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道門眾人已然瞠目結舌。


    偌大一座破海劍陣……就這麽被吞了?


    玄陣峰峰主神情難看了些,但依舊胸有成竹。


    那些濃霧的來源根本瞞不過他,一座集天地運氣的障眼法陣,範圍再廣也成不了什麽氣候,封的住內部靈力的外泄,可封不住破海劍陣匯聚三百人劍氣符意的勢如破竹。


    破海劍陣的強大之處向來不止在劍氣符意的凝聚,無論是散是合,由兩劍一符組成的三人隊都是陣法中毫無疑問的關鍵點,每一隊都是一個小陣,障眼法再強,隻要三三成陣的格局不曾崩壞,破海劍陣便不可能被擊破。


    這一點,他清楚,葉向遠也清楚,不過他有一個更加清晰明確的認知。


    化整為零的破海劍陣依舊是破海劍陣,破破海劍陣,僅有強攻一途,而青天寨的那幫弱小人物沒有做到的可能。


    目光在遠處三山道門眾人身上過了一遍,葉向遠好整以暇的舉起黃旗,又是輕描淡寫的一揮。


    就見濃霧之中,無數聲悶響就此炸開,此起彼伏間,已參雜了不少三山道門弟子驚怒的慘叫,過不了多時,已有一名弟子自濃霧之中狼狽摔出,身上道袍被燒灼的不成樣子,本該視若性命的道劍亦跌落一旁,起身之時,他周身依舊有著靈台境初期的靈力波動,似是不曾遭受太多創傷,然而神情茫然,動作僵硬,腿腳無力,儼然吃了一場沒有預料到的襲擊,以至於膝蓋受傷,而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


    玄陣峰峰主麵色登時陰沉如水。


    隻有一名弟子被拋出濃霧,而不是三名,已代表一個三人隊被葉向遠的手段破開,濃霧之中,這樣的情況不知還有多少,玄陣峰峰主當機立斷,喝道:“變陣三清!”


    “別嚎了,他們聽不到的。”


    葉向遠打了個哈欠,擺手道:“我青天寨這飛雲驚霧陣奧妙無窮,豈是仙人傳音能混進去的?”


    “你!”


    玄陣峰峰主氣極,待要開口,葉向遠已不急不躁的打斷道:“鬥陣中隔絕對方陣師的傳令,不是再尋常不過的手段嗎?老秦,捂了幾年峰主大位的屁股,連規則都不知道了?”


    玄陣峰峰主險些破口大罵,但也隻能忍下,如今與葉向遠的這場戰鬥是鬥陣,隻要在鬥陣的範疇之內,一切手段都能被允許,當然,要滅殺葉向遠這個惡劣的叛徒,完全可以不擇手段,但對方完全是衝著他的名譽而來,若不在鬥陣中堂堂正正的將他按在地上摩擦,他日後如何服眾?


    葉向遠用的明顯不是一座陣,而是戰陣配合法陣的,環環相扣的連環陣,他手上的那些小旗也不是調動陣中人的令旗,而是催動法陣的鑰匙,他自認已經看破了他布置的一切,方才打算用純粹的硬實力將這一切碾壓,不料葉向遠這陣法真正的作用反而是將三山道門的弟子們吞在裏麵,隔絕他的指揮,而他錯誤估計了陣法的威能,竟真的被葉向遠得逞,此時隻能打碎了牙往肚裏吞,將破陣的希望寄托於這些被宗門寄予厚望的弟子們。


    “老秦,我也不怕告訴你,這風越郡中還有一座陣,眼下也在此處發揮著作用。”


    葉向遠笑吟吟的招手道:“要不要猜猜看,它是什麽效果?”


    玄陣峰峰主不予理會,那座陣法他當然看在眼裏,隻是竟看不出其中深淺,而他並不想表露這種本不該存在的無知。


    好在那陣法威能隻在風越郡內,在外似乎沒有什麽效用,隻能為那濃霧之中的士兵提供靈力的加持,他也就隻將其當作大一些的聚靈陣。


    他相信三山道門精銳弟子們的實力,何況還有兩名修道種子在內,不需要他的指揮,也能見招拆招的破開葉向遠的布置。


    “沒意思,真沒意思。”


    葉向遠搖頭歎道:“老秦啊,這點眼力都沒有,還做什麽玄陣峰峰主,去後山老老實實看幾年陣法圖解算了。”


    “我青天寨飛雲驚霧陣有風越郡靈力兜底,再怎麽也比三百個三山道門弟子底蘊來得雄厚,你就命令他們這麽一股腦的撞進去,還好我寬容大度,不願多造殺孽,不然三山道門可就青黃不接嘍。”


    玄陣峰峰主冷笑道:“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葉向遠無辜道:“你難道看出來了?”


    “正好,三山道門的諸位朋友都來做個見證,青天寨葉向遠,於鬥陣大敗玄陣峰峰主!”


