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謝流塵起床,隻見久違的陽光自雲後微微透出。他披衣立於窗前,看著那一抹晨曦漸漸擴大,陽光一寸寸灑入屋中,暖意融融。


    這時小七推門進屋,為他送來洗漱的熱水。見他站在窗邊像是在看天色,便問道:“少爺,今日看著天晴了,可要起程?”


    謝流塵略微一想,道:“再等一日吧,看這天晴得久一點。”


    小七道:“那我去告訴其他人。”說著轉身邁出房門,又被謝流塵叫住,他回頭問道:“少爺,還有什麽吩咐?”


    謝流塵清清嗓子,道:“昨日你去的那地方,往哪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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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早上,宋曉與楚越人兩人照常搭了張貨車,繼續趕路。


    二人同行以來已有兩日,起初宋曉還時時全神貫注,立誌要在楚越人再次對自己毒舌時反擊回去,不料對方甚是彬彬有禮,一路走來除了必要時從不說話。宋曉自然不願去先挑起戰局(宋曉:喂,你聽好了,我是不願,不是不?敢?),於是暫時收起戒備的心思,專心趕路。兩人倒也相安無事。


    這日早晨,貨車走到一半時忽然下起了雨,來勢還不小。車夫忙停下車拿出油布往貨物上蓋,宋曉與楚越人也去幫忙。待將油布蓋好,才跑去一邊樹下躲雨。


    道邊樹上的葉子幾乎已經落盡,匆忙之間三人撿著樹枝較密的兩顆樹下站好,才發現自上外衣、頭發均已打濕。


    那車夫獨自站在一邊,顯然是習慣了,拿袖子抹抹臉便倚到樹上打盹。這邊宋曉頗有些無奈,她今晨起來便覺得頭有些昏沉,現在淋了雨,也不知晚上會不會發燒。


    一想到發燒二字,她頓時緊張起來。古代可不比現代,發燒感冒都是小問題,自己吃些藥,兩三天就會好,還能撐著做事。在這裏,若病得嚴重的話非得躺幾天,等中藥慢慢生效。而據眼下的情形,雖說暫時是沒有被追兵懷疑到這對假扮的夫妻頭上來,可誰能保證下一次也這麽好運氣?還是得趕快趕到目的地才放心。


    想到這裏,宋曉解下背上的包袱拿出件外套,準備更衣,免得濕衣裳穿在身上,寒氣入體,真的一病不起。


    不料剛解了一半扣子便被一隻手攔下。宋曉順著那隻手看到楚越人,奇怪道:“幹什麽?”


    楚越人有些惱火:“光天化日之下你就這麽寬衣解帶?”


    “光天化日?”宋曉愣道:“這裏沒什麽人啊……”又看看身上:“我裏麵還穿著中衣和裏衣哪。”


    雲夢澤楚氏不若中原人那般講究許多禮節,當日楚越人離開家鄉到帝都去時,初入宮中,剛踏俗世,亦鬧過不少笑話,心中亦對中原禮法甚多頗有怨言。然而即使是在崇尚自然的楚氏人中,女子在外人麵前當眾更衣亦是不雅之舉,除非這女子對那外人……


    楚越人道:“宋姑娘的來處都是如此不拘小節麽?”語氣溫柔,尾音上挑。


    宋曉警惕道:“你什麽意思?”


    “無事,隻是感歎宋姑娘大有巾幗之風,行事豪邁而已。不過,”他話鋒一轉,道:“不知若是換了宋姑娘自己的身體,宋姑娘行事還會如此大方否?”


    宋曉原本準備還擊回去,聽完他的話卻啞口無言。方才情急之下,她又忘了,這裏是古代,許多她做來自然而然絲毫不覺不妥的事情,在這裏可是被視為傷風敗俗的。而且今日金枝未醒,若金枝有意識的話,大概會又羞又氣吧。


    想通此節,宋曉無奈道:“多謝提醒。”她不在意這些,金枝是在意的;到時她可以回到自己原來的世界,金枝卻還得繼續待在這裏。縱然四周無人,可禮節這種東西,約束的不僅是在人前,也是在人後的行為規範啊。她既借了金枝的身體暫用,那就得一並遵守這個身體曆來秉循的禮節。


    但是問題還在,她總不能穿著濕衣服,一路用體溫捂****吧?


