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常把情緒波動較大的老人稱為老小孩,楊瑞芳雖然精明,一旦與某件事較了真,也容易鑽牛角尖。


    林子初不想用她傳話,想來不是什麽好話。她隻有兩個兒子,一想到好不容易相親相守的兄弟倆已經到了水火不溶的地步,楊瑞芳的心就冷了。


    她麵沉似水地把電話交給敏芝,強壓著心裏的不舒服貌似安然地坐回到沙發上。


    金敏芝心驚肉跳地接過電話,聽到林子初的呼喚後,連忙輕輕應了一聲。


    “好好聽著……”林子初的聲音很低,低到敏芝要仔細傾聽。“不管媽媽說什麽,你隻要順著她的意思,應下就好……”


    不愧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叮囑的話也如出一轍。


    合上電話後,敏芝愈發不安起來。楊瑞芳的臉已經不似先前那麽親熱,眼神也沒有先前那麽溫和,難不成因為林子初的電話?


    就算三魂走了兩魄,金敏芝依然憑著敏銳的直覺捕捉到了一絲不好的氣息。


    “原本想叫上你媽媽一起吃頓飯,因為有些私話想對你說,所以,隻能下次了……”楊瑞芳並不問林子初對敏芝說了什麽,突然不鹹不淡地扯開了另一個話題。


    金敏芝警覺地支起了眼睛,千想萬想就是沒想到楊瑞芳會拿母親要挾她。如果讓媽媽知道這些糗事,莫說她沒臉在瑞初酒店研究她喜歡的菜係,就是氣,也會被敏芝活活氣死。


    “阿姨……不,媽媽……”敏芝又結巴了,蒼白的臉上冷汗淋漓。“您想說什麽盡管對我說,我一定會按著你的意思走。隻是,我不想讓我媽媽摻合到我的事裏來……”


    “怎麽又緊張了?你不會真的在我兩個兒子之間做過見不得人的醜事吧?”楊瑞芳幹笑著接過話頭,那笑聲,比往敏芝身上捅刀子還要殘忍。


    可憐天下父母心。任何一位做母親的也不會讓兩兒子犯在同一個女人手裏。更何況,她楊瑞芳的兩個兒子是人材中的人材,精英中的精英。


    楊瑞芳不但給了敏芝一個下馬威,還談笑風聲地揭起了她身上的疤。


    仿佛,敏芝看到了傷痕累累的程放與林子初,還看到了鮮血淋淋的自己。


    更為滑稽的是,她又想到了瑪麗蓮夢露和肯尼迪兩兄弟。


    她不是瑪麗蓮夢露,卻無法抹殺迷兄戀弟的事實。


    金敏芝的神智飄洋過海越遊越遠。楊瑞芳卻憑著敏銳的觀察力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她可以不嚇唬她,卻會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吃定她。


    “敏芝,做人應該學會感恩……”楊瑞芳突然一聲歎息。


    金敏芝狠狠地打了個冷顫,三魂六魄齊齊出竊。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就算神魂出竊,敏芝還有一顆極為敏感的心。就在她以為楊瑞芳要拿她讓兒女們送給她的大禮說事時,楊瑞芳卻話峰一轉,不緊不慢地打開了話匣子。“我楊瑞芳這一生,從來沒有為了自己真真正正地活過,也沒有對不起任何一個兒女,讓我想不到的是,老了,老了,他們還要在我帶血的傷口上撒鹽巴……”


    心慌意亂的金敏芝誠惶誠恐地看著楊瑞芳,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麽。


    又是一聲長長的歎息,楊瑞芳貌似無意地盯了敏芝一眼,繼續說道:“而今,我累了,隻想在餘下的日子裏做個兒孫繞膝、與世無爭的老人。但是,我那兩個兒子太不讓我省心。你知道嗎?”她突然轉了口吻,帶著遺憾的聲音越來越尖銳。“子初有大半年沒同他媳婦合房了,雖然猜不出個中的原因,但是,隻要他應了我,我就不想再追究。倒是你……”


    敏芝又一哆嗦,楊瑞芳的口吻又重又狠,像對一個十惡不赫的惡人。


    “程放曾告訴過我,你要到了三十歲才願意為我添個孫子。我信他,也不逼你!不就兩年嗎?我能等!如果兩年後還不見動靜,可別怪我抖出真相!程放不能傷害程守忠,不代表我不能!莫說一個心玥,就算程守忠知道你要為我楊瑞芳孕育孫子,他也不敢說半個不字……”楊瑞芳的臉越來越寒魄。尤其提到程守忠時,隱藏在眼神後的那絲陰狠,再也無法掩飾地顯露來。


    金敏芝越發慌了,這是一個讓她害怕的楊瑞芳。


    “唉,人老了,脾氣越發大了起來。”楊瑞芳就像一個臨場發揮的演員,刹那間收斂起所有的憤怒與悲怨。她異常矛盾地盯著敏芝,黯然的神情像個遭受過重創的老人。“敏芝,我也年輕過,也曾有過你們口中那種所謂的愛情。可惜,年輕時的我眼裏揉不得沙子……”說到關鍵處,楊瑞芳突然打住了話頭,別有用心地看著不知所措的敏芝。直到把敏芝看毛了,這才像個居家老人似的,囁嚅著唇道:“拚了大半輩子,要強了大半輩子,到了我這個年齡,該忍的已經忍下了,該放的也放開了,許是真的老了的原因,我突然感覺,再多的錢財、再大的官位也比不上兒孫繞膝來得實在……”


    楊瑞芳再說什麽,敏芝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心思卻轉悠到楊瑞芳和程守忠之間的是非恩怨上。


    公爹家到底欠了她什麽?楊瑞芳是否對程放與林子初說過相同的話?這些想不明白的事事非非就像一團亂麻,把敏芝那顆經不起折騰的心纏了個亂七八糟。


    每個人都有好奇之心。金敏芝也不例外。她最想知道程守忠與楊瑞芳的過節,卻不好開口或者是不敢開口詢問眼前的當事人。


    程守忠與程放既像兄弟又像父子,程放從來不在程守忠麵前提及自己的母親,程守忠更是三緘其口。因為好奇心的驅使,敏芝曾經在他