    葉向遠大笑著舉起紅旗,輕揮之下,城前濃霧盡散。


    落入三山道門眾人眼中的,是一片令他們難以置信的畫麵。


    道袍的碎屑遍布場間,三山道門的弟子們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用劍之人不握手中之劍,運符之人難燃指尖之符,一身精湛的道門功法全無用武之地,反觀他們身前,青天寨的士兵們甲胄依然齊整,鬥誌依舊昂揚,列陣之餘,三百之數未少一人,相比先前,他們身上反而多了些事物。


    那是一麵小盾,盾麵不過二尺寬度,與護腕一並裝在小臂,盾上更有機弩,弩上有機關加持,一次可連射六箭,此時的地上便都是被各種手段擊斷的弩箭,密密麻麻如同一片森林,而三山道門眾弟子膝蓋,手部關節等脆弱之處,無不存在大量被弩箭射穿的孔洞,足見這弩箭穿透力之強,而他們在濃霧之中,沒少被這些利箭招呼。


    唐彩雲與居無意在眾弟子中顯得鶴立雞群,因為他們依舊牢牢的掌控著自己的劍或符,一身靈力氣機散亂,卻仍保有著相當的實力,然而,想起先前所發生的一切,他們心中唯有無盡的後怕。


    在濃霧之中,眼見霧氣不斷侵蝕劍陣內部,他們唯有將破海劍陣化整為零,三三成陣,盡其所能斬向前方。


    那三百名青天寨的士兵隻能在濃霧之中,怎麽也不可能失去蹤跡。


    事實也的確如此。


    破海劍陣分散的那一刻,無數弩箭沿各個方向朝他們襲來,根本沒有預兆,也完全沒有規律可循,偏偏這些弩箭之上無不附著著相當強橫的靈力波動,光靠三三成陣隻能勉力支撐,這種情況下別說尋找敵人了,能不能自保都是問題,最終造就的,便是現在這三山道門弟子受創大半,橫七豎八躺倒的局麵。


    “這怎麽可能呢!”


    居無意咬牙切齒的出聲,滿腔的不甘與憤怒。


    葉向遠的安排很簡單。


    眾人躲在濃霧遮掩之中,對著來人瘋狂開射。


    破海劍陣的前行本就循著散而不亂的方向,隱藏在濃霧中的青天寨士兵尋找目標一找一個準,他們明明修為比他們高,反應比他們快,就連分散的破海劍陣散發的威能,也足以輕易橫掃這三百人。


    然而現實卻是,劍氣與符意被那濃霧中的陣意侵蝕殆盡,在弩箭的疾射下全無作用,他們的一身靈力幾近毫無用武之地,要麽強硬的以肉身抵抗攻勢,忍受劇痛,要麽如喪家之犬般四散而逃,居無意自認道法精湛,可馭天地大勢盡擋此劫,結果卻是膝蓋連中三箭,有靈力阻隔,不深不淺,但也足夠他修養好一陣子。


    “那可是葉師兄啊。”


    唐彩雲幽幽一歎,望向城樓之上,眼神中盡是悠然神往。


    這些青天寨的士兵訓練有素,任霧中陣法如何變化,都堅定完成著自己的任務,來去自如,行無定蹤,弩箭射來的方向總是那麽刁鑽,一旦周身靈力流動有一絲凝滯,總會有一支乃至數支弩箭隔空飛來,試圖穿透這處弱點,直擊膝蓋或是小臂關節,令他們失去戰鬥力,卻損害不到性命。


    這些人不是修行者,也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戰士,更不是奪人性命的刺客,隻是經過訓練,聽從命令的士兵,可他們的信念,城樓上指揮官的信念,無時無刻不交融一處。


    葉向遠發令,他們便執行命令。


    執行命令之時,無論發生了多少變化,葉向遠沒有下達另一道命令,他們便會全力貫徹下去。


    反觀他們三山道門這一邊,明明是鬥陣,秦峰主令他們結破海劍陣,然而劍陣陷入迷霧之後,一下子陷入了群龍無首的境地,哪怕她與居無意盡可能的維持秩序,也隻能保證在三三結陣的情況下,破海劍陣仍然保持穩定,隨著時間推移與青天寨攻勢的猛烈,所謂破海劍陣,早已破的一幹二淨,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的抵抗。


    兩方的凝聚力天差地別,這,才是他們落敗的根本原因。


    葉向遠卻將一個瓷瓶拋下,麵上笑容無比燦爛:“小唐啊,臉上的傷記得用這個塗一下,留了傷疤可不好。”


    唐彩雲伸手接過,俏臉上不由自主的現出一抹紅暈,堂堂靈台境後期的道門種子,竟險些連一個瓷瓶都接不住。


    葉向遠饒有興致的看著唐彩雲的反應,似乎很樂意看到這種情形。他與唐彩雲的師門情誼素來極好,可惜,自那一見鍾情後,他心中便容不下第二個女子,隻能辜負人家的一片心意,卻也忍不住在這種時候,玩弄一下人家的心意。


    這也是他性格惡劣的一部分,以致於當初沒少被師門訓斥。


    而現在的他,才要麵對師門的真正憤怒。


    於是葉向遠望向前方,微笑開口:“這場鬥陣我已勝了,各位師叔,沒什麽事的話,咱們各回各家,日後好相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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