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的出手極快。


    在飲酒衝關之時,他已然爆發了一身功力,被他完全盯死的陸上平隻覺眼前這個年輕人身法迅如閃電,當其手掌幾乎要落到自己身上時,自己竟還沒能反應過來。


    如果沒有任何意外,他甚至可以確信,自己,無法反抗眼前這看似隻爆發著靈明境內威力的擒拿。


    當然,他還能微笑站立,絲毫沒有動容,便是篤定意外的發生。


    說到底,江月白離他尚有著數十米的距離,而明銀衛,隻有三米。


    ……


    一道銀白橫在江月白之前。


    仿佛一道堅不可摧,無法逾越的城牆,將陸上平完全護在身後,沒有一絲漏洞。


    而江月白也感到一陣大力自手掌洶湧傳下,幾乎要將他體內五髒六腑盡數震碎。


    江月白眼中鋒芒一現,一身血氣若野火肆意翻騰,將反震之力盡數壓製,同時流雲手勁道於雙手匯聚,以出雲式重重轟在那銀色甲胄之上。


    一聲悶響似震雷響徹。


    那明銀衛後退一步,銀白的裝甲之上,已然現了兩個凹處,煙霧漸起。


    江月白卻是連退了十餘步,方才勉強穩住身形,隻覺全身骨架震蕩不定,雖然沒到那散架的地步,想要忍受住衝擊力亦是有些艱難。


    無論是江月白,陸上平,還是那名出手的明銀衛,心中都是一陣驚訝。


    江月白驚訝於對方身上甲胄的堅硬程度。


    他這般攻勢,足以完全擊散一名靈玄巔峰強者的護體靈力,卻隻能在這本身應當隻有靈玄中期的明銀衛身上留下兩個凹洞。


    陸上平與那名明銀衛都驚訝於江月白爆發出的力量。


    西河衛的鎧甲絕非什麽隨意打造的垃圾貨色,哪怕是新銅衛相對算是批量製造的甲胄,防禦力也絕對屬於一流,足以隔絕五成左右的靈力攻勢,而明銀衛的鎧甲,幾乎可以阻擋住靈道四境內的一切攻勢,豈不料江月白一出手,就幾乎破開了鎧甲的防禦。


    陸上平眼瞳幽深了些,對著那明銀衛微微點頭,後者旋即主動出擊,扣動掌中暗弩,數道小箭迅捷射出。


    其餘二位明銀衛沒有插手,陸上平亦是悄然退後幾步,對於西風烈離開時的指示,他們還不敢擅作主張的修改。


    無論江月白是何來路,能不能為己所用,是殺是收是放,都需摸清他背後的真正底細。


    他毫無疑問是年輕一輩中頂尖的怪才,能力遠遠超出其本應有的靈力修為範疇,無論如何處置,終究需要保證,其背後沒有那些難以應付的大人物。


    畢竟,西聖域有西風烈,但終究隻有一個西風烈。


    在西聖域明確與荀家聯盟的當下,他必須杜絕一切可能的隱患。


    幸好,在這初原城郊外,一個明銀衛,已足以應付場間的一切,如果不夠,還有兩個。


    ……


    明銀衛已然出手,江月白自然不會落於人後,哪怕擒賊擒王的計劃被迫失敗,此刻也隻能與這明銀衛交上手,以免那些小箭傷及後方的寒蘊水。隻見江月白猛提一口氣,流雲手於空中一抓一拋,那些勁道渾厚的小箭便似垃圾般被拋開,根本無法沾到他手,與此同時,他一步猛踏,整個人已在半空回旋,雙腿已似蛟龍出海般踢出,直取那明銀衛胸甲。


    若對方身上沒有任何護甲,這一腿足以將一名靈玄強者的五髒六腑連同護體靈力一同搗碎,但落在明銀衛的甲胄之上,卻也隻得留下一處凹陷,根本無法穿透重甲。


    江月白卻不管這個,整個人在空中再度轉身,左腿毫無凝滯再落。


    隻是眨眼間工夫,第二腳落在銀甲相同位置,緊接著又是第三腳,第四腳……腳腳皆似有風雷匯聚之聲,沉重之餘,落腳之處不曾有分毫偏移。


    江月白連出九腿!


