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緩緩流逝,劍氣滄浪圖下劍修們的狂熱並沒有隨著時間一道消退,不斷有人在參詳劍道的過程中心有所悟,抽起佩劍旁若無人的開始演練。練劍綻開的劍氣不可避免的會影響到周邊的其他人,卻是沒有多少人作出反應,因為在感受到旁邊屬於滄浪劍法的劍氣之後,這些人往往也會順從自己的心意,直接將剛剛領悟的滄浪劍施展開來,一時之間,劍墓周邊盡是滄浪翻湧,一浪堆疊一浪,一層高似一層,將這周邊完全攪成了劍意的海洋,鮮少有人能穩住心態,避免隨波逐流。


    江月白身處滄浪劍氣之間,隻覺得周邊好生吵鬧,不說這些人中能將滄浪劍施展的形似的已然不多,就算有些像模像樣的,失去劍意的滄浪劍,劍氣看似宏大實則脆薄如紙,同階修行者尋常的一記攻擊或許就能將其擊碎,想要他們觸及滄浪劍缺失的靈魂,一日的修煉絕對不夠,而滄浪劍實際上是一種極為隨性的功法,正如天上的劍氣滄浪圖,一千個人或許就能看出一千種具備細微不同的劍法,隻是因為缺失劍意這條脊骨,這一千種劍法都隻能算是空殼。對這些沒有滄浪劍基礎的人來說,汲取滄浪劍中適合自己的部分參詳才是正道,可江月白掃了一眼周遭,通過麵上神情判斷,做到這一步的唯有神門十三劍,北冥王族幾人,以及交錯於人群中的,許多他不認識的家夥,這些人才真正能從這場悟道中取得相當的收益。


    江月白相比其他人毫無疑問有著絕對的優勢,他本就識得滄浪劍,並一直以萬化將其演練的有模有樣,就算這個劍道半身不遂,好歹能走上兩招,眼下萬化不好用,從滄浪圖中,他能準確地捕捉到其中真意所在,半天工夫過去,整一個滄浪劍法已為他記在心中,與過往所見互相映襯,雖然談不上會,憑借自身也能運劍運得有模有樣,無非是將慣用的武神訣運轉方式稍稍變動,讓其更適合用劍罷了。


    於是當江月白第二次查探四周之時,已是日落西山,而周邊的劍修們往往已經開始與周邊的同道中人以滄浪劍進行切磋,勝負往往能很快分出,輸的人往往愁眉緊鎖,抬頭再望滄浪,贏的人大都也不欣喜,擰眉靜思,總覺得自己的劍法中缺了什麽物事。江月白望著這一幕,心中不禁暗暗好笑,也不知對劍神隱下劍意這一關鍵到底應該抱持什麽態度,不過很快,他便察覺到了一道直愣愣的目光。


    或者說,對方已經等了一段時間,就等他從劍道鑽研中醒覺。


    江月白毫無畏懼的迎上對方目光,笑道:“你不練?”


    “我有我的劍道,本就不需要滄浪劍。”


    墨名負劍行來,整個人宛如一把出鞘的寶劍,散發著逼人的鋒銳,哪怕是沉浸在劍法研習中的劍修,也都在潛意識的指揮下迅速避開,為他留出了一條直通江月白的道路。


    “看來好戲要上演了。”


    寒龍部落少主寒鬆望著那處,一副好整以暇模樣,劍閣的家夥屢次製約他們在劍墓周邊的行動,這個江月白更是他力求必殺的對象,無論這場戰鬥誰勝誰負,都是他願意看到的結果,而他不吝於在戰後給這場戰鬥加點料,隻要不對墨名出手,相信劍神不會有閑心袒護一個外人。


    此時與寒鬆他一般關注著這邊的,都是不需要研習滄浪劍法的人,或許因為有著自己的修行路,或許從滄浪劍中已經取得了自己想要的收獲,或許別的什麽原因,這些人的注意力全都聚了過來,落在江月白與墨名二人身上。


    不說別的,劍閣與神劍山莊當年就是劍道上針鋒相對的兩大巨頭,衝突的最終結果,是聖王城中劍神重傷老劍聖,劍閣由此壓倒神劍山莊,隻是老劍聖落敗的因由總是為傳頌者有意無意的忽視掉,傳到現在,早已是一場無可指摘的大勝。


    江月白與墨名,一個毫無疑問代表神劍山莊,一個有十足的資格代表劍閣,好似當年那場決戰的延續,不管前因後果如何,這一戰一旦打響,絕對有資格連同劍墓即將發生的一切,被記錄在史書之上。


    北冥羨冷冷看著這一幕,心中不斷為墨名加油打氣,雖然這劍閣的關門弟子聽說很不堪,誰讓另一方昨天就蓄謀拐帶他們的聖女,如果神道劍當真可問神道,最好就將那家夥好好收拾一頓,省得他目光老是往她們聖女這邊伸。


