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賭鬥已過四陣,雙方皆是二勝二負,對青天寨而言不好不壞,可對東方不悔而言,實在有些丟人的過了頭。


    他帶的是各州頂尖的修行者,青天寨這邊卻是一群真正意義上的旁門左道之士,從大當家向淩霄這個突兀出現的黑戶到玄易這個流落他鄉的無業遊民,除了自甘墮落的老三司馬煩,壓根沒一個正經人,可現在真打起來,靈玄境的劍修敗了,聲名遠播的嚴前輩敗了,他們這兩場勝利還全是武陽府的弟子大出風頭,與東聖域幹係不大,作為如今落日古境的代表,他絕不容許這樣的事情再度發生。


    可對於老三司馬煩,他著實是抱著幾分欣賞的。


    向淩霄是傀儡的傳言如今已不攻自破,但司馬煩總管青天寨全局仍是事實,雖不知先前此人回山做了什麽,想來是有些突發事件,且眼下已經被他解決。


    而司馬煩沒有接過江月白的話柄,而是對著他恭敬的行了一禮,令東方不悔心中好受了些。


    到底是名門世家出身,就算墮落到這般地步,也沒有忘了禮數。


    “東方少主,相信你很清楚,我出身司馬世家,這第五戰,我欲與本家那些吃裏爬外的混賬東西算算舊賬,還請少主莫要幹涉。”


    司馬煩微笑開口,直截了當的指向各州聯軍陣地的某一處,正是司馬世家所在。


    司馬世家是東聖域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與諸葛世家同為東聖域的兩座大山,本次也都表現出了足夠的誠意,將本族的精銳力量盡數派出,東方不悔也給予了他們足夠的尊重,在本州陣地之外另設營地供他們休憩,如果諸葛世家的精銳沒有在武關郡被抹殺,他們也會享受相同的待遇。


    司馬煩鋒芒直指此處,當即便有三名老人躍出陣地,為首老者厲聲斥道:“混帳東西,叛了家族不夠,還想對我們出手不成?”


    “三叔,四伯,還有三長老,我一不曾對家族不利,二未曾消耗家族任何物事,三來,父親母親都很支持我出來幹一番大事業,好回去繼承家主之位,何談背叛?你們鼓動首陽山對付我這位弱小無助的族中小輩,家主可曾知曉?”


    這番話令得三位長輩七竅生煙,什麽素無冒犯,他們司馬世家銷往北方的貨物不知怎麽滴老是缺斤少兩,用屁股想就知道是誰在搞事,而且若你不是大房最疼愛的兒子,本身又當真出眾,深得家主之心,族裏哪裏能容忍你這麽久。他們此行抱著將司馬煩逼回家族的目的,隻順便讓他與繼承權徹底無緣,家主默許此事,顯然也有在考慮將這離經叛道的家夥廢了,哪還有他賣慘的地方?


    不等他們繼續訓斥小輩,司馬煩已幹淨利落的開了口:“久聞三長老於靈玄中造詣精深,已曆經四十餘寒暑,晚輩不才,願領教三長老的功夫。”


    修行並非釀酒,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愈發醇厚,很多時候,說一個人在某一境界造詣極深,就是損他能力有限,壓根無法突破境界。


    司馬三長老素來知曉這晚輩始終不曾磨滅的驕傲,也因此一直不明白,原本前途坦蕩的三少爺為何遠遊了一趟,就幹淨利落的投入了青天寨的懷抱,同那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美豔女子與一個現在看起來還是個純廢物的無名人士組成了最初的青天寨,時至今日,司馬世家都無法容忍這位三少爺繼續逍遙自在下去,何況他這個從來不看好司馬煩的長老,當下冷笑道:“三少爺這是要自討苦吃?”


    “老五都把仙人整成這副慘樣,我怎麽也比他地位高上一些,可惜我們司馬世家一直沒有真正的本家仙人,隻好在數量上取勝嘍。”


    “我就是要挑戰這裏所有司馬家的頂尖強者,就問你們,敢不敢與我一戰?”


    司馬三長老冷笑道:“何須他人插手,老夫一人收拾你足矣。”


    言罷,三長老身形躍出,一掌對著司馬煩拍出,掌中爆發出的靈力波動已是完完全全的靈玄境威力,足以將司馬煩的一切手段幹淨利落的碾壓。


    司馬煩雖行事出格,言語囂張,可這些外在的強勢根本掩藏不住他本身消耗過大,此刻戰力不過平時三四成的現實。


    司馬世家並沒有像諸葛世家那般,相對重視自家在修行方麵的實力,向個大宗門長期輸出自家的子弟。他們的優勢更多在於商貿方麵,有了足夠殷實的家底,就是仙人也會心甘情願為他們驅策,但這並不代表他們本身全是繡花枕頭,族內雖無一門成體係的傳承功法,每一名在修行界有所成就的司馬世家中人皆是包藏百家之法,若無出手痕跡,旁人根本摸不清他們的功底,這,就是他們最大的優勢。


