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爺!您以王爺之尊說什麽要親自出來收租,勇伯也不說什麽,由著您任著性子出來!可您根本連田莊的門都沒進過,反而跑到千州邊境上來!您到底想幹什麽?”


    麵對貼身侍衛近乎咆哮的質問,孟優壇仍是一派悠遊自得,將那白玉折扇在手中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以一種懶洋洋的語調說道:“小高啊,火氣這麽大做什麽?莫非是秋燥未消?你快去多買些金銀花來泡茶喝。”


    小高使勁按下額上青筋,道:“小王爺,皇上派來的使者可就要到了,您就不回去準備準備麽?”


    “準備什麽?又不是我要去‘督責’他,是他來指正我,該準備的是他吧?”孟優壇毫不在意地說道。


    小高死死捺住衝上去掐住他脖子死命搖的衝動:“您也知道使者是來督責您改過的!就算皇上曆來對您聖恩隆盛,這次聽說當日殿上那禦史進言時,可沒有誰出來說一聲的!都是一個勁兒地附聲說好!皇上再寵信您,也不能違了百官之意啊!何況三人成虎曾參殺人,這邊知道的說小王爺您是性子使然,說話做事不經——咳,不羈一些,不知道的,什麽帽子都扣上來了——這次皇上下旨著使到青石來,不就是因著說您驕縱奢溢、擅為法令之類的麽?”


    “好大一頂帽子。”孟優壇誇張地歎了一聲,道:“小高啊,我都被人家說成這樣了,你怎麽看?”


    “屬下已看過那所謂十大罪狀。依屬下之見,此事可大可小,皇上素來恩厚於您,此次大約隻是搪塞百官之口。但您也需拿出悔過之色來,將這麵上功夫做足。屬下懇請小王爺速速回到青石,素衣齋食,恭迎使者到來,以示改過之心。”


    孟優壇涼涼道:“是不是還要請個高僧來念幾天經?再用我的血抄部《大悲懺音》什麽的?”


    “小王爺!”


    “嘩”地一聲,孟優壇將折扇一展,細細端詳上麵那個“安”字,道:“父親傳我此字,我臨了這十幾年,自覺已得個中三味。我記得此間有家文墨鋪子賣的紙不錯,等會兒咱們便去挑幾張,我再裱幅扇麵將此幅換下,省得將父親的這幅字磨損了。”


    “此時已快入冬,小王爺,折扇之事可留待來年再說。目下最重要的是回青石。”小高哪容許他岔開話題,一心要問出個準信:“小王爺,算來使者已經進入千州郡內。若您再不趕回去,屆時那使者要將聖旨宣給誰聽?致電時他再參上一本,更是罪上加罪!”


    “好歹都在千州住了這麽些年,我還是知道不少近道的,你就不要再操心這個了。”


    小高好話說盡,卻說不得他回心轉意,隻覺世間再無比自己更無奈的侍衛:不單單要護得主子安全,還要像個老媽子似地說這說那。當下自暴自棄道:“反正到時再添幾條罪狀,也是小王爺您自己的事,屬下言盡於此,便不多說了。”


    孟優壇將折扇收攏,輕輕敲著桌沿,道:“小高啊,若你家王爺我真的被削爵查辦,你怎麽辦?”


    小高沒好氣道:“樹倒猢猻散,屬下好歹有一身武藝,當可逃脫查抄羈押之患!”


    “難道陪主人一道受難不是侍衛的本份麽?”


    “連聖人都說,一諫不聽,再諫不納,當去之。”


    “哦~~”孟優壇點頭道:“原來你將自己比作那直諫的忠臣啊~~”


    “屬下不敢。不過聖人有言在先,依之而行罷了。”


    “唉,小高,你這人什麽都好,就是一股直氣,誰不聽你的話了,你就不給他好臉色看。”


    “屬下不敢。”


    “你有什麽不敢的?罷了,好歹現在我這王爺的頭銜還沒削去,你現在還得聽我的——今日我們便在這裏住下,明日再沿棋盤山那邊回去,你去找間客棧吧。”


    小高看著那笑得敗絮盡現的俊秀嘴臉,咬牙道:“屬下遵命!”