    北冥王族的聖女,理所當然的應該留在北冥王族,盡管王族對聖女的要求並沒有這一條,可這是曆代聖女都在經曆的傳統,若不徹底與王族的一方勢力綁定,聖女能夠擁有多少影響實在難說,北冥夕固然得王族高層喜歡,可要孤芳自賞,可不是高層們願意看到的場景,她相信北冥夕也清楚這個事實,再繼續和江月白這個多事之人搞在一處,隻會有害無利。


    而當她觀察聖女的神情時,卻發現北冥夕麵上掛著期待的笑意,似乎很願意看到那裏劍拔弩張,並演變成一場戰鬥,心中不由得鬆了口氣。聖女到底是識大體顧大局的,畢竟昨日連北冥禹這個行事肆無忌憚的家夥都能勸的回來,看來,自己確實是過於神經質了一些,未來也好讓弟弟多加努力,爭取能做那個聖女身前的男人。


    但她所不知道的是,北冥夕的確在期待這一戰,不過不是期待這一戰能打的多麽火熱,而是真心想要觀摩觀摩真正的滄浪劍。


    她已相信江月白所施展的,會是真正的滄浪劍,哪怕她非常清楚江月白劍道有幾斤幾兩,還是有著這種莫名其妙的信心。


    她也相信,江月白不會施展滄浪劍以外的功法。


    畢竟,這裏是神劍山莊小劍聖的墳塚,當世依舊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展露神劍山莊之名的,隻他一人。


    此戰無關勝敗,隻關真心。


    她亦對此關心。


    ……


    麵對墨名火熱的眼神,江月白大笑回應:“那麽,你是打算問劍,還是無所謂形式?”


    墨名淡淡道:“你決定。”


    “那就問劍。”


    江月白的回應極為果斷,繼而邀戰道:“可敢用劍閣的神道劍,接我手中的滄浪劍?”


    他的右手前端,有流雲氣勁匯聚,包裹著周邊淩厲形成劍形,最終成就一道約莫三尺的靈劍。靈劍前指,劍鋒對準了墨名身後之劍。


    墨名的麵色有些難看,仿佛受到了侮辱,咬牙道:“你不用真劍?”


    江月白想了想,似乎是這麽個道理,問劍問劍,總得有把能用的劍,至於旁邊折根樹枝之類的充充數,更是赤裸裸的羞辱,墨名此番挑戰不同於少一次,這一次的他光明正大,隻求傾力一戰,再沒有其他心思,麵對純粹的戰意,江月白很樂意回以純粹,何況他也確實想要試試自己臨時記下來的滄浪劍。


    那些劍氣能夠阻止他用萬化體悟滄浪劍道,可阻止不了他用自己的劍道。


    但他還是需要一把劍,一把真正的劍。


    無可奈何之下,江月白朗聲道:“哪一位願借劍一用?”


    這一句話似乎是對在場的所有人喊出,實際上對準的是劍閣一眾。


    這場戰鬥應當是你們負責安排的,這劍,總得你們安排上。


    遠處,謝兆言有些啼笑皆非的望著這一幕,他的麵色似乎依舊有些蒼白,但精神一看便是極佳,所謂的重傷被外界傳的無比淒慘,可實際上,根本影響不到他的任何行動。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配劍,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此劍品相不好,品階不高,唯有他可以駕馭,換做旁人,真不如一截樹枝好使。


    “姓江的,此劍名‘山嶽’,望你莫……”


    龔士嶽的聲音戛然而止,準備禦劍遞出的寶劍亦飛回鞘中,麵色一片冷硬,再不發出半分聲息。


    因為已經有人遞出了劍,而且遞的極快,快到另一邊的北冥夕還沒來得及趁北冥羨不注意拔出沉夢,其餘不少願意借劍的人來不及喚出寶劍,那劍便出現在了江月白眼前。


    那是一柄劍身古樸的長劍,劍身銳意通透,似可吹毛斷發,在寶劍中算是一流,可此劍具備單純的鋒銳而無靈性加持,這樣的劍要與仙劍相比,隻能相形見絀,但觀其模樣,劍主顯然將其保養的極好,就算現在將其暫借,也保持著雙手托舉,仿佛此劍是什麽無上至寶一般。


    遞劍的是一名女子,身著一件黑色鬥篷,卻掩不住窈窕身姿,她並未隱藏自己的容貌,精致的五官中,似乎有時光濃鬱的沉澱,又仿佛隻是女子個人的堅持,眉宇間縈繞的,盡是與其手中劍一般的淩厲鋒芒。


    “此劍暫借於你,勿要墮了它的名頭。”


    江月白愣了愣,鄭重雙手接過,接過劍連舞數道劍花,手中劍比他想象的還要輕巧靈動,偏偏不會有那種太過輕巧導致的無從著力,似乎無論自己動用多少力道,都能完美將其駕馭,如今隨手舞劍花,劍鋒軌跡似蝶舞紛飛,將靈動二字發揮到了極致。


    “好劍,多謝姑娘借劍!”


    江月白大笑收勢,劍鋒朝前直點,挑眉道:“現在,我有劍了。”


    “換個地方,開始你的問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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