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轟飛石虎,江月白麵色依舊冷冽,周身氣勢真正攀升至巔峰,宛如一尊武神臨世,睥睨一方。


    他的右臂此刻有些酸麻,其中更是有著來自石虎的霸道靈力衝擊,不過隨著武神訣血氣湧上,幾乎沒有費任何力氣,便將那些殘留靈力盡數抹殺。


    神拳門的功法霸道無雙,武神訣開辟出的天地,卻能比它霸道無數倍。


    江月白鬆了鬆筋骨,舒爽一笑,對著某個方向看了一眼,片刻之後,一聲無奈歎息自半空傳來,白衣男子身影顯現,麵上因為羞慚而通紅一片,正是一直遊離於戰場之外的那名護衛。


    他本身並非庸才,更是難得的武術雙修之人,通過術修的手段配合武修的飄忽身法,幾乎可以做到在無聲無息間,出手迅如閃電,然而在這一場戰鬥中,他被江月白在速度方麵碾壓,繼而完全被牽著鼻子走,完全沒有任何作用。既沒能援護杜成,也沒能對江月白帶來什麽實際上的阻礙,甚至連他衣袖的一角都沒碰到。再到江月白爆發力量之時,單憑氣勢便將他震的不敢輕易付諸行動,他除了吸引隊友心中的罵娘聲,壓根什麽都沒做到,而當他抓住機會,打算在江月白與石虎正麵硬碰時偷襲,石虎卻被幹淨利落的轟飛出去,那他還能怎麽辦?


    對方一直刻意給他留著幾個身位,又始終沒有正眼看他一次,擺明了不將他放在眼裏,而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沒有被他注意的資格。


    少主給他的任務是見縫插針,而江月白,壓根不給他留個孔。


    沉浸在戰鬥中的江月白,是最專注的江月白。


    隨著最後一名護衛黯然退場,這一場他與袁家六名護衛的戰鬥正式落下帷幕,除了那三名離得有些遠的術修魂修,無論石虎,還是杜成,皆被他一招之下輕鬆以硬實力碾壓,至於那低頭沉默治療同伴的白衣男子,不重要。


    對這六塊磨刀石,他大致上是滿意的,至少他們那環環相扣的配合,的確已經讓他感受到如今的自己能夠做到的極限,從而對自己無相境的實力做出一個大概的預估。


    此刻對上幾個月前的墨名,他當有五分勝算,若是酒勁衝關,則可提升至八成。


    劍閣的修行者修行方向與通過血脈天賦天生強大的宗族截然不同,縱然修為境界低微,在劍道上的感悟都能超越修為的界限,就是獨孤淩雲本人,雖如今已身兼劍神劍聖這兩個天下公認的劍修無上尊位,世間對於他的修為究竟在神座之上,還是尚處於仙階九重天中,始終沒有一個明確定論,人們隻能確認一點:劍神之劍,非神座不能接之。


    他本身也是這樣一個實力完全超出本身修為的怪胎,甚至能夠比劍閣變態許多,雖是占了武神訣的便宜,到底有他本身的天賦在。若無天資與悟性,哪怕武聖當著麵多次演練武神訣,也不可能從中悟得一招半式。


    他若再戰墨名,把握已提升不少,缺少的那兩分,則在於他無相境的底蘊。


    他終究尚未真正貫通無相境。


    若是真正圓滿的無相境,他根本不會被杜成的鱗毒甲擦傷皮膚,也不會因為與石虎的對拳就手臂酸麻一陣,更不會因為體內殘留靈力與外來神念的對抗,導致自己承受不必要的損傷。


    這份缺憾並非一日所能補完,他需要做的,是查漏補缺,在一日日的磨礪之中真正將無相之境圓融。


    當年他真正圓滿金身無漏花了整整十年,雖有絕神崖下生存環境太過惡劣的緣故,終究不可一蹴而就,現在,他也不會吝嗇給自己多一些世間。


    他可對天下放出豪言,仙境之下,他當鮮有敵手,仙境之中,能殺他的人亦不多。


    對上神座,他雖依舊毫無勝機,可至少在這片天下,他已不是什麽可以任人隨便揉捏的麵團。


    “你們走吧,回去告訴袁人鳳,待此間事了,今日之賬,我會親自與他算清。”


    江月白淡然拂袖,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因為戰鬥而旺盛的血氣充斥全身,雖不至於似以往酒勁衝關一般在一定程度上迷失神智,到底令他戰意湧動,威懾力十足,此刻杜成被那白衣男子攙扶站起,勉強將體內靈力運轉圓融,聽到江月白的這句話,當即麵色一僵,險些氣血逆流,連忙開口道:“閣下,既然已經知道我家公子身份,為何一定要與我家公子為難。”


    “是他在為難我,而不是我主動找的他。”江月白認真糾正,順便補充道,“另外,如果你家公子真的調查清楚了我的底細,那就應當知曉,連荀日照我都敢當麵開罵,他袁人鳳再強橫,我又哪裏不敢招惹?”


