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長離防護解除的那一刻,數十支弩箭刺入他的身體,沒有一絲鮮血濺出,痛楚直透筋骨,一身苦心修來的護體靈力根本無法發揮作用。身在半空的他強忍著這一切,神情狂熱而悲壯,將畢生修為運在掌中,對著那處主位拍下。


    弩箭再鋒利,再密集,對靈力的幹擾再強大,也無法瞬間擊殺一名燃燒一切的靈玄強者。被符長離的決然所感染,隊伍中暫存一戰之力的修行者都效仿其爆發一切,以換命的決然姿態運轉自己最強大的功法,隻為將那椅子下方存在的巨大隱患抹除。


    青山行者本質上隻是一群經過訓練,擅長使用各類器具,行動迅捷的人,此番伏擊打出了完全的效果,終究無法跨越與一流修行者的鴻溝,無論普通成員還是先前出言的兩名統領,都沒有辦法阻止這些修行者以自身性命去搏取禁靈大陣的崩潰。


    “不能讓他們得逞,大陣若破,我們有何麵目去見眾位當家!”


    左統領朱克己咬牙出聲,便要強衝入內,可以他靈明境後期修為,將身上裝備全部砸進,也無法抵抗靈玄強者拚上一切綻放的恐怖靈力,可對於這種飛蛾撲火的行為,右統領苟如意沒有阻止,反而對著身邊幾名青山行者打了個手勢,運轉靈力就要隨朱克己一道強衝。


    他們苦心遁匿至今,正是為了在主寨聚殲這些混賬東西,險中求勝,就此畢其功於一役,若大陣有失,別說他們沒有麵目去見眾位當家,自己都沒有臉苟活於世。


    而正在此時,一個嚴厲的聲音振聾發聵,直接令他們的動作盡數靜止:“都給我停下!”


    沒有一名青山行者再敢妄動。


    主位之下埋藏的法陣,是禁靈大陣最後的陣眼,也是青天寨如今最後的屏障,不容有失。


    但發話的是青天寨的三當家,在絕大多數的時候,青天寨大小諸多事務,都是交由他過手的,那主位之下的法陣,更是他與葉向遠親手完成。


    一語喝止青山行者,快速趕來的司馬煩心中暗歎一口氣,最開始的青山行者隻是一支稍稍強一些的民兵隊伍,直至老四加入方才開始嚐試使用各種機關造物,老五加入之後,才真正有了些雛形,要將這一千人徹底練成用司馬世家的標準都苛求不了的精銳部隊至少還需要五年,眼下就讓他們獨當一麵,確實有些難為他們,但他們的表現其實已經無比完美,如果不是有一個要命的陣眼在,這一場伏擊他們能夠端掉東聖域數十名靈台靈玄境強者,而本身隻有一名靈台境存在的隊伍則無一傷亡,這種事情,傳出去外界都不會有多少人相信。


    幸好,他早已做了一手準備,無論如何,這些被人引進來的入侵者,都不可能對陣眼造成任何傷害。


    ……


    木製的椅子與地板在狂暴的靈力之下幹淨利落的崩碎,露出下方藏匿著的事物。


    不是與其餘九個陣眼一般的法陣,隱約散發出的波動比之那九個卻隻強不弱。


    在符長離等人破開其上方阻礙之時,它也展露出了它的真身。


    無數綿軟物事如蝴蝶般翩翩飛起,輕柔接下符長離等人灌注一切的衝擊,令這些本來準備搏命的修行強者感到無比的荒謬,緊接著便是一陣歇斯底裏的呐喊。


    “司馬煩,我日你*!”


    主位之下埋藏的不隻是法陣,還有銀票。


    層層疊疊,數目可觀的銀票。


    這些銀票飄飛在議事廳中,如少女扭動腰肢,輕而易舉的避過弩箭的穿透,縈繞於眾修行者周身,符長離等人的靈力為這些銀票以類似借力打力的手段引導,很快四下飛散,別說一舉摧毀下方法陣了,就是再將木製地板打得下限一寸都夠嗆。


    眾所周知,青天三當家司馬煩極善用錢,至於用來做生意還是打人,全看當時局麵。


    這藏在議事廳下的銀票,已是一些功成名就之人一輩子都賺不到的巨款。


    “能把我這小金庫逼出來,你們今日盡數死去,也不枉了。”


    司馬煩冷眼看著符長離等人,心情並不如何愉快,這些銀票是他存著以備不時之需的,一旦青天寨被拖住,憑著這些當初截胡司馬世家生意存起來的積蓄,足夠幹出很多事情,可今日被作為應急防護手段動用,事後必然會折損個兩三成,到底會對青天寨造成一些影響,作為青天寨經濟的直接幹係人,這邊損耗的責任,他隻能一個人背。


    符長離等人卻再無修行強者的尊嚴,隻想用最惡毒的話語詛咒這位在議事廳下藏錢的混帳東西,但他們麵上的絕望感已是越來越濃,在弩箭與銀票的雙麵壓榨之下,終是斷絕了所有生機。


