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引知道賢之要賭個大的,把十字穀排在了最後。


    既然賢之說了先不動他,任滿城的官兵翻查也沒指令鎖定那裏,岐王最近擠兌完李輔國,又跟那個小宦官魚珠兒鬥得不可開交。


    “這還是你們當年嘴裏的岐王嗎?”賢之看著鶴引。


    “人不都是一直在變的嘛!”


    “這次,魚珠兒為了出一口氣,義父他卻是抵觸宦官,做的太過於明顯了。”


    “也不能都怪王爺,畢竟魚珠兒真的是卑鄙了,換做是我,我可能會做的更絕。”


    “他就不知道王爺正為了李潭的凶手那事,無處撒氣,本就不待見他,偏偏往上撞!”


    這話怎麽說呢?


    兩個人不對付,本是平淡無奇小事一樁,依舊能搞得天翻地覆。


    前一日,勤政殿,聖上正為了收複失地京師長安開懷不已,和岐王兩個商議睢陽的緊迫戰況,這個魚珠兒就跟在聖上屁股後邊,一會端茶,一會扇風。


    這次進宮,岐王早就接到了鹿遊園的線報,說是長安可保。於是特意托人從動用了關係從南海專人護送過來兩件寶貝:紅珊瑚。


    之所以說它們是無價之寶,那是因為打眼一看這珊瑚活靈活現、質地瑩潤,二十載長出一寸,一百五十餘年才長出一斤。如何去衡量它們的貴重,自不必說。


    帶進宮前,侯督靈還著實糊塗了一番,“父親為何選了那尊差了一點的,這一尊豈不是更完美?”


    岐王指著廳裏的另一尊安放於寶箱內的紅珊瑚對著仆人說道:“小心抬放,鎖進庫裏。”


    侯督靈原以為是岐王太過於鍾愛珍品,所以如此為之,那是因為她根本看不出岐王的智慧。


    “督靈,我這位南海的朋友,原意是兩尊,奉給聖上一尊五十年不遇的,留給我一尊三十年不遇的。”


    侯督靈眨了眨眼睛,表示沒錯,“可……為何要對調?”


    “你還是太年輕,不懂得什麽是伴君之道,慢慢看得多了就自然明白了。”岐王邊笑著,邊令仆人帶上寶貝起身進宮。


    當那尊紅珊瑚被抬入勤政殿時,立馬就吸引了聖上的注意力,寶箱一開,仿佛它多載吸取的日月之精華,瞬間迸發。


    “這可是你那絕無僅有的珍品紅珊瑚?皇叔,有心了,這可是深得朕心啊!”


    “如能博得聖上偏愛,老臣便就心安了,據說這紅珊瑚可是三……”說到這裏岐王打了個絆兒。


    此時,置於箱內的哪還是那遠道而來三十載的紅珊瑚,是珊瑚不假,顏色也沒錯,岐王打眼一看品相,年份有了岔子。


    詭異的就是它也不是那五十年一遇的,自家庫房的那尊。


    這不是匪夷所思嗎?想他岐王也是出身顯赫,一生榮華,什麽寶貝就算不是樣樣擁有,也都親眼目睹過,這個年份絕對不會看走眼,更何況進宮前,兩尊各自什麽形態早已了然於胸。


    正所謂天底下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同理,也沒有兩尊同樣的珊瑚。


    這會倒是那個礙岐王眼的魚珠兒開了腔兒,“殿下真是忠心可讚,這百年難求的紅珊瑚,還是這等賣相,想著兵荒馬亂年歲,實為難求!”


    他不說還不要緊,一說聖上還真的就連表讚同,“皇叔,不愧是德才兼備,朕很滿意,這樣,明日大擺宴席共慶京師一戰,大獲全勝。”


    岐王低首受命,“恭賀聖上!”


    “皇叔,可否再給朕找到一尊與這一般無二的紅珊瑚珍品,派人給蜀地的父皇送去,既然同賀,也要略表朕的心意。”


    “呃……老臣……遵旨!”言語間遲疑不決,他還沉浸在這調包計何人為之,如何得手之中。


    “好!哈哈哈,魚珠兒,去把下邊呈上來的新鮮時令瓜果,送到岐王府上。”


    回到府後,岐王瞥著到那滿滿一大筐的各色水果,鬱結於心,正想一腳踹翻,侯督靈卻進了來。


    “父親,這是遇到不順氣的事情了?”


    “小人之舉,卑劣無恥!”岐王憤懣不止。


    “這是怎麽回事?”侯督靈轉而看向抬珊瑚進宮的仆人。


    仆人怯生生地回著,“有人把……把王爺送給聖上的珊瑚,調了包。”


    “什麽?誰這麽膽大包天!”侯督靈一臉怒氣。


    岐王氣鼓鼓地坐了下來,也不搭話。


    “父親,要不把家裏這尊今日送進宮,解那燃眉之急!”


    “解不了!”三個字拍在地上。


    “這是為何?”


