。


    “皇叔,如感不適,便回府休養!”


    “聖上關切,老臣惶恐,經由許神醫精心診治,已恢複大半,原是小恙,勞煩聖上體恤!”


    “嗯,那便好。”聖上心想這個推上來的許未初還真是妙手回春,華佗在世,深感才人唯他所用不禁又得意幾分。


    岐王吃了口菜,根本吃不出菜是什麽滋味,因為他所有的心思都在感歎一件事,這個賢之真的是神了。


    他明知自己佯裝生病還故意把許未初請去了岐王府,為今天自己的準時赴宴做足了準備,也隻有許神醫出手,才能藥到病除,不然這個慶功宴岐王無法順理成章出席。


    他不出席也不會看到一出精彩好戲。


    宴席上,包括賢之、李輔國、鶴引等都是跟朝廷相關的人士參與,唯獨一個特殊奏請帶入的不是外人,正是閑人齋的。


    一曲舞畢,又是蕭聲奏起。


    酒過三巡,賢之約摸時間差不多了,便小聲通知岐王可以恭維一番,好話猶如糖衣蜜餞,在這本就歡快的氣氛上更添新彩。


    “皇叔說得好!來,朕跟你喝一杯。”


    “謝聖上!”他畢恭畢敬的模樣。


    一杯飲完,岐王把羅若雲引到眾人前,“聖上,我們岐王府備了一個精彩節目。”


    “哦?皇叔有心了,快說說,什麽節目呀?”


    “丹青妙筆,現場作畫。”


    “好!”也許是勝仗的喜悅唆使,聖上一連稱讚數次,岐王說什麽他都說好。


    桌案準備就緒,一眾人拭目以待,隻見一襲白衣的羅若雲,大筆一揮,沒多時,活靈活現的的景致躍然紙上。


    也就半個時辰畫就完畢了,羅若雲自知任務完成,便悄然退卻一旁靜候。


    岐王手執畫卷幾步向前,由於魚珠兒受了重傷臥床不起,今晚都是李輔國跑前跑後侍候聖上。


    李輔國接過畫卷,衝岐王說了句,“王爺有心了,保重身體!”


    “那是自然!”岐王也回了一句。


    他掃了眼畫上之物,嘴角輕抽,很難形容的別扭表情,岐王盯著他看了片刻,轉向聖上。


    聖上接過畫卷,“這……這莫不是昨日那珍寶紅珊瑚擺件嘛?”


    岐王趁著聖上一臉的驚詫有餘,趕忙跪在地上,“聖上聖明,獨具慧眼,這的確是畫的那百年難遇紅珊瑚。”


    “皇叔,你不是送了朕真品,何故又畫了這樣一幅?”


    “聖上,臣是謹遵聖上口諭,這和那昨日紅珊瑚如出一轍,聖上讓老臣尋一尊一般無二的,現在聖上手中的便是,臣不敢欺君罔上,就算挖遍那南海海底,也不會有一尊賽過眼前的,更為貼近。”


    聖上的臉色由疑惑轉為低沉,聽完岐王的話,由於酒勁兒的緣由,他反應了片刻。


    在場一眾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有的擔憂,有的等著看熱鬧。


    “哈哈哈……說得好!皇叔不愧是皇叔,這畫作的再好不過,賞!”


    岐王懸著的心終於放進了肚子裏,“這畫我遵旨明日便送去益州,今晚的現場揮毫便是為了給聖上助興,以表對勝戰的慶賀!”


    “一幅畫恐怕有一點單薄了。”李輔國在一旁委婉地勸慰。


    “愛卿說的有理,這樣,皇叔把朕的那尊珊瑚也一並派人送去蜀地。”


    “聖上有所不知,這羅若雲曾在宗伯之案時做過證人,她可是京師畫聖吳道玄的親傳弟子,雖說她的真跡不急吳道子那般舉世無雙,也是頗具名望,這禮還輕嗎?”岐王最後這個問句故意說給李輔國聽。


    “好,這事就交由皇叔酌情安排。來來來!諸愛卿,與朕舉杯共飲!”


    其實昨日,賢之回閑人齋之前,侯督靈還在為再找一尊紅珊瑚發愁,關鍵是要百年一遇,哪來那麽多百年一遇,如果遍地都是便也就不珍貴了。


    “實在不行就把那尊五十年的送去益州吧,父親!”


    “那還不如不送,聖上那尊百年有餘,而且聖上特意叮囑要相仿一致,我這不是欺君之罪嗎?送不送都是麻煩。”


    賢之靈機一動給支了個好招兒。


    他讓第二天宴席之上,帶上羅若雲。


    鶴引對這事一笑置之,賢之卻很以為然。


    “鶴引大哥,萬不可小瞧了那李輔國,他能把手伸到岐王府,我感覺離閑人齋便也不遠了。”


    “不成氣候,像那十年前楊國忠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呼風喚雨自不在話下,最終如何了?”鶴引滿臉的不屑。


    “今非昔比了,義父說的有道理,不怕宦官奸計多端,最怕狡猾人得勢,你別忘了他手裏可是有兵權。”賢之不敢多想。


    “不愁了,該來的總會來,避之不及,不如過好當下。”


    “當然要未雨綢繆,但也要適當給自己放鬆。”


    賢之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隨即把話頭扯到了南邊,“這次遊園君立了功,算是大功一件。”


    “還不是多虧了你!”鶴引微微一笑,頗為欣慰的樣子。


    賢之擺著手,“此言不妥,那邊的狀況你我皆不知情,怕是各種意外狀況不斷,他算是曆練不少。”


    “我倒不擔憂他的差事,畢竟跟著聖上一路以來什麽風浪也都見識過了,我更為憂心的是……”


    “我知道,侯府,是也不是?”


    鶴引頗為肯定地看著賢之,“他觸景生情,還不知道回來後幾多波折麻煩。”


    “還是那句話,來者不拒,即便是來者不善。”


    賢之不善大話,這算是他僅有的誇下海口了,他從不跟別人顯示什麽,也不習慣去做保證之類的言辭,唯一擅長的便是洞悉周圍的細節,察言觀色,耐心推敲。


    碰上著實棘手和始料未及的,還有未卜先知術給他托底。


    “他什麽時候可以回來?”鶴引有些感慨。


    “怕是他也在糾結這個問題,但縱觀當前反攻局勢,怕是東都收複前難以踏上返程。”


    “估計有人又開始揪心了!”


    “她早就不會像我當年那般魯莽行事了,經曆了這麽多生離死別,怕是也看開了不少。”他暗指侯督靈。


    但願吧!感情的事除了當局者迷,旁觀者都格外清醒,問題是旁觀者既無參與權更無決斷權,那份清醒明智都是白費。


    “希望一切都平平順順的,我們的路已然過於崎嶇,不能再如此坎坷,我怕大家都熬不住!”鶴引若有所思。


    賢之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默默安慰了,兩個人就那樣背對著夕陽,影子被拉的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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