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說的時候,雷子已經來了,他沉默坐在一角,似一座冰山一樣。


    我的目光僅僅被吸引過去一下,就被猴子的話重新牽了回來。


    “堯哥的絕招是凍豆腐……”


    “嗯?”我不解,猴子繼續說道,“誰的班務沒做好,堯哥也不罵,也不打,直接在被子上潑一盆水再扔到戶外凍一天,晚上的時候某人就得睡冰塊了,那叫個慘啊,第二天被子就是方方正正的凍豆腐……”


    我看了一眼堯海納,覺得他有著非人般的冷酷。


    可是其餘的人皆麵帶微笑,仿佛過往的那種痛苦的經曆在今天看來都成了美好的回憶。


    “他這麽冷血你們還跟著他?”有那麽一瞬間,我忘記了自己那些悲慘,沉入了他們的軍旅生活。


    猴子看了一眼堯海納,撇嘴說,“我們跟著他算什麽,那麽多的女人也願意跟著他,這才是關鍵……就在這個飯莊裏,堯哥俘獲了三嫂的芳心,三嫂自稱小三死活跟著他,你問他,有沒有……”


    陳厲一個勁的使眼色,猴子卻絲毫沒有查覺,一旁的雷子抬起頭來岔開話題,“喂,我的酒呢?”


    “酒?你自己倒!”猴子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正要開口,堯海納接過話題說,“不妨再說說四嫂五嫂的事情!”


    猴子終於明白了,拍了一把腦袋說,“瞧我,怎麽能冷落我們雷哥呢,倒酒,滿上,罰三杯!”


    盡管他們遮掩無數,試圖蒙混,但氣氛還是有些尷尬。


    其實我很想說,我不在意,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如果這樣能讓馬普明的臉色稍稍好一點的話。


    但我腦子一熱,十分天真熱情地問了一句,“大叔,你到底有多少個女人呢?”


    猴子的臉紅了,像紅燈一樣明顯。


    陳厲的眼神也望過來,像是被人捏到命脈,擔憂和憂心一並寫在臉上。


    這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完全是雪上加霜了啊,我能說,堯海納他就是一百個女人也不關我的事嗎?


    堯海納望過來,深情地望過來,用陰森恐怖,陷人於刀山火海境地的聲音說,“桑藍,你終於吃醋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最近隻和你同屋而居過!”


    於是數道火辣辣的目光投過來,浮想聯翩的揣測,不懷好意地探究,猴子挑著眉毛嬉笑,“二嫂厲害,二嫂厲害……”


    能不這麽露骨嗎?能不這麽獨領風sao嗎?


    我把臉差一點就埋到盤子裏了,幾個人還是交換著那種傻子也聽明白的段子,我差一點就沒勇氣呆下去,正想起身,卻被堯海納暗中伸來的手一把按住了,我的臉騰地紅了,這回輪到他們笑我了。


    晚飯吃的什麽不太記得,隻記得從頭至尾堯海納的手一直按在我的手上,最後,我才發現堯海納竟然是用左手拿筷子。


    “堯哥,你什麽時候成左撇子了?”


    “堯哥,你的右手受傷了?”


    我隻好學著雷子的樣,沉默,再沉默,隻專心用筷子吧啦著盤子裏唯一的一隻螃蟹,從左到右,從右到左。


    回到公寓的時候已近淩晨,我習慣性地去看手機,落漠感隨之而來,在這個世上恐怕再沒有人願意問及一個叫桑藍的女人。


    正滿心傷感的時候,堯海納穿著睡衣從臥室出來,“我把書房改成了小臥室,以後你可以在床上睡。”


    本來還有些擔憂,害怕堯海納今天又半夜而至,他幫了我這麽大的忙,我到底該拒呢還是該就呢?現在看起來多餘。


    我換作一臉輕鬆,向堯海納微微一笑,“打擾你了。”


    堯海納推門的動作停下來,他饒有趣味的看著我問,“桑藍,有時候搞不清楚你的腦袋裏到底在想什麽,非是夫妻關係的男女在一起在你那裏是不是就是犯罪?”


    “差不多!”我稍作思考,內心裏依舊羞愧於這段關係,至少,我沒有辦法像堯海納這樣淡然,也沒有辦法像高麗那麽大膽執著。


    “和我在一起心裏罪惡感泛濫?”堯海納眼神裏的認真讓我沒有辦法敷衍,思索再三,才確實說道,“我確定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如果因為那麽一點點好感就睡在一起,那地球將不堪重負。”


    “哈哈,你這叫杞人憂天!”堯海納爽朗一笑,推開門將枕頭被子往床上一扔,轉身坐到沙發上拍拍身邊的位置,“坐下來!”


    我確定他沒有別的意思,才挪著步子走到沙發前坐下,他似乎在思索該怎麽開口,我忍不住問,“你想說什麽?”


