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三名北寒尊使猝然遭襲,江月白並非毫無反應,隻是在那個時候,他分身乏術。


    劍陣雖被他拆的七零八落,卻能輕易威脅到下方那些曆經奮戰,連起身都做不到的修行者。


    當然,他清楚那三位北寒尊使得能耐,就算隔著有些距離,他也能聽到北冥禹頗為氣急敗壞的怒吼,以及北冥羨無比親切的問候,三人固然被劍氣打了個措手不及,立於仙人頂尖的他們,可不會被這種手段重傷。


    但是什麽觸動了劍氣,對方是如何做到,為何自己竟沒有探查到任何不妥之處?


    江月白心中疑問漸生,下意識看向北冥夕的方向,若說此地誰的感知最為全麵,唯有擁有北冥王族心蓮的北冥夕。


    然而北冥夕已無法給予他任何回答。


    從他的角度看去,隻能看到北冥夕與洛蝶藍在石室門口站定,二人麵色都不怎麽好看,許是被如今的情況嚇到,但也正好可以遠離這場亂局,一切交由他來便好。


    江月白拂袖,再度擊飛數柄靈劍,卻也在此時忽有所感,一轉頭,卻見一名已經渾身浴血的修行者掙紮起身,似是想要繼續在戰鬥中出一份力。


    “你們休息便可,這些靈劍……”


    江月白的話語賈然而止。


    他雖能看出劍陣的後繼無力,數息間便會告破,渾沒料到這個萎靡到極點的修行者竟會突然暴起,如撲食的惡狼般朝他攻來,明明一身靈力已經凋零,連起身都是那般勉強,出手卻快若閃電,饒是江月白反應極快,雙手迅速格於身前,那順著雙臂傳入體內的力道也令他的金身無漏受了些許損傷。


    不等江月白反應,那周圍六名本已毫無力氣的修行者,竟是都紛紛暴起,不過一瞬之間,江月白多處受創,每一掌中勁力均是無比渾厚,江月白勉強壓住體內血氣,流雲手毫無保留揮出,在石室中掀起一陣風暴,方才勉強逼退這些人,但將這些人如落葉般掃開後,他的身體亦是晃了一晃,嘴角一縷鮮血流出。


    江月白對身體的掌控堪稱頂尖,哪怕是在猝然受襲的狀態下,依舊通過肌肉收縮,關節偏移等方式將身上的傷勢壓到最低,饒是如此,那極富穿透力的攻勢,依舊帶給了他無法忽視的傷勢。


    江月白目光快速掃了一眼周遭,大喝一聲,武神訣再度爆發,身形流轉之間,或出拳,或出腿,再將那六名修行者一一掃飛,為自己爭得片刻餘暇。


    但在此時,他依舊不忘以流雲手在身旁一撈,已將顧堅拎在手上。


    突如其來的變故中,這個最先開口求援的修行者並未隨那些人一同出手,反而完全被眼前所發生的事驚呆。


    想想也是,自己的本命劍突然成了最危險的敵人,原本一同抵抗劍陣的夥伴也突然成了突襲江月白的惡魔,那身軀的扭動全然不像活人,倒似古墓中爬出來的陰屍,換做任何一個人,都得花上許久來認清現實。


    此人就在他身邊,既然無辜,江月白不介意順手撈他一把。


    “保護好自己。”


    江月白對顧堅低聲說道,旋即手腕發勁,將他一把拋至北冥夕的所在,顧堅本已氣力耗盡,被江月白這一拋,根本沒有左右自己的能力,眼見自己就要撞上石壁成為一攤肉餅,隻得閉目待死,連呼喊都沒了氣力,但很快,他隻覺得周身忽有風旋升起,托著他穩穩落地,恍然之間,整個人已是坐在石室大門之側,脫離了石室中的混亂,而當他轉過頭,心中不由得一顫。


    北冥王族的聖女,就在他身邊?


    這位聖女雖在觀劍大典期間沒怎麽現身,但其名聲早已是人盡皆知,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一窺麵紗下的傾世容顏,而很明顯,這位聖女殿下正與江月白一道行動。


    絕世的美人總是能吸引人的注意,尤其是在絕境之時,總有人會覺著看一眼便此生無憾,顧間沒有這樣的想法,畢竟現在陷入絕境的不是他,可心中惶急,隻覺得唯有北冥王族的聖女才有能力幫助江月白,這一眼,便看到了一個籠在漆黑中的身影,以及一道幾乎直入心口的殺機。


    一時之間,顧堅汗毛倒豎,仿佛墜於十八層地獄之中,一個舉動,可能就會帶來滅頂的殺機。


    “你太弱了,老實呆著,我不殺你。”


    冥龍尊者冷淡開口,如此弱小的人族,不值得他投入太多注意,當然,此人竟能在那滄浪劍陣下撐得這許久,也不枉為一個人才,可惜,既然動了貪寶的念,就要承擔探尋機緣時隨時可能出現的威脅。