    若與北冥王族為敵,人們往往會防備冰寒蝕骨的北冥寒氣,同時可以早早立遺囑,準備後事,若與諸葛世家為敵,必會第一時間防備諸葛世家的青峰歸靈訣,如果要與江月白對上,如今世人皆知其武神訣爆發力與破壞力無比恐怖,可重創天上仙人,而他的雲遊步飄渺難尋,流雲手變化多端,都是極難防備的高妙武學,他們必會想盡辦法讓江月白無法將這些優勢施展出來……典型的功法為人知曉,大多數情況下都如脫了衣服與人交戰,再強大也難免被針對性的手段傷及,司馬世家毫無疑問將這種情況杜絕,但也導致族內人員實力良莠不齊,至少在司馬煩看來,他的手段早已被司馬世家研究了個透,可要對付對付不知底細的三長老,依舊綽綽有餘。


    “三長老,咱們可是商家,打打殺殺成何體統,這兩錠銀子接好,回家抱孫子去吧。”


    司馬煩大笑出聲,手腕一抖,兩錠紋銀筆直射向三長老,其勢大力沉,蘊著渾厚氣勁,竟有一舉將三長老掌風壓製之勢。


    三長老麵上鋒芒一現,出掌由急放緩,雙手分別托住一錠紋銀,感受著其中熟悉的觸感與重量,隨手一擲,已將其原原本本的奉還,其上附著的靈力氣勁更勝先前,相信沒有人願意結結實實的被這兩團物事砸一下:“族中金銀殷足,何須你這叛逆小輩亂來,自己接好,莫再行不自量力之事!”


    “三長老何必客氣,眼下青天寨庫房充盈,這點心意不足為道。”


    司馬煩哈哈笑著,手中不知何時又添了兩錠紋銀,依舊與先前一般擲出,同時袍袖飛出,如兩道軟索將飛回的銀錠接下,於半空連甩兩圈,再度拋向三長老的所在。


    四錠紋銀先後到來,三長老不閃不避,雙手如鷹爪不住探出,一接一拋,又將銀錠悉數奉還,不料片刻工夫後,司馬煩再度拋回銀錠,且不出所料的又添了兩錠,沒人知道他那看似單薄的衣衫中,到底藏了多少錢。


    看似一場簡單的拋接,實際上已是雙方靈力修為的對抗,每一錠紋銀之上都被拋出之人附著了自身靈力,對方唯有卸去這些靈力,轉而用自己的靈力將其覆蓋,才能將其結結實實的拋回,隨著紋銀數量的增多,雙方出手的加快,這種針鋒相對已是越來越危險,一個不慎,可能就是被紋銀砸穿身體,身死當場的結局。司馬三長老初時遊刃有餘,可不過半炷香工夫,已是汗透衣衫,漸漸的力不從心,可原本應該中氣不足的司馬煩卻是始終氣定神閑,一拋一接皆有大家風範,時不時還填兩錠進去,令三長老愈發焦頭爛額,到得最後,一錠紋銀終是擊穿了三長老的右肩,伴隨一陣陣慘叫,不久之前還無比強勢的司馬三長老重傷倒地,雙目瞪得老大,全神止不住的顫抖,極度的恐懼之下,亦難以接受現下的事實。


    足足十六錠紋銀落在他身體附近,每一錠稍稍偏移一些,都足以將他一處重要部分擊得粉碎,別說起身了,現在的他,壓根不敢再動一下。


    司馬煩故作惋惜道:“三長老,給您的禮物您就好好守下嘛,這麽客氣幹嘛,你看,這下好了,在天下英雄前摔個狗啃泥,還要臉嗎?”


    司馬三長老平素哪裏被人這般羞辱,一下怒氣攻心,憤怒與恐懼交雜一處,腦袋一歪,就此暈去,司馬煩則熱切的看向麵色蒼白的司馬家兩位長輩,招手道:“三叔,四伯,我這還有些禮物,也請一並收下?”


    司馬煩的手中突兀出現兩錠純金。


    相比紋銀,這個顯然結實得多,砸一下絕不是斷幾根骨頭那麽簡單。


    兩位長輩連連擺手,不住退讓,哪還管什麽世家風采,他們怎麽都想不明白,明明該是強弩之末的司馬煩,怎麽能夠越境將他們的三長老打成這樣,三長老尚且如此,他們拿什麽與司馬煩鬥?


    長輩一退,後生晚輩們自然不敢再上,一片沉默中,見司馬世家無人響應的司馬煩微笑拱手,收下這一回合的勝利。


    各州聯軍在此刻安靜的出奇,唯有江月白不禁大笑出聲,暗歎這幫世家中人眼界太低。


    被司馬煩用自己靈力借力打力轟成這副慘樣,先前蘇南山南山印已經來了一次,這些家夥,還真是不長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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