    那銀甲上初時隻是一處凹陷,隨著受擊次數愈多,凹陷亦越來越深,第七腳踢實之時,銀甲之上已現裂紋,而當最後那灌注全身力量的第九腳深深踢實之後,那銀白胸甲之上,已然有蛛網般的裂痕蔓延開去,隻要再來一腳,恐怕就能將這胸甲徹底粉碎。


    可惜,九腿,已是江月白施展的全力。


    而明銀衛,也絕不是光挨打不還手的平庸貨色。


    在江月白第九腿去盡,無力滯空之時,明銀衛積蓄已久的一拳,已隨手甲上爆發的符印一並落在江月白橫在小腹部前的雙臂,將其在半空打出一條弧線,直直落回寒蘊水身邊。


    這一刻,寒蘊水花容失色,幾乎便要引動右臂寒寧天留給她的護身印記,上去與明銀衛搏命。然而她心中最清楚,這些幾乎隔絕環境的甲胄,不會讓她最擅長的藥物滲透入他們的身體,而若真真切切的戰,哪怕印記的威力足夠強大,以她的戰鬥經驗與手段,根本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甚至,連一招都撐不過。


    “不用擔心,這點攻擊,還傷不了我。”


    江月白翻身而起,話語中氣十足,麵色卻是有些蒼白。


    他的雙臂衣衫依然碎裂,臂上鮮血淋漓,但細細看去,那傷勢已在快速愈合。


    那一拳毫無疑問是對方積蓄已久的全力一擊,他的金身無漏竟險些被完全破開,若非他也暗中憋著一股氣護身,雙臂亦無比快速的做出了格擋,還真會被其抓住機會一拳捶死。


    當然,如果沒有那一身鎧甲,他根本不會如此狼狽。


    而現在,三名明銀衛連同陸上平都沒有步步緊逼的跡象,倒讓他鬆了口氣,可心中卻再也輕鬆不下來。


    神劍山莊餘孽與寒氏獨女,都是西風烈會趕盡殺絕的對象,此時不直接將他們抹殺,應當是想要探他的底細。


    也幸好如此,他對付一名明銀衛尚且困難,若三名齊上,如何能有機會帶著寒蘊水脫身?


    哪怕其實就算隻有一名明銀衛攔在他們身前,憑其身後那許多還未施展的詭異兵刃,他也沒有把握能夠逃掉。


    “既然要看,就給你看些大的!”


    江月白大笑出聲,武神訣全力運轉,雲遊步遊移之間,右手已再運出雲式,轟向那明銀衛已經千瘡百孔的胸甲。


    這一刻,陸上平大驚失色,失聲道:“武神訣?”


    在江月白被正麵自小腹轟中一拳飛出,卻拍拍屁股站起身時,他的心中已有所懷疑,此刻,他卻再難對那個懷疑做出反駁。


    武神訣。


    來自武聖武玄通的強橫功法。


    武陽君將此功發揚光大,亦向人間彰顯了一道相對不需要靈力輔助的修行大道,但有資格與他一並踏入其中的人,卻一直不曾出現,包括他那不算少的門徒們。


    聖人之法,絕非凡人能輕易掌握。


    可這年輕人所施展的,卻是真正的武神訣!


