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團離開了易州,除了那一箱財貨,再沒有任何折損,似乎並沒有受到太大打擊,可就算再沒心沒肺的人,也無法對鬼狐的行為無動於衷。


    風渡塵,應旭等人已攜自家聖子密信星夜趕往聖王城,安道容的那一封亦被江月白委托一名神甲衛回去奏報,順便與武陽君那邊鄭重提一下易州並州的情況,


    其中,風渡塵手中有兩封信。


    一封為三位聖子聯名上書,上奏朝廷,一封為他本人所寫,送呈家主。


    兩封信內容全是荀日照親自起筆,本質內容別無二致,其中對鬼狐行為描述極其詳盡,用真實而無奈的筆觸將鬼狐的威脅原原本本凝縮於信紙之上。


    無論有沒有用,這都是他們的努力,至少不能讓鬼狐繼續這麽悠哉遊哉的逍遙法外。


    茲事體大,原本他們三個都應當親自趕往聖王城,可在安道容心中,鬼狐之事尚不若得到落日落日古境的支持更加重要,荀日照則心知在天神會洛首座的眼中,哪怕他將這上書寫得再好,一隻暫時隻能禍亂一方的鬼狐,對聖王城的比不得他們三大家那般的龐然大物,家主也不會願意為了外域之事無謂分散家族的力量,與其指望聖王城方麵出手,不如讓東聖域本地的落日古境負責清掃。原本三位聖子或許都有所猶豫,可在他們於崖州境內聽到那熱火朝天的傳聞之後,想法已統一為尋求落日古境。


    東方不覺之弟東方不悔,親自帶領落日古境方麵力量剿匪,不知什麽時候就會來到廣陵州,一舉拔除盤踞其中的青天寨。


    崖州軍隊前些日子剛剛被青天寨打得大敗而歸,這在崖州地界已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落日古境方麵的出手極大的調動了他們的情緒,以至於江月白一行無論到哪裏,都有人在談論此事,或興致勃勃,或對青天寨深惡痛絕,總體而言,大都很樂意看到落日古境的軍隊到來,也好讓崖州這邊不至於獨自苦苦支撐。


    誠然,崖州在東聖域算的上一方另類,夾在西鬼狐中紅衣兩方大寇之間,還能保持最基本的獨立地位,一心一意尊奉落日古境,這少不開上層的能力,也離不開崖州本身實力的過硬,擁有著一方真正修行宗門坐鎮的崖州,似乎連鬼狐都不願意過多伸手,而時任崖州刺史的楊丞斛又一心勵精圖治,備兵馴馬,時刻不忘替朝廷掃平賊寇,在周邊地界素有威望。至少使團一行在崖州境內,並未遇到流民山匪之類的東聖域特產,在這般相對安逸的條件下行進,也讓眾人得以享受這暫時的安寧。


    直到一隊人馬出現在他們車隊之前。


    “崖州烏崖騎統領蕭伯讓,奉命護送諸位繼續前行。”


    突然出現的人馬將本在陶冶心境的江月白驚動,當下查探對方情況,為首之人自稱騎兵統領,所帶人馬周身盡是鐵血肅殺之氣,望著這麽一幫子氣勢洶洶的人突然出現,本就心情不怎麽樣的江月白隻覺得莫名其妙。


    因為在東聖域經曆的諸多事情,江月白對於州郡官員沒有絲毫好感,上一個為他們接風洗塵的作為鬼狐第一次出手的安排,強行以民意綁架他們赴宴,上上個打算趁機偷取財物,被他們在府上大鬧一番,上上上個……


    對於東聖域的朝廷官員,他真的很難抱有信任。


    而且,蕭伯讓這個名字,他在崖州的坊間傳聞之中聽過,聽說其作為烏崖騎的統領,為人勇猛雄烈,剛正不阿,一身靈台境修為強橫無比,每逢作戰必是銳不可當,深得崖州人民愛戴。


    眼前的這一位眉宇間確有英武之氣,但怎麽看都有些外強中幹,別說這氣質就不像那位傳聞中的騎兵統領,就算真是他,江月白也不打算給他說些好話。


    看這支隊伍的樣子,不像是來迎接護送的,倒像是來趁火打劫的。


    “蕭統領前來所謂何事?”