    至此,除開一個特殊的存在,侵入青天寨的人已盡數伏誅,而議事廳中紛飛的銀票,青山行者們手中穩當的小弩,皆對準了那個特殊的存在。


    狐麵人身上早已盡是弩箭,血流遍地,看著就像個刺蝟,可他卻依然保持著活動,壓根就沒有裝死,現下還能揮手與司馬煩打招呼,想來狐麵之下的那張臉,此刻依舊笑得燦爛。


    那承載落日古境權威的落日令旗,在其手中悄然破碎,令旗之上附著的古境神威完全消散,與它的本體一般,就此徹底消失在天地之間。


    這點微末的小手段不足為外人所道,


    “三當家好手段,看來,我也無法破開此處法陣了。”


    “一具傀儡,就該有一具傀儡的自覺,聽好了,就憑你這兩日的舉動,我青天寨與你不死不休。”


    司馬煩抬手,銀票將狐麵人層層包圍,原本柔軟的質地化作最為鋒銳的利刃,將狐麵人幹淨利落攪碎,隻餘地上的一片狼藉,而數張銀票快速罩下,將這些物事悉數包裹,才算是把這具傀儡徹底抹除。


    司馬煩心中鬆了一口氣,他知道鬼狐絕對會動些小手段,眼下他也無法將鬼狐當作一個有潛在威脅的魂念修者,能夠如此長距離的操控多個傀儡,此人的底蘊與實力恐怕都在他之上,也虧現下這個傀儡隻在靈明境中,且肉身不強,無法發揮出應有的實力,他才能如此輕鬆的將其抹殺,至少現在,內部的問題應當已經解決,鬼狐也沒法再做些什麽。


    將銀票盡數收攏,仔細端詳完其中事物,司馬煩皺起的眉頭許久方才鬆開,對朱克己與苟如意吩咐道:“輕掃一下現場,好生守護陣眼,如有異動,第一時間告知我們,必要時候,以保全自身為重,隻要人在,隨時都能再有一個青天寨,一座禁靈大陣!”


    朱苟二人點頭應下,心中一陣溫暖,他們先前的衝動很可能造就一些惡果,三當家不但沒有怪罪,還要他們注意安全,已是對他們最好的信任,當下很快將命令傳達下去,一眾青山行者行動起來,效率出奇的高,司馬煩趕路之際回望一眼,也是滿意的點了點頭,至少現在,他已不需要關注青天寨本部的情況,可以專心去迎接屬於他的那一場賭鬥。


    當他回到長青郡邊時,無數目光已齊刷刷的看向他,司馬煩粗略一看場間情況,已知這一戰的結果。


    戰傀原本的鋼筋鐵骨,如今隻剩下一個覆蓋銀霜的機關軀殼,各類零件散落一地,就連核心的靈石法陣都已脫落,已是被拆了個底朝天,反觀那個灰頭土臉,卻在江月白麵前一臉欣喜的小姑娘,除了看著狼狽一些,並沒有受什麽傷,勝負如何,一目了然,而看起來,他回來的正是時候。


    “名師出高徒,這一戰,我青天寨輸的不冤。”


    江月白微笑回應:“四當家的機關術出神入化,沐霜能贏,實屬僥幸。”


    這話並非完全的恭維,先前戰鬥之中,李沐霜不知多少次陷入窘境,全憑臨機應變悉數躲過,最終靠著庖丁解牛般拆卸關節的手段一步步肢解戰傀,方才做到現下的地步,她在這一戰中的表現遠超江月白的預期,消耗也遠超江月白的預期,實際上拖了戰傀後腿的,反而是掌握控製陣法的邱莫語,如果換個懂得真正戰鬥的偃師來,李沐霜不會有獲勝的可能。


    這具戰傀的戰鬥力,比同等級的人可要強上太多。


    “這東西請四當家拿回去收好。”


    江月白取過戰傀中的靈石法陣,隨手拋向司馬煩的方向,以邱莫語的修為,可接不住他的拋擲。


    司馬煩會心一笑,雙手攬過靈石法陣,一麵後撤一麵卸力,終在退了十丈後穩穩接下法陣,遞給一旁神情平淡如舊,卻明顯讓人感到黯然神傷的邱莫語,旋即拱手道:“江少俠高義,我代老四謝過了。”


    戰傀的靈石法陣效果比同以靈石為主材的聚靈陣差太多,製作成本卻翻了數倍不止,而且非常容易被毀壞,尋常宗門都不敢搗鼓這種玩意,江月白將其奉還,已是一個極大的人情。


    司馬煩眼珠一轉,喚過一名長青郡邊的嘍囉,將一個錦盒交到江月白手中:“來而不往非禮也,這不值錢的小玩意,就當是回禮了。”


    江月白隻是給了邱莫語身為匠人的尊重,在詢問了李沐霜的意見後,做出的自然而然的舉動,落在各州聯軍眼中,已有不少人要罵娘,那可是一筆巨款,你就是私吞了,也比還給這幫賊子強,對方還給你回禮,誰敢說你們之間沒什麽貓膩?


    江月白卻沒有成為眾矢之的的自覺,對著司馬煩一拱手,笑道:“多謝了,不過三當家,現下,可該你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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