    哪怕陸上平沒有見過武君昊,本身亦不曾超越凡俗,也能認出這大名鼎鼎的武神訣。


    以靈明境初期之軀,不動半分靈力,以肉身硬撼身披百斤重甲,修為逼近仙階的明銀衛,必是武神訣無疑。


    “莫非武陽君……不,不可能。”


    陸上平皺眉搖頭,當年神劍山莊謀叛案,是先皇親自寫下聖旨,神甲衛依旨行事定性的。身為神甲衛總統領,神皇生前最信任的人,他萬萬沒有可能去與一個神劍山莊的餘孽扯上關係。


    他的目光再度定格在江月白身上。


    此時的江月白已與那明銀衛展開纏鬥,在強行轟擊胸甲被阻隔之後,他已是發了狠,流雲手肆意揮灑,竟是在與明銀衛的交手之中占據了主動權,而他的雙手之上,赫然各有一方漩渦隨掌而動,隨著其出手不斷變幻,在銀甲之上留下不少印記。


    那本是流雲手引動的氣旋,吸納雨水之後,已然將其中運動軌跡全然顯露,但饒是如此,陸上平竟發現,自己看不透其中意味。


    在近距離的纏鬥之中,江月白便似水中無比迅捷的一尾遊魚,東一腳西一掌,全無章法,偏生又在其周邊迅速遊走,那名明銀衛縱然早已習慣一身重甲,行動無比迅捷,出手亦是幹淨利落卻始終無法摸到其一片衣角,反被其見縫插針偶爾攻上兩招,好在其戰鬥經驗豐富,見招拆招之下,才能勉強穩住局勢,饒是如此,背後的那些明銀衛施展慣了的兵刃,他已無暇動用。


    整個過程中,江月白的出手全然沒有固定路數,其手中漩渦亦是如此。


    水無常形,變化萬千,或許便是如此。


    更詭異的是在江月白身邊回旋,時不時被其回收後拋出,尋覓薄弱之處攻擊,如同其第三隻手的那個酒葫蘆,先前他第一次拋出此物,是為了阻攔可能威脅到寒蘊水的那名明銀衛,雖然未竟全功,卻是令得明銀衛手甲出現了一點凹陷,現在其回旋於江月白身側,更加詭妙莫測,而他竟看不出這個葫蘆的材質,以及其中蘊含的靈力。


    加上江月白所展露出的,對自己身體近乎變態的掌控力,這個江月白的來曆,他已完全看不透。


    他緊皺的眉頭一直不曾鬆開,觀摩片刻之後,他終是下達了最後的指示,亦是定論。


    “將其擒下,暫留其命。”


    在他的這一句下,其餘兩名明銀衛聽命而動,一左一右同時出手,似寒蘊水這般從旁觀戰的視角,竟完全看不出他們是打算援護同伴,還是全力攻殺江月白。


    “三個齊上,又能如何!”


    感受到身後淩厲勁氣,江月白大笑出聲,雖是放著狠話,卻不得不暫避鋒芒,踉蹌數步之後,那三名明銀衛已匯聚一處,沒有任何停頓,齊刷刷朝他攻來。


    六道鐵鏈在三名神甲衛手中分別甩出,頃刻封鎖江月白周遭五丈區域,而三人在鎖鏈困鎖形成之時,各自取下身後雙槍,動作如行雲流水,逼得江月白節節後退,顯然默契無間。


    在西河衛內部,這個戰法有個明確的名字。


    天牢鎖魂。


    這些鐵鏈並非凡鐵,其中蘊有的靈力足以媲美一些靈兵,與施展它們的明銀衛心意相通,除非陣中明銀衛被悉數擊破,不然就算拚盡一切,也無法自天羅地網般的鎖鏈封鎖中脫身。


    身處其中的敵人,便如甕中之鱉,隻有在無從逃脫的情況下被剿殺的份。


    江月白此時卻沒有在意那三人,以及那迅速布成的鎖鏈大陣。


    壓製體內酒勁衝關帶來的澎湃心潮,強行蕩開身前先後襲來的三道鐵槍,他忍不住大喝出聲:“為什麽要過來!”


    寒蘊水已身處鏈陣封鎖之中。


    她本不用身陷其內,若非她爆發印記靈力強行提速,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聽到江月白的話語,寒蘊水隻是一笑:“我不來,你一個人成嗎?”


    江月白眉頭微微一皺,片刻後咬緊牙關,喝道:“罷了,既然如此,你我同生共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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