    “你沒有想問的?”堯海納反問,我搖了搖頭,“沒有,如果你沒什麽事,我就先去睡了。”


    “好,那換我問你,你可以選擇回答,也可以選擇不回答,但以下的問題對你爭得瑤瑤的撫養權有很大的幫助,我希望你慎重考慮之後再決定回答還是不回答。”堯海納精神抖擻,毫無睡意,我聽到有關瑤瑤撫養權的事情,自然也是強打起精神。


    “日記怎麽回事?”堯海納轉眼變得肅然,他的問題讓時間靜止,仿佛在瞬間讓我穿越回小時候,重經苦難。


    “可以不說嗎?”


    “精神診斷怎麽回事?”


    我的痛苦更深一層,隻懇求地看著他,“可以不問嗎?”


    “那你有過情人沒有?”堯海納完全把我弄糊塗了,我勉強聯係一下,難道他是試圖問我瑤瑤的親生父親,可是我不比他知道的更多。


    我看著堯海納,也十分認真的回答,“如果你算的話,那就有,如果你不算的話,那就沒有!”


    堯海納用複雜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的說:“情人是個很美好的詞,請你不要用這種語氣說。”


    “那就是說你有情人了?”


    “我有!”堯海納的痛快承認,讓我多少有些驚訝,除此之外,竟然有一種淡淡的失落感,我一直以為我對猴子嘴裏那個三嫂根本不在意,但是,當我把情人和三嫂不自覺地聯係在一起的時候,我才明白,我並非是不在意,而是不知道自己在意。


    等堯海納說出他有情人的事實,我一並確實了他是有妻子的,大嫂三嫂並非虛構而是實存,這讓我心底隱隱的泛起酸楚。


    貌似好男人都名草有主了,貌似像他這樣成熟穩重,睿智幽默的男人多幾個情人也不為怪……這樣推理下來,那年宇有高麗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安和痛苦讓我皺起眉頭,喉嚨處如塞棉絮。


    “想聽嗎?”堯海納望過來,並且是深情地望過來,我突然有一種被榮幸納入後宮佳麗的錯覺。


    我搖搖頭,惶然否定,我害怕心底那種忽隱忽現的感覺,我怕被活生生吞沒。


    “我覺得我有必要解釋……”堯海納十分認真,每當他真誠的目光投來的時候,恍惚之中就像是我們摯愛了三千年一樣,我覺得我徹底錯亂了。


    我塌著肩膀,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對他的種種我不是不願意聽,而是害怕聽。


    萬一,萬一他說不舍家裏的妻子,同時又深愛著情人,那我情何以堪?


    “海納,你沒有必要解釋,真的。”我也試圖用真誠的眼光回望過去,第一次看到堯海納臉上的失落,我又解釋,“你對我做的種種已經名列好人榜榜首了,至於我們之間……還是以成年人的方式來解決,等我得到瑤瑤的撫養權,我就帶著她回老家!”


    “沒了?”堯海納似被掃了興,神色看起來不太好。


    “你想要我有什麽嗎?”我苦笑,那種深深的苦澀從心頭泛到眉角,掩藏不住。


    堯海納歎息一聲,“我明白了,那就什麽也別說了,睡覺!”


    他利索起身,攪亂了剛才那種似戀人相處時光的甜美,空氣隨他的身形晃動,待他關好門的時候,我渾身的力氣也被抽走了,心頭被現實的殘酷重新湮滅。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起來做好早餐就準備出門,原因,是我不想看到堯海納的那雙眼睛,我害怕,害怕從一個坑裏跳出來又墜入另一個坑裏。


    不過好歹,我有了工作,還有馬普明的公司可以投靠。


    回頭看看桌上的小米粥和涼拌藕根,多少有一點像家的感覺,出神的時候順手拉開了門,完全沒有預料到堯海納會從外麵進來,更沒料到,他看到我也不躲,盡然任由我生生撞進他的懷裏。


    “大清早就投懷送抱,是不是良心不安,要以身相許?”堯海納手裏提著豆漿油條,身上隨意穿著一件家居服,寬厚的胸膛線條隱約浮現,心底的各種情愫浮動。


    我才意識到從小自己就對軍人有種莫名的敬仰,此時自己兩眼冒光,與青春期的懷春並無二般。


    “我……我上班要遲到了,你讓開!”我局促不安,心如撞鹿,想要躲著從他的身邊溜走,不料他硬是將我堵回來,“馬普明昨天就說放你的假,你上什麽班?”


    我一時語塞,堯海納關上門,把豆漿油條塞我手裏,“躲我?”


    “沒有!”我敷衍他,轉身去廚房取了碗筷,出來的時候看到堯海納拿著勺子正在喝粥,臉上的安然和知足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幸福,不,應該是說是那份粥的幸福。


    他一邊喝著粥,一邊咕噥著,“算了,不用以身相許了,每天早上給我煮一鍋粥,炒一份清炒,我們就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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