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不覺的動作神態皆雲淡風輕,毫無殺意,仿佛旭陽城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若他換上一身尋常衣衫,在旁人眼中或許隻是一個模樣清秀的中年書生,根本想不到這樣一個和氣的人擁有著怎樣恐怖的修為,以及深邃的心思。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王定安是場間最迷茫的,他被向淩霄強行拘回,還未來得及理清周邊狀況,就突然要與東方不覺戰鬥了。確信對方是鬼狐的他當然不會手軟,但……那可是東方不覺啊。


    就算他拚盡全力,難道有可能戰勝一名貨真價實的神座?


    “不必在意,我們隻是需要與鬼狐作個了斷罷了。”


    江月白咧嘴笑道。


    相比於心中因外在幹擾而不斷加深的恐懼,興奮顯然更能占據他的心境。


    若事事瞻前顧後,如何發揮的出武神訣的霸烈。自他爬上絕神崖,三天兩頭就得因為各種原因與人交手,如今要對付靈道四境以及仙階的修行者,他已有了一套成熟完善的戰鬥法門,隻要近身,對方將毫無機會。但與神座對戰的經驗,他當真欠缺。


    斬開雪域風雪的劍氣,將他的葫蘆斬得近乎破碎,如今應當還在萬兵行中折磨工匠。


    撕裂天地空間的碎虛,更是能輕易將他拿捏,當那一隻手平淡無奇的探出時,那時已經能憑真本事與仙人交手的他竟毫無還手之力。


    北冥神座與烏江神座,皆是神國地位尊崇之輩,出手自有大家風範,可眼前的東方神座不同,大至整片東方神域,小至他籠在身後的雙手,無數無刻沒有一些陰險的小動作,若沒有向淩霄那一記印,他們這些人現在就該狀況百出,根本不可能以清醒的頭腦直麵對方。


    江月白對身後三人道:“我先上。”


    神座的力量,到底淩駕於仙人之上,與仙人相比,戰力有著脫胎換骨般的蛻變,東方不覺此刻的好整以暇,最大的支撐就是他的本來實力,就算神念難有成效,他也能隨手壓製荀日照這般的仙人,更不要提連靈玄境都名不副實的王定安。


    無相境的武神訣能否與神座抗衡已是未知,可除他之外,沒人有能力做出試探。


    “不必擔心,我會將修為壓至與你們差不多,絕不以勢壓人,當然,你這位武聖傳人除外。”


    東方不覺饒有興致的等待江月白等人的動作,微笑道:“半個時辰如此漫長,我有十足的時間陪你們玩一場。”


    修行者間的生死相搏,於他眼中的確隻是玩鬧。


    因為在他心中,結果隻有一種。


    他會永遠活著。


    而他的敵人,永遠會在各種界限中被磨滅。


    比如肉體。


    又比如精神,或者靈魂。


    ……


    “一刻鍾。”


    場間劍拔弩張之際,向淩霄忽而出聲。


    江月白尚未回應,東方不覺已訝異開口:“你想嚐試找到我的弱點?”


    向淩霄淡然道:“神座也是人,是人就有弱點,不然,你的東方神域也不會出現疏漏。”


    “好,一刻鍾後,本尊拭目以待!”


    東方不覺大笑出聲,此時他的一縷神念正在旭陽城中與那些他心中的雜魚抗爭,就看是他修的快,還是這些人破壞的快,從這些螻蟻的行動中,他已能明確知曉,向淩霄確實洞悉了他的東方神域,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長青郡,一手造出青天寨的神秘女子,當真是此地最大的威脅。


    他願以那道神念與那些家夥博弈下去,看看自己這頭一次全力施展的東方神域,是否真是破綻百出。


    而在本體這裏,他正可好好活動一下筋骨,看看向淩霄是否真能在一刻鍾之內找到他的弱點。


    他很歡迎他們做這種螳臂當車的蠢事。


    身形已從原地消失,未曾留下哪怕一瞬的殘影。


    江月白似有感應,猛地向後一抓罩下,小破空法強行撕開空間,將東方不覺身形勉強一阻,直至背後忽現殺機,王定安方才發覺自己竟已被東方不覺襲擊,當即鎮定心神,倒握長槍,運轉一身靈力,沿腋下直捅後方,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正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反製。


    王定安已竭盡全力,可東方不覺卻為給他一個正眼。


    “空間出現了一瞬的凝滯……嗬,烏江老兄的碎虛?不,若真是碎虛,可不會隻有這點效果,是你用流雲手模擬的?”