    宋曉眼珠轉了轉,四下打量。嗯,車夫在合眼休息,麵前這家夥大約也不會亂說……頓時便想出一個主意來,道:“但衣服總是要換的。楚公子,勞煩你轉過身去,為我擋一擋好麽?”


    楚越人道:“你覺得我遮得住你的動作?”


    宋曉伸手比劃一下:“你雖然算是瘦的,但好歹也比我寬不少麽。”想了想,又從包袱裏拿出件披風來:“那你把這個抖開,就遮得住了。”


    看楚越人袖手不動,宋曉道:“幫個忙,不要這麽小氣。”


    楚越人也不知在想什麽,二人又僵持了一會兒,他才慢慢接過那件披風,轉身反手展開。


    原本宋曉的意思是,楚越人轉過身去在自己身前展開披風便好,這樣雖然露的空隙比較大些,但現在正下雨,周圍並沒有什麽人,所以也不用擔心走光。不想楚越人卻反手在自己身後展開披風。這件披風領口並不寬敞,將它繃直後雙手還是曲著肘的。宋曉以前做OCSER時也擺過這樣的造型,當時擺了半個小時,兩手別扭得很,好不容易放下,隻覺又酸又疼,都不像是自己的。她知道這姿勢很不舒服,卻能最大限度地遮住她的動作。宋曉愣了一愣,手上動作不由加快了。


    “好了。”宋曉說著,接下楚越人手中的披風,剛想折好放回去,一眼看到他身上從肩到背大塊的洇濕,忙道:“你也換一換衣服吧,我為你遮一下。”說著站到楚越人身前,道:“你將外衣拿出來吧。”


    半晌,不見楚越人動作,正要催促,宋曉卻發現楚越人正拿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她疑惑地問道:“什麽?”


    “宋姑娘當我是女子不成?”楚越人搖頭道:“承蒙宋姑娘錯愛,不過在下身體很好,不用更衣。”看到恍然大悟的宋曉,又說道:“宋姑娘也不必矯枉過正,否則一樣不妥。”


    …………


    啊啊啊——方才還有一瞬間覺得這家夥也許是個內裏溫柔的人的說——果然對敵人是不能抱有幻想的!


    宋曉慢慢折著披風,冷笑道:“楚公子生得這麽好,被人錯眼當成女子也是有的。若真有哪個不長眼的莽夫看到美女更衣,急急想來看個清楚,結果卻發現閣下是男兒身,以致玻璃心碎成一地,你該叫人情何以堪?”


    楚越人生得眉清目秀,標準俊秀斯文型帥鍋一隻。宋曉這番話雖略有誇大,卻也扣了些實情:這兩日有人問起時他們便稱是夫妻,趕去某地找親戚。對方聽到“夫妻”二字時,往往忍不住要多看幾眼。更有一兩個口快的,當即說道:“兩位訂的是娃娃親?這位小哥兒瞧著可斯文了,小娘子好福氣哪。”或是更過份的:“小哥兒可是家道中落?怎麽娶了這麽一房——”餘下媳婦二字想起宋曉尚在麵前,生生咽下。


    為什麽美女配醜男還會有不少人說“男才女貌,正堪良配”?為什麽平凡女配個帥哥,就有這麽多人打抱不平?


    宋曉同學一路苦苦思索這個深奧的哲學問題,以打發旅途無聊時光。所以現在反唇機譏時,毫不猶豫便將怨念脫口而出。平凡!平凡怎麽啦?我有內涵!漂亮的臉蛋能出大米麽?——這會兒她倒不記得自己是外貌協會的人了。


    楚越人聞言盯著她看個不住,隻到將她看得冷汗直流,才微微一笑,道:“我很像女人?”


    無聲的暴力威脅之下,宋曉淚流滿麵地別過頭去:“不像。”


    楚越人點頭道:“宋姑娘一時口誤,在下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宋曉,他說什麽不會放在心上?——卻是金枝醒了,剛好沒頭沒尾聽到這一句,忍不住問道。


    “他一定會放在心上的!這個小氣又別扭的家夥!”宋曉咬牙道:“這家夥,總有一天惡貫滿盈,小心別犯到我手裏!”——話雖如此,她卻說得很小聲,幾乎連金枝也聽不見,隻是感覺到那股濃濃的怨氣,金枝識相地決定現在不要開口比較好。


    直到雲消雨住再次上路,誰都沒有再說一句話。(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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