    江月白的話語並不如何客氣,且完全是明知故問,說話之時,屬於武神訣的無形威壓已然散開,將蕭伯讓隊伍中的馬匹驚得煩躁不安。


    蕭伯讓心中一凜,素聞中聖域此次派來的使者是武陽君剛剛認下的師弟,本身與朝廷幹係不大,素來橫蠻無理,今日一見,隻覺得對方十分符合傳聞,且對朝廷的偏見實在深得有些過分,當下隻能腹誹兩句中聖域對他們東聖域的不上心,將這麽個貨玩鬧般的派成了正使,正色道:“聽聞朝廷來使途徑崖州,刺史大人特派我一路護送,以免遭到奸人算計。江大人雖是名師高徒,實力不凡,刺史大人卻覺得,這點綿薄之力,我等是一定得盡的。”


    言罷,蕭伯讓恭敬行禮,神情不卑不亢,江月白仔細端詳此人,知曉自己心境的波動已經影響到自己的待人接物,當下回了一禮,語氣放緩道:“多謝統領前來,說來慚愧,我們一行在易州遭了不少騷擾,對於朝廷官員,實在無法抱以信任。”


    突如其來的態度變化讓蕭伯讓微一愣神,心中更是驚訝。在以楊逞斛為首的亞洲官員認知中,鬼狐雖時常對崖州虎視眈眈,本身卻沒有那個實力與他們硬碰,就算他們在青天寨折了那許多人馬,也不會給其任何可趁之機,傳聞中的江月白可戰千顏魔將,可與三大家仙境強者硬撼而不落下風,鬼狐手下最為強大的修行者,不過是一名勉強踏入靈玄境的老人,神國使團更不可能不帶隨行護衛,那隻隻會暗地裏搞小動作的狐狸究竟使了什麽手段,讓這位憔悴成這般模樣?


    蕭伯讓沒有多問,吩咐麾下士兵擺好陣勢,道:“西麵的鬼狐……的確難纏,楊大人早已憂慮多時,隻是始終拿他沒有辦法,既然到了崖州地界,我等自當保大人周全。”


    江月白笑道:“有勞統領了。”


    有他這句話,崖州的士兵幹淨利落完成了陣勢,眾星捧月般將使團圍在正中。幾麵大旗一打,幾聲鑼鼓一敲,崖州官員歡迎聖王城使團的浩大陣勢就此完成,一路行去,排場已是足夠,似乎聲勢浩大,實際上十分簡樸,全憑這些士兵吆喝呐喊。江月白不覺得自己這支成分複雜的隊伍需要如此高調的行進,然而一路行來,周邊民眾看熱鬧的興致很高,自己隊伍裏的人興致同樣很高,於是也融入了這片熱鬧中。


    與鬼狐的易州不同,崖州的熱鬧,是真正屬於人的。


    既是如此,讓他們看一場難得的熱鬧又何妨?


    ……


    三日後,崖州刺史府。


    崖州刺史楊丞斛領著崖州諸多官員迎在府門之前,所有人麵上皆是一副誠惶誠恐模樣,就連一向肅正剛毅的楊丞斛本人,心境也遠遠沒有麵上那般平靜。


    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穩穩護住崖州安寧,他們這些人什麽沒見識過,可似即將到來的這支使團這般古怪的存在,他們還真沒見識過。


    直屬神皇的神甲衛,三大家的聖子及擁簇,武陽府的三位再傳弟子,以及早已名聲在外的武聖傳人……這些人全部擠在這麽一支使團中,而這般英才濟濟的使團,配置卻寒酸的不似中聖域出來的,有車有馬有人,其他幾近天殘地缺,全靠自己沿路補給。


    蕭伯讓傳回消息的時候,他們還不相信這是事實,先不提武陽府的人員,三大家的三位聖子勢同水火,怎可能容許其餘二人與自己身處同一支隊伍中,可當正主出現之後,這些懷疑傾刻煙消雲散,為絕對的震驚所替代,這場麵,別說他們,落日古境都得咋舌。


    該說聖王城方麵是在輕視他們東聖域,還是看重的過了頭呢?


    當晚的接風宴上,江月白作為正使,與一眾崖州官員觥籌交錯,使團中的每個人都受邀席上,令得那些個本地官員戰戰兢兢,難以保持鎮定,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給哪位大人物留下個不好的印象,若無江月白調節氣氛,所謂接風宴可能比葬禮都寂靜。


    “楊大人,我敬你一杯!”


    江月白大笑舉杯,與楊丞斛談笑風生,後者在眾官員中最是處變不驚,無怪乎能以一州刺史身份將崖州局勢完全穩定,眼下也的確表現的不卑不亢,無論哪位聖子當麵,都可言笑自若,當然,眼下還是他這位使團正主,親自應付這為一州之主。


    未幾,宴席將散,賓主盡歡,江月白亦開門見山:“我猜,楊大人費那麽大周章將我們接來,不會專門為我們接風洗塵的吧。”


    楊丞斛見他如此直接,並未隱瞞什麽,當三位聖子各自離去歇息時,他便已經確定,這支使團的真正領導者就是他,三位地位教他尊崇百倍的聖子,也全都默認了這一點,於是取出一物,鄭重交到江月白手中,不知因為喝多了酒還是心中亢奮,這位刺史大人的麵已是一片通紅。


    “落日古境將集各州力量圍剿青天寨,東方大人希望,江欽使能助我等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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