    “你有所不知,那人拿了一尊更為貴重,百年難遇的紅珊瑚替換。”仆人解釋著,“王爺已經發了一路的脾氣,到現在還沒有法子化解。”


    “珊瑚換珊瑚?還用更昂貴的換我們那尊,他是不是糊塗了?”


    侯督靈也徹底迷糊了,這是什麽來法,不符合常理。


    “自古進貢聖上的寶物,明智者都知道不可拿最好的,就是那最頂級的孤品。”


    “可是父親,最好的不就是用來進貢天子的嘛?”她追問。


    “非也!你試想一下,你把一件孤品珍寶獻了上去,聖上自是喜愛,於是極有可能用著稱心或是吃著順口,來呀!你,你,你再給朕送來一些。”岐王歎了口氣,“何解?哪裏尋去!”


    原來如此,侯督靈終於明白了這就叫做伴君如伴虎,一言一行就要顧及後果。


    “更可怕的是在這樣的年月你有本事搜羅到絕世珍寶,勢力之廣,是不是也有覬覦皇位的野心?”


    “父親可知是誰在背後搞鬼?”


    岐王瞟了眼那垂涎欲滴的哈密瓜,“還有誰?”


    “呃……”侯督靈完全不知道岐王言之所指。


    午飯後,岐王特意叮囑了仆人把哈密瓜切好,一個從來不偏愛水果的人一口氣吃了四塊,整整半個。


    仆人還特意囑咐候督靈,“王妃,你快勸著點,王爺脾胃本就差,這個吃法怕是要傷了身體。”


    還真讓這烏鴉嘴仆人說了個正著,王爺吃完也就半個多時辰,上吐下瀉,賢之第一時間奏明聖上請了許未初出馬。


    “朕的皇叔這是吃了那瓜果後病倒了?”


    “是,吃了半個哈密瓜,腸胃就受不住了,雖說王爺一直以來胃腸虛寒,但卻從未出現這麽嚴重的腹瀉。”賢之去宮內複命。


    “來人!”


    “奴才在!”魚珠兒隨即答到。


    “去把主事的給我傳來!”


    一番盤問,與儲藏瓜果那方毫無關係,因為幾個宮都同時分發了同樣的瓜果,沒有一例同樣事件。


    “那隻能說明有人暗中動了手腳!”說這話時,聖上盯著魚珠兒。


    “奴才該死,奴才概不知情!”魚珠兒“啪!”地跪在了地上。


    概不知情就完了?東西是你送去的,知情也好,不知也罷,僅一失職變就難逃一罰。


    “聖上息怒,怕是朔方早晚溫差大,飲食不潔,加之哈密瓜味美王爺貪食,才會突發症疾。”


    賢之不說倒還好,越是為其開脫,聖上越是尷尬,總不能人家給了台階,自己謝也沒有一下就跳下去,太無君王氣概。


    “來人啊!魚珠兒辦事不周,杖二十,小以懲戒。”


    雖然聖上十分信賴寵信於這個僅次於李輔國的宦官,他也確實給聖上出了不少力。忍痛也要下手,不然皇叔的顏麵何在?


    自從李輔國升了官,魚珠兒日日伴君側,甚至比後宮佳麗更熟識聖上的喜好。


    “謝主隆恩!”魚珠兒淡定自若地被架了出去,他心明鏡一樣,自己剛一出手,緊接著就被捅了一刀,一比一。


    賢之帶了這個岐王認為是好消息的消息回到岐王府,同來的還有許未初,把了脈,開了方子,唯獨沒有去抓藥。


    “王爺,好生歇息便是。”語氣輕飄和侯督靈火燒眉毛的情緒波動形成水火之差。


    送走了許未初,賢之單獨和岐王聊了起來,“義父,起來吧!”


    “你沒看我病中怎得起身?”岐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那方子我都扣下了,你就別賣關子了跟我。”


    “想蒙騙你可太難,活該那閹賊,敢算計到本王頭上來了。”岐王利落起身,穿上鞋子,在室內來回溜達,躺久了腿腳容易酸。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義父何時變得仇不過夜,現發現報。”賢之有意調侃這個越發任性的老頭。


    “你是不知,他給我出了多麽大的一個難題啊!”岐王正想長篇大論。


    賢之一個暫停的手勢打了出來,“那事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麽,你才剛來,我給你說!”


    “我都知道了!”一字一板,岐王像是信了。


    “那我該不該反擊?”岐王問道。


    “自然不能吃啞巴虧,但是呢?義父唯一疏忽的地方便是弄錯了對象。”


    岐王一個不可置信的表情浮上了臉,“不是魚珠兒,我就白折騰了!”


    “是魚珠兒調的包。”賢之給予肯定。


    岐王舒了口氣。


    緊接著賢之補了一句,“可他是被人利用。”


    “被誰?”岐王警覺地起身,等待答案,好像要馬上把對方揪出來暴打一頓。


    賢之不慌不忙,“義父,你覺得誰有能力財力搞到那百年不遇的珍品珊瑚擺件,而且這個人還是跟你針鋒相對,擺布得了聖上身邊的人?”


    岐王笑了起來,原來是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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