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死我了。”回房我一頭栽到床上,手指頭都不願抬一下,“領導果真不好當,這講話發言要人命啊。”我悶聲悶氣道。


    “溪兒今日很威風嘛。”大哥悅耳的嗓音由遠及近,略帶調侃的話也讓我如沐春風。這兩年小哥哥羽化成大哥,愈發氣度高華,從容溫和,儼然一位濁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


    “嘿嘿,嘿嘿,小妹胡鬧,大哥見笑。”我歪過頭朝大哥咧嘴,笑容古怪。真沒輒,突發性麵癱,表情肌革命。


    大哥微微皺眉,伸掌輕撫我的小腦袋,低聲笑道:“調皮。”


    我撇撇嘴,不情不願地坐起來,胡亂抓幾下頭發。


    “聽說溪兒準備采用聘任製?”大哥幫我撫順頭發,鳳目光華璀璨,好像那枚珠鑲玉的耀眼光輝。


    “嗯,試試。今天主要來個下馬威,嚇唬嚇唬那些人。”我攥著拳頭假裝朝腦袋招呼,翻著白眼作勢欲倒,“饒命,奴才不該克扣丫頭們的工錢,饒命,奴才再也不吃王麻子家的回扣。嘻嘻嘻,遲早把蛀蟲揪出來,讓他們知道本小姐的厲害。”


    大哥啞然失笑:“溪兒好魄力,這等改製以除宿弊的差事不是誰都敢攬的。”


    “嗬嗬,小試牛刀,興之所致。小妹年少,閱曆尚淺,既不懷商鞅之遠見卓識,亦無王安石之文思韜略,大哥千萬別高估我。”我懶洋洋道。


    “鬼丫頭,扮豬吃老虎,還跟大哥謙虛。”大哥點點我的鼻尖,“溪兒從實招來,有什麽具體打算,需要大哥做些什麽?”


    “嘿嘿,謝謝大哥,溪兒想好了一定跟大哥說。”我故意回答得模棱兩可,抬起頭露出一臉無害的笑。


    “好的,小丫頭。”大哥鳳眸中全是寵溺。


    次日申時,夢閑館。


    我和昨天一樣坐在上首,身後侍立姚黃魏紫,幾位穿著打扮頗為體麵的家仆列坐兩側,麵目恭肅,垂首噤聲。


    “各位大叔大娘,”我眼光越過幾人,輕飄飄落在綠萼身上,綠萼柳眉倒豎,剛要抗議,我若無其事地看向別處,“諸位都是水府老人,見證了水府的建立、發展和鼎盛,在此過程中諸位傾注了熱情和心血,溪兒相信,諸位長輩都一心盼望水府上下生活更安定,日子更富足,水府更上層樓。”


    “然而,”我頓了頓,“諸位殫精竭慮,宵衣旰食,有時候卻深受誤解,主子認為諸位辦事不上心,敷衍塞責,下人埋怨不知體恤,恣意使喚,諸位兩頭受氣,有苦難言。”


    幾句熱乎乎的窩心話讓木管家熱淚盈眶,我再次見識了中年老男人的魅力,忙趁熱打鐵道:“為什麽受傷的總是我?這句話溪兒替諸位問出口。諸位委屈,將心比心,感同身受,溪兒理解。但是有果必有因,現狀不是無緣無故造成的,各方都有責任,那麽今天,溪兒誠懇希望諸位能開誠布公,我們一起討論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紕漏,導致我們費力不討好。”


    在座老仆麵露戚色,幾度哽咽。


    “小姐蘭心蕙質,體察入微,老身感激不盡。”掌漿洗的孫大娘離座躬身道,“老身管著十幾個粗使丫頭婆子,那幫東西,又懶又饞,偷奸耍滑,上頭派下的活計天天往後拖,一個個不見棺材不掉淚,賭錢吃酒卻次次少不了。”


    “嗯,”我輕輕頷首,“漿洗本來是個枯燥的差事,找找樂子可以理解,但是玩忽職守絕不可原宥,姑息養奸,貽害無窮。孫大娘,昨日我曾提到幾點思路,不妨就從漿洗處著手施行。首先統計每日需要漿洗的衣物數量和種類,設立固定崗位,然後人員針對性應聘,如此一來,有人負責絲綢,有人負責棉麻,有人負責漂洗,有人負責上漿,專人專崗,專崗專職。然後秉持公平原則,根據工作性質的不通製定相應的工作量,保證眾人工作內容有異,但工作強度相同。”


    我停下來,等著孫大娘消化,孫大娘是個極精明的人,稍加思索,便立即明白個中關鍵,眼睛頓時一亮,高聲接道:“還要有合理的賞罰措施,哪個丫頭婆子超額完成任務或者沒有,就依照規定或賞或罰。”


    “大娘所言極是,崗位每年重新評聘,所謂評聘,就是對各個人員上一年的綜合表現詳細評估,根據評估結果,人員與崗位續聘或者解聘。”我耐心解釋道,“其餘部門原理相同,細節諸位決定,請盡快交給我執行計劃和時間表。”


    木管家起身正色道:“就按小姐說的辦。”


    “諸位是開拓者,請拿出開拓者的決心與勇氣,我們不僅要第一個吃螃蟹,更要第一個品味到螃蟹的膏肥脂美。”我繼續鼓吹,極盡慫恿教唆之能事。


    “還有一事要勞煩諸位。”我高深莫測地笑,“請關照府上奇人異士。”


    聘任製在水府風風火火地展開,各個崗位紛紛設立,改製之初施行強勢路線,人員自動簽約對應崗位,水府頒發正式聘書,明文詳列出人員的責任義務和福利獎懲,聘期一年,並規定今後每年中秋節後進行評聘,聘書末頁附有簽字和畫押。


    如同將濃硫酸一股腦倒入沸水,此舉在水府頓時產生原子彈爆炸般的威力。一石激起千層浪,一時人人談改製,處處見聘書,水府上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仆眾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整個水府籠罩在愁雲慘霧中,一片山雨欲來的緊張氣息。


    其實改製之初沒有觸及到眾多家仆的切身利益,而是從大環境上施加了無形壓力,如果眾人產生憂患意識,自發興利除弊,使水府由內而外煥然一新,我自然樂觀其成,如果眾人不過三分鍾熱血,到時就別怪我不顧情麵照章辦事。


    見到大刀闊斧的改革步伐已經起到震懾人心的效果,我果斷做出調整,改走溫和路線。改製後首個朔日,我召集眾人於夢閑館發放首次獎金,娘親自坐鎮,以示隆重。


    如此恩威並施,數月後,水府翻天覆地,以木管家為首的管事人員賞罰有道,下人心悅誠服,令行禁止,整個水府通力協作,上下一心,秩序井然,蔚為大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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