    真按照原計劃,他早應該死了。


    冥龍尊者冷漠掌控著此間。


    他就像一尊死神,北冥夕,洛蝶藍,顧堅三人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間,一個重要,兩個無關緊要,但他一個都不想殺。


    他隻在乎一個人的生死。


    而他,是此地他唯一無法偷襲得手的最大變數,也是他們最為針對的目標。


    ……


    江月白將顧堅送到北冥夕身邊,本意是請求北冥夕幫忙護持這個幸存者一二,就算沒有沉夢在身,北冥夕也是心蓮加身的強者,自保必然無虞,至於為何撈顧堅一把,純粹是江月白心念使然,想救便救了,至於其他,根本不需考慮。


    當救人還需要考慮再三之時,人就該懷疑這世道了。


    在這危急之時,江月白尚且沒忘了另一個奮戰到最後的人。


    雷驚天已是徹徹底底的強弩之末,仙人在深入地底,靈力稀薄的環境之下,也不過是強一些的靈玄境,能拚到現在而屹立不倒,老爺子的修為當真極高。


    麵對這位此地撐起半邊天,如今卻無力動彈的老人,江月白自然不能以拋顧堅的方式將老人扔出去,當下欲扶住老人,領著他往北冥夕所在乘風而去,以他的輕身修為,這不過是輕而易舉。


    可就在他告了聲歉,打算將這位執著的老爺子帶離之際,雷驚天雙手猛地探出,鐵箍似的將他手腕拽住,於先前如出一轍的恐怖力道頃刻撞入江月白經脈之中。


    江月白豈是常人,在雷驚天突然出手之際,已是以武神訣嚴守各處門戶,縱然被雷驚天扣了脈門,兩處血氣也如兩座守備森嚴的關隘,將那恐怖力道死死阻攔在外,隻是體內所承受的劇烈震動,也讓江月白受創不小。


    但這一次,他看清了老爺子的麵容。


    那是一張-堅毅方正的臉,虯髯覆麵,自有衝天豪氣,可那眼中的神采卻是無比暗淡,好似降熄的燭火,遊移在生與死的邊緣。


    “不對!”


    江月白心中立時發覺,同時身上的創口也有異變發生。


    他的血肉經絡正在“枯萎”。


    在植物身上應是枯萎,在他身上,表現為血肉經脈的萎縮,若是放任下去,他很快就會成為一具幹屍。


    江月白深吸一口氣,腿上生風,雲龍九現腿再無保留,將那雷驚天狠狠踹飛出去,隻是那雙擒住他的雙臂卻是自他身上被生生扯下,哪怕與本體斷絕,兀自攀在江月白身上不放,尚且粘連的血肉分外觸目驚心,呈現著詭異的綠色。


    並非劇毒的碧綠,而是生機盎然的翠綠。


    很難想象,這種仿佛蘊藏勃勃生機的顏色之下,是奪人生機的狠絕手段。


    雷驚天與先前那六人一般,似乎還有著一口氣,操作這具身體的,卻早已不是他們本人,如此情形,或許應當稱他們為活死人,可這種魂死身存的姿態,或許遠不及真正死亡來的幹脆。


    龍族七脈之中,蒼龍一脈,最與自然親近,可聚天地之精華,結萬靈之生機,修為強大的蒼龍甚至可以做到身軀長生不滅,縱然本尊壽數耗盡,留下的身軀也將作為參天巨樹庇佑子孫,其中最廣袤的那棵遺澤遮蔽了蒼龍部落的中心,這便是蒼龍部落蒼龍頂的由來。


    江月白並非沒有想過與負責修建劍墓的蒼龍尊者對上,卻沒有料到,對方修的是親近自然,流轉生機的龍族功法,真正展現出來的,卻是占人身體,借他人之手奪人生機的陰險手段。


    “蒼龍尊者,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


    江月白厲聲喝道,隨著武神訣運遍全身,身體的枯萎瞬間終止,血氣帶著新生的血肉很快將枯萎處填補,而江月白隨意出手之時,雷驚天等七人俱是被他的流雲手輕鬆掃開,再無法近他的身。


    這些人已不是活人,在他們即將力竭的那一刻,蒼龍尊者的手段便奪了他們的生機,完全掌控了他們的身體,現在的他們已是七具無知無覺的傀儡,反在蒼龍尊者的手段下獲得了近乎無盡的生機,無論受到多大的創傷,都能迅速起身重新作戰。


    江月白不願做那無用功,尋到敵人本尊,才是他最需要做的事情。


    然迎接他的不是蒼龍尊者,而是兩柄突兀刺向他後心的神兵。


    一者銀白槍身肅威無雙,盡顯鋒芒,正是玄龍一脈的玄龍槍!


    一者冰藍戟尖凝霜森冷,畢露幽寒,正是寒龍一脈的寒龍戟!


    兩名龍族尊者同時出手!


    北冥夕險些失聲驚呼。


    旁觀者清,她最能看清現在的局勢。


    玄龍,蒼龍,寒龍,冥龍。


    小小一間石室,竟有四位龍族尊者埋伏?


    至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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