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天後的夜晚,武瑞、武威、武勝三支軍隊潰敗的消息傳入京師,這個夜晚會多少人無法入眠。部分知道實情的武朝官員連夜在奔走著,確認此條消息是否真實的情況下,開始尋找自己的主心骨。


    皇城宮門外。


    蔡京的馬車在停了下來,此時五更天,天色漆黑,城門火把光下,已經聚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官員,見到年邁的老人下了馬車,紛紛圍攏過來,還未開口,蔡京擺擺手,“老夫知道你們想問什麽,一切待我進宮看看陛下的反應再說。”


    他被仆人攙扶向前走了幾步,看到人群外一個孤零零的人影,便停下腳步,“會之,如何一個人站在那裏?”


    秦檜如今已入禦史台,在身份上大抵是不能和其他官員走的過於接近的,今日或許大家都匯集於此,往往也會遠隔眾人,把自己孤立起來。


    隨後,秦檜拱手回了一句:“身份使然,望明公見諒。”


    “知曉!”蔡京點點頭,正準備離開,忽然又問他,“女真事上,你怎麽看?”


    秦檜抬起頭,身姿挺了挺,表情肅穆望向老人:“要看明公如何與陛下說,但會之覺得,人可以被殺,我們休養生息就是;城可以被毀,我們重新建造就是;土地可以被奪,我們勤練士卒上下一心再奪回來就是。但唯獨背脊不能讓別人打彎,那就一輩子挺不直了。”


    二人對視一陣,蔡京麵無表情的又打量他兩眼,冷冷的說了一句:“迂腐,一個國家若是皇帝都沒了,再有脊梁有什麽用?誰號令天下抵禦蠻人南侵?”


    然後蔡京再不多說,轉身過去進入宮門。秦檜拱手退到了一邊,心中不免歎氣,自己之前被皇帝召對說的那番話,看來是沒有被采納的。


    他望著宮門,在那裏麵,有人被嚇住了。


    對於東廠那位提督大人所做之事,其實他心裏有一半是認可的,可惜這些努力,在女真兵叩汴梁時,也都沒有了任何意義。


    “要談和了啊….”他歎道。


    …..


    延福宮。


    “….小桂子,你讓朕失望啊,三十萬兵馬呐,成敗全係在你一人身上,如今還有什麽話好說,朕恨不得現在就親手砍掉你腦袋——”


    蔡京幾乎是快跑的進了宮殿,在小黃門推開殿門跨進去的那一刻,他便聽到趙吉站在龍庭上指著階下跪著的身影在說著話。


    隨後,有東西被他隨手拿過扔了出去砸在對方腦袋上,火光映射下,蔡京見到童貫滿腦袋的鮮血,一臉疲憊的跪在那裏,動也不敢動。


    “若是能殺了你,換來女真退兵,朕早就把你殺了,太.原重鎮你說走就走,幾萬百姓棄之不顧不說,你讓女真人長驅直入的下來,這樣的罪過你擔得起…..”


    火燭在燃燒,昏黃的光中,顫抖的宮女內侍、沉默的蔡京都靜靜的立在那裏,聽著龍庭上的天子一句句的訓斥…..


    下邊,童貫跪伏爬動兩步,哭訴的幹嚎:“官家….奴婢是擔憂陛下安危呐,女真人凶殘無比,就算奴婢以殘軀擋住了完顏希伊,可東路的完顏宗望怎麽辦,他還是會過來,奴婢心裏想的隻是盡一個仆人的忠心啊…陛下。”


    “含糊其詞…..”趙吉說了許久,又聽了童貫的話,終究心裏還一軟坐回到了龍椅上,而後,他目光看向另一邊的老人,“蔡卿想必也是為女真南渡黃河的事過來的吧,也好….朕此時此刻有些拿不定主意….想聽聽你的意見。”


    大殿上的老人聲音不高,徐徐說了起來:“童樞密是對是錯,其實也是難以說清的,或許他出發點是好,隻是過程過於操之過急,然則女真人南下,個中緣由也不是一個人的錯,縱然今日殺了童樞密讓陛下泄憤,但事情終究還是無法解決。”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將話頭重新街上,“…..如今也要做的還是如何抵禦女真為主,收攏潰兵不失一個法子,但更重要的還是盡量不要讓京師卷入漩渦中。”


    “朕三十萬人馬都擋不住女真,怎麽阻止的了女真南下汴梁?他們都已經在渡河了,一旦過了黃河,汴梁守不守得住,朕心裏也沒有底。”


    蔡京餘光瞄了一眼上方的皇帝,更進一步道:“所以,老臣以為還是做三手準備,一則之前說的收攏潰兵,駐防京師,野戰打不過女真,但守城總是可以吧?”


    “另外兩個呢?”趙吉像是抓住了一些希望,目光灼灼望著下麵。


    “和談…..答應女真人一些條件,讓他們拿一些東西罷兵回去。畢竟他們剛剛打下遼國不久,國內並不穩定,此時發兵南侵固然有試探我武朝的意圖,更多的是轉嫁之前戰損在武朝頭上,讓我們來支付這筆費用,不過….這條件可能或許有點大,陛下要有心裏準備。”以蔡京目前的年齡一口氣說了這麽多,便是有些累了,歇了一下,緊接著有內侍搬過一張凳子讓他坐下繼續講下去。


    “最後一個,或許會讓陛下蒙羞,老臣不知當不當講。”


    “講!”


    蔡京吸了一口氣,“陛下和皇後連夜離開汴梁,去往南方躲開女真的兵鋒……”


    “胡鬧!”一旁跪著的童貫猛的抬起頭,聲音拔高。


    呯——


    趙吉一巴掌拍在桌上,瞪著童貫,“你閉嘴——難道隻許你棄守太.原,讓女真南下,就不許朕去往別處指揮局勢?你眼裏還有沒有朕這個皇帝了?”


    童貫跪在地上,聽到皇帝大發雷霆,連忙磕下頭,“奴婢不敢。”


    上邊,金色的袍袖一拂。


    “滾下去!”


    ……


    大殿上,童貫離去不久,響起了聲音。


    “…..一切拜托蔡卿操持了,先派使者前去女真那邊談談條件吧,若是能在接受範圍,朕當一回勾踐有何妨。”


    “老臣領旨。”蔡京躬了躬身,並未急著離開,談完國事後,他臉上露出些許笑容,“今日觀陛下氣色,似乎從靈夷山求來的丹藥還是不錯的。”


    趙吉點點頭,臉上也泛起笑容,“確實如此,不過可惜的是,隻有三枚靈丹,待兵災過去後,你可再派人前去靈夷山再求一些來。”


    “是。”


    關於延遲戰機,確定三支軍隊統帥這件事上,有意無意的似乎被人遺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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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第二天的下午,白寧終於回到了京師,站在城門口望著那古老的城池。


    一人,一城。


    互相望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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