    這一句話令得袁家的六名護衛皆嚇得不輕,第一反應都是江月白在吹牛,若是先前,他們都將貫徹這一第一反應,可現在,已然時過境遷。


    若對方真的連荀日照都敢當麵招惹,直接與他們公子針尖對麥芒也絕不是問題,而且,能夠頂撞荀氏聖子而不被荀氏追緝,背後背景絕對不會低,哪怕不至於壓過三大家,也不會是他們這些護衛能夠仰望的存在。


    因為江月白展現出來的變態實力,他們並不知道,或者說不敢想象,江月白是在虛張聲勢。


    從頭到尾,他背後就沒人,真要說,也隻有一個窩在青梧學宮藏書閣的書呆子,雖為武聖傳人,某種程度上算是背靠武陽君這座大山,可對於這位名義上的師兄,當年神劍山莊滅門案的一大劊子手,他無法報以信任,隻能以試探的方式去探查對方對自己的態度,而現在,幽明穀的情況他還未能完全摸清,這所謂的試探自然也不存在結果,若袁人鳳鐵了心調動袁家的真正力量來圍殺他,他隻有被碾碎這一個結局。


    但無論身後有人還是沒人,他都不怕袁人鳳,以及三大家的其餘兩位聖子。


    當初在初原城外怒斥荀日照,道理實際上並不在他這一邊,於是他隻能強詞奪理,但現在,是袁人鳳先動的手,無論從法度還是道理,都是他占的優勢,這一回是真正的心安理得,他當然不會客氣,至於他身後的袁家,他的情況已經暴露,三大家既與當年之事勾連,該來的都會來,何必單純畏懼這滾滾洪流之中的一方巨浪?


    “敢不敢隨我找袁人鳳算算賬?”


    江月白對王策揮手笑道。


    王策還未從先前的震驚中恢複過來,一副目瞪口呆模樣,聽到此言,有些機械的點了點頭,想要開口詢問對方的真正實力,然而話到嘴邊,終究說不出去。


    他常年被各種各樣的仇家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追殺,似乎常常如喪家之犬般狼狽逃竄,但他依舊保有著自己的驕傲,認為在一對一公平公正的單挑之中,他在靈玄境中也可算個中等水準,哪怕自己的靈玄修為實際上是王勳的遺產,在他已將其融會貫通之後,便是完全屬於他的東西,可在江月白麵前,似乎對方隻需要一巴掌,就能把他拍的人事不知。


    人比人氣死人啊!


    可就算要氣,也得將氣撒到該撒的人身上,他已上了江月白的船,那就是福禍與共的同伴,江月白越強,他也越有底氣,越相信他或許真的能夠帶領他報當年的血仇,於是現在,他擦拭著陪伴他多年的長槍,準備去捅袁人鳳一個透明窟窿。


    他會捅的很有分寸,能讓他疼到死,但不會真受什麽重傷,其中竅要並不複雜,唯手熟爾。


    杜成看著這倆磨刀霍霍的家夥,麵色難看至極,已經朝著此間趕來的那名玉和宗修行者更是趕緊開口:“二位,不要做的太過!”


    江月白沒有回應他。


    他並非真的要去教訓袁人鳳,在這個可能有天魔窺伺的地方,他率先將軒轅氏的子孫揍的失去戰力,隻會白白便宜那些魔物。


    但他能夠確定,北冥家兩位姑娘在的地方,一定有袁人鳳的存在,而那可能存在的天魔若真的存在,絕對會對那邊投以最大的注意,現在摸上去,說不定還能揪出條狐狸尾巴。


    賬還是要算的,隻是要在確保幽明穀內沒有天魔威脅之後。


    正在他打算離開之時,鼻腔中忽而湧進一股氣息。


    與原本就彌漫在幽明穀中的那些靈霧不同,這一道霧氣入鼻,如令人置身雲端,整個人輕飄飄的,仿佛要騰空而起,靈魂與精神都得到了升華。


    這種輕飄飄的感覺極易令人昏昏欲睡,尤其是對於不曾修煉神念的人來說,想要抵抗這份困意,是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江月白心中警兆頓起,連忙一咬舌尖,強行令自己恢複清醒,若在不明情況的地方倒下,將再沒有把控局麵的能力,基於對幽明穀的主觀看法,他絕不容許自己迷失在這美味的迷霧中。


    他的確頂住了。


    但有些人沒有頂住,或者說,不修神念的人想要強行頂住,隻能靠心誌硬撐。


    哐當!


    伴隨一聲長槍落地的聲響,王策倒在一邊,陷入迷夢之中,雖是入夢,麵上神情卻並沒有放鬆,反而愈發繃緊。


    此時此刻,幽明穀中的修行者,大半都醉倒在這迷霧之中。


    如果說靈霧是修行者心中甜美的甘露,這迷霧便是品嚐甘露之後最好的撫慰,兩種霧氣互相配合,令人喪失保持清醒的意誌,想不沉浸在其中都難。


    迷霧籠山穀,霧中福禍,唯人自知。


    江月白皺眉望向王策,心中思緒已有些煩亂。


    現在這情況,似乎有些麻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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