    ****************************


    這一日,宋曉等四人行到寧州蘭坪縣中時,剛好是午後。


    纏綿的秋雨終於過去,這兩日秋陽烈烈,天藍得鮮豔奪目,沒有一絲雲彩,總算有幾分秋高氣爽的味道。


    “分別的時候應該下場雨才應景啊。”宋曉低聲嘟囔道。


    蘭坪縣正是李家父子此行的目的地,今日既然到此,便意味著雙方自此分道揚鑣。


    宋曉向老李頭道:“這一路走來,全靠李大叔熟悉路徑,少走了不少冤枉路,減省了許多麻煩。多謝李大叔了。”


    老李頭微微點頭,難道地說了一句比較長的話:“閨女,看完親戚回去時,順路到咱村裏坐坐。”


    宋曉笑道::“一定一定。”又向李同道:“小同,今日姐姐便和你再見啦。”


    李同畢竟是個從小在家人寶貝嗬護下長起來的孩子,沿途的興奮在此時到達目的地後,因想到今後便要遠離親人,生活在這完全陌生的地方而生出彷徨不安。眼下見相處了十幾日的宋姐姐也要離開,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自己也理不清說不明,隻緊緊拉著宋曉的衣角,遲遲不肯鬆手。


    老李頭皺了皺眉,喝道:“小夥子家!成什麽樣?”


    李同回嘴道:“成什麽樣?就是這樣!”又低聲向宋蜒道:“宋姐姐……”


    宋曉因為之前也曾遠離農鄉外地上學的緣故,看到李同神情,想起他平日一些不經意的話,略略猜到幾分李同此舉後的複雜心事,便說道:“小同,你現在也算大小夥兒了,正是該多交朋友,多看新鮮事物的年紀。你看,你在這裏,李大叔已將一切為你打點好了,你等會兒就可以到上班——上工的地方,又可以交到新朋友,不是很好麽?”


    李同聽到她這番話,猶豫一下,緩緩鬆開宋曉的衣角,道:“可宋姐姐和我投緣……我同我家姐姐都沒說過對你說的話。”


    摸摸他的頭,宋曉道:“但是她肯定比我更加關心你,更加為你著想,更清楚你喜歡吃什麽,對不對?”


    遲疑著,李同點了點頭:“可是……”


    宋曉笑道:“親人不一定誌向相投,卻是最能說貼心話的人。何況,你路還這麽長,以後肯定會交到更談得來的朋友。”


    “真的麽?”


    “當然是真的。說不定過上兩個月,你在蘭坪住得高高興興,就將我這個姐姐忘了呢。”


    李同急忙道:“怎麽會呢?我可不會忘記宋姐姐這麽好的人!”


    “嗬嗬。”宋曉微笑道:“那到時我來看你,你可得請我吃飯。”


    李同想了想,道:“我請你吃飯,你付錢怎麽樣?”


    宋曉佯裝生氣,道:“好小氣!”


    看到李同賴皮地笑著,方才幾分不安盡然釋去,宋曉也覺得心中慨然,道:“你今後獨身在外,一切小心。”


    “嗯。謝謝宋姐姐。”


    宋曉笑笑,拉拉楚越人,道:“都要走了,你怎麽還是不說話?”


    楚越人聞言,說道:“一路承蒙照顧,在下感激不盡。”說著向老李頭輯了一禮。


    老李頭忙避開,道:“無妨,無妨。”


    又說了幾句道別的話,宋曉便同楚越人一道走了——馬車與馬匹都是自老李頭村中的村民借的,當日已說好到蘭坪後便由老李頭帶回去。


    轉過街角前,宋曉忍不住一回頭,見李同還在望著他們的背影,見她回頭,便朝她拚命地揮手。宋曉也朝他揮揮手,站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回過身,繼續走下去。


    默默走了一段,楚越人道:“想不到,你同那小孩子如此依依不舍。”


    宋曉道:“嗯,我在那邊——我家那邊,家中隻有我一個孩子,我一直很想有個小妹妹。李同很投我的緣,我便當是個小弟弟,也不錯。”


    楚越人奇道:“我看你很會照顧人,怎麽會是獨子?”


    “獨子就要嬌生慣養麽?——我也想,可惜我家隻是小庶民,要想過得好,一家子都要努力,我若是嬌慣起來——”宋曉回想一下往日遇到的幾個所謂小公主的作派,不由打了個寒噤:“算了,就算是父母肯嬌慣,我也不會習慣的。”說著,向前方一指,道:“那張車似乎是拉人的,我們今日先趕到千州境內,明日再到那邊看看情況,是專雇一張車,還是繼續搭車趕路。行嗎?”


    “嗯。”楚越人道:“就照你說的。”(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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