    東方不覺對江月白微笑開口,屈指一彈,王定安槍尖登時偏移,整個人更被一股大力險些掀飛。王定安雖修為不夠紮實,到底練功勤勉,深知應變之道,順勢一個懶驢打滾後,長槍再次探出,若身前的是一個正在衝鋒的騎兵,這一槍將自下而上,將其連人帶馬捅個對穿。


    王家槍,素來是戰場上的好槍法。


    見這年輕人竟還能做出有效反擊,東方不覺不禁有些意外,自言自語般的道:“王家槍,戰場殺伐之槍,果真是當年的味道,這一點上,你比你爹要強。”


    “可惜,這種純粹的戰場槍法欺負欺負修為不高的小兵可以,以寡擊眾時效果也不錯,單獨對上真正的強者,渾身都是破綻。”


    槍尖撕裂空氣,帶起陣陣嘶吼,東方不覺不閃不避,左手伸手抓下一片靈力,如神話中的神人舉起大山砸下,其靈力之豐沛霸道,足以羨煞天下仙人,而其中的一絲神域力量更是強橫無雙,江月白根本來不及強奪,荀日照的聖火亦被掃開,這隨手的一擊,已在輕描淡寫間將神國年輕一輩的兩大頂尖戰力強行逼退。


    而在同一時刻,他的右手自耳畔取下一根頭發,一絲靈力灌注其中,正成了一道三尺黑線,隨著他手腕一抖,便與那杆充斥殺意的長槍裝上。


    鏘!


    一聲金鐵交加的清脆聲響,王定安槍路再彎,隻得勉強收攏槍法護住自身,然而東方不覺單手撥弄黑線,那一絲細不可察的黑發仿佛成了最為尖銳的凶器,不過瞬息間的交鋒,王定安周身已有十餘處刺傷,鮮血為黑法所激,傷口處皆血如泉湧,看著甚是淒慘。


    王定安圓融的護身槍法,竟是全做了無用功。


    危急時刻,王定安強行收招後撤,整個人直直砸向後方,見東方不覺並未追擊,劇烈跳動的心髒方才平靜些許,但已無法提起出槍的勇氣。


    與東方不覺交手的三息時間,他幾乎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那根無比脆弱的黑發,將他勤奮修行的王家槍破了個幹幹淨淨,而他感知的無比清晰,東方不覺動用的,隻是靈玄境層次的靈力,根本未曾用修為壓製他。


    正應了東方不覺之言,他修行的王家槍,完全破綻百出,不堪入目!


    王定安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


    每一處傷口,都似乎被某種力量從內部攪爛,不僅出血量高的嚇人,他根本無法以護體靈力將其壓製,更是將他的血肉強行擰合,教他憑借修為或丹藥治愈自身,也隻能事倍功半。


    一抹深深的恐懼感徹底占據了他的內心,當他看向身前戰局時,整個人已再提不起戰意。


    東方不覺,不僅是精通神念的神座,更是一名真正的戰士。


    他懂得真正的戰鬥,完全有能力用無數種方法殺死他們,現下,不過是在玩貓戲耗子的遊戲罷了。


    ……


    王定安的慘狀被荀日照盡收眼底,焚天輪上聖火湧動,於身後升起一輪大日,千丈法相於聖王城中現世,舉手投足間,似可奪盡天地造化。


    麵對東方不覺,他無法有任何保留。


    然而東方不覺對他施展功法的表示,隻有微不足道的一次斜睨。


    “荀氏軒轅決,精於控火,變化多端,以聖火配合這聖物成就法相,從而將自身實力提升到最大,方法倒是不錯,可惜……你這火不行。”


    東方不覺輕蔑一笑,抬手一掌拍出,周邊靈力隨他這一掌如波浪般湧向荀日照,揭示著此掌在仙階範疇的情況。


    在軒轅聖火之前,城中的靈力根本微不足道,正常情況下,荀日照的法相足以將其輕鬆地域。


    但現在的情形卻是,不僅法相支離破碎,殘火四下飄零,荀日照本人更是不得不抱住焚天輪,連人帶輪砸進旭陽城的市井之中,不知砸穿了多少建築物。


    漫天飛火間,東方不覺輕打響指,於是萬火皆熄。


    從王定安重創暴退,到荀日照一敗塗地,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被東方不覺強行逼退之前,他們三人都在最好的狀態,而當江月白將那縷神域力量消磨殆盡,衝破靈力桎梏,終於直麵東方不覺之際,王定安荀日照,已一人心死,一人重傷。


    堅毅如江月白,此刻心中也不禁生出些許絕望。


    神座的力量,當真與仙人有本質的差別,東方不覺的戰鬥手段與技巧更是在他之上,這樣的人物,遠非如今的他所能抵敵。


    但一瞬過後,他已下定了決心,朝著東方不覺暴衝而去。


    放棄,不是他的風格。


    向淩霄需要一刻鍾的時間,那他就拚盡全力去爭取,看看這一刻鍾,能否帶來真正的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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