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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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回到村寨,樓定石與謝朝暉沒有誰再說一句話。樓定石從剛才的震驚中清醒過來,發現某些他曾認為永遠不可能在他身上出現的情緒,不知何時悄悄侵入心房。他專注思考著對策,忽略了謝朝暉反常的沉默。


    剛走到村寨邊,便聽到裏麵傳出的喧嘩。這是反常的。樓定石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加快腳步欲一探究竟。謝朝暉跟在他身後,亦從莫名的情緒中清醒過來,神色中帶上戒備。


    遠遠便看到村人圍成一排,將郭寒等人困在其中。一個年輕人正大聲質問著郭寒什麽,郭寒抿著唇一語不發。那年輕人越說神情越激動,搶起拳頭,眼看就要打到他臉上。


    這時斜裏忽然伸出一隻手架住他的拳頭,年輕人用力一推,來人被他推得趄趔一下,倒退一步才站穩。他收回手,瞪著郭寒,神情露出刻骨的怨毒。


    “怎麽回事?”來人正是樓定石,方才那年輕人的力道強勁超出他預料,他頓時提高了戒惕之心,仔細打量麵前的人。身形不見得多魁悟,如同楚氏其他人一般眉目清秀……看到他臉上的怨毒,樓定石心中一懍,口中卻道:“可是我這侍衛開罪了小哥兒?”


    那年輕人這才注意到他,打量他一番,道:“你便是他們的主人?”聲音低沉,似在苦苦壓抑住什麽。


    “是。若他惹了小哥兒不快,樓某願代他賠禮——”


    “樓?那你便是太子了!”年輕人大喝道:“你賠——我族人四千二百五十二條性命——你現在就賠!!”


    隨著他一聲大喝,樓定石頓覺這空氣中有什麽變了,似有無形的千斤重壓落到他身上,讓他動彈不得。他強撐著去看那年輕人,隻見他左手虛托,右手虛掩,一團淡藍的光芒在他手中綻開,轉眼便漲成一個拳頭大小的球狀,光芒亦隨之暴漲,刺得樓定石閉起眼睛。這時他聽那年輕人又說了句什麽,話音未落,一種奇異的感覺向他襲來,周身有什麽東西呼嘯著奔騰而出。他睜眼一看,頓時如附冰窟:鮮血不停從身上抽離,卻並不落到地上,直謝成數十條直線,根根匯集到頭頂。他勉力抬頭,看到那個光球在空中快速旋轉,鮮血不停湧向其中,卻不見它變大,亦不見它變色,仍是淡淡的水藍,泛著極美的波光。卻是死亡的顏色。


    難道今日便將命喪於此?他來不及回想他的雄心壯誌,來不及回想他未做完的事情,來不及回想他未理清的頭緒。此刻看著這極美極詭異的一幕,心中隻是茫然地浮出一句話:是要死在這裏了麽?


    忽然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溫柔地包裹了他,那些失卻的生命流去的力量,逐漸回到他體內。他感到那力量如同最溫暖的泉水,流過他的全身,肺腑在其中滌蕩通明,周身每一處傷痕都被體貼撫慰。


    這樣的溫柔中,他幾乎落下淚來。


    體中的力量逐漸充盈,喚回樓定石迷茫的神誌。就在意識清醒的刹那,那種神秘的力量倏然離去,餘下一點對方才奇特體驗的回味,讓他再次失神。


    “殿下!”


    樓定石穩住心神,道:“我沒事。”郭寒本是衝到他身邊想扶住他,觸手卻發現並無想像中的虛弱,再看樓定石,雖然臉色蒼白,精神稍稍有些恍惚,並無其他異常,不由大為不解。方才那妖異的場麵讓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樓定石周身湧現出的血箭往一個懸空的光球中射去,他本能地要上向護衛,卻發現自己連眼珠都不能轉動。


    眼看樓定石整個人漸漸蒼白枯萎,如失卻水份的植物,即刻要萎頓在地。忽然之間,不知從何而來的一道散出白光的屏障圍住樓定石,射出的血箭頓了一頓,便開始回流。再看樓定石的臉,又漸漸有了生氣。隨著最後一滴血流回體內,那懸空的水藍色光球碎成千萬點星芒,歸於虛無,樓定石周身那一道白色靈障亦隨之消失。


    這時,郭寒發現自己又能動了,忙急急衝上前想查看樓定石傷勢如何,卻意外地,沒有發現任何不妥。他不死心,撩開樓定石的袖口,方才便是從手臂上射出一道血箭。然而現在看來,手臂上除了昔年留下的已泛白的一條劍傷,皆完好無損,連皮也沒蹭破一處。


    郭寒大惑不解道:“這……這是……”


    樓定石低聲道:“稍後再說。”


    郭寒恍然大悟,立時將精力放到戒備周圍人物上。


    樓定石放下方才被拉起的衣袖,不著痕跡打量四周。一行的十四個侍衛雖被方才的異像驚到,仍迅速回過神來,警戒地將自己與謝流塵圍在中間。謝流塵麵色蒼白,看來也是大吃一驚,眼神卻還清明。方才向自己動手的年輕人麵上猶有不甘,不知為何,卻不再動手,隻站在一邊。那百餘名村民圍成一個大圈子,神情冷淡,看不出端倪,空氣中卻有令人無法忽視的壓迫。


    這時,人群外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沒有我的命令,誰向貴客動的手?”


    隨著聲音,村民閃身讓出一條路,深深低下頭去,表達著對來人無聲的敬意。


    正是多日不見的楚長老。


    楚長老走到人群中,四下一看,對著那年輕人道:“千帆,你為何擅用術法?”


    那被喚作千帆的年輕人咬牙道:“族長可知他是何人?”


    楚長老道:“知道。”


    楚千帆大聲道:“那為何長老還對他以禮相待?莫非長老忘了五年前的事?”


    此言一出,那股因楚長老到來而緩和下的壓迫,再次撲麵而來,較之方才,又更重上幾分。


    楚長老情色不變,道:“此事我自有定奪。”看到夢千帆猶自不服,厲聲喝道:“”千帆!你可是要違逆長老之命?”


    楚千帆咬牙壓下心中怒火,退到人群中。


    這時,楚長老轉身對樓定石道:“方才多有驚擾,請殿下恕罪。”


    郭寒大聲道:“那小子分明是想要殿下的命!一聲驚擾就完事了?”


    楚長老淡淡道:“一時情急,不能自已。請閣下易地而處,一想便知。”


    郭寒語塞。的確,若是他的親人朋友被殺,那追根究底的罪魁禍首突然出現在麵前,他拚死也要將那人砍了。


    聽到此處,樓定石道:“楚長老,事已至此,還是說開的好。”遂走上前去,對著麵前密密站滿的村民道:“不錯,我就是華方太子,五年前雲夢澤之役,正是今上,也就是我父皇下的旨。”


    “我知你們對我有莫大仇恨,但有一番話,我不得不說與你們。


    “天下終歸是朝廷的天下,九州一統,大勢所趨。雲夢澤歸入華方也是遲早的事,不同的是,現在由我出麵擔保,可保你們一族平安;若生出變故,又或你們不願歸順,朝廷有的是強硬手段。”


    說到此處,聽人群人有人恨聲道:“我們世居此地,與世無爭,你們無故侵犯我們家園,倒是你有理了?!”


    “真的與世無爭?”樓定石不慌不忙:“前朝慶國宇氏之時,自開朝至末朝,共二百三十七年,其間共對雲夢澤用兵十一次,每次雙方交戰,死傷皆不下千人!”說到此處,他語氣換上諷刺,道:“前朝宇哀帝聽聞此間楚女明眸善睞,美豔不可方物,下令發兵擄掠——不過六十年前的事,說起來真有些久遠了,也難道你們都忘了。”


    滿意地看到眾人變幻的臉色,樓定石換上誠懇的語氣,道:“此次孤奉旨來此,旨在安撫。楚氏隻需保證,歸入我朝,不懷二心,不與外族勾結謀反,不需納貢不需年朝,隻要如華方其他郡縣一般每年按時交付徭役便可。華方亦視楚氏為國中子民,愛之如子,全心以待,如有人敢犯,定然發兵保衛。”


    說到此處,他頓了一頓,轉身向楚長老道:“長老是明白人,當清楚個中利害關係。孤言盡於此,個中利敝權衡,你們仔細想想,於三日能給孤一個交代。”


    說罷,轉身大步向外走去,步履矯健,舉手投足間滿是凜然之氣,謝朝暉與郭寒等侍衛一起跟在他身後。眾村民愣忡中紛紛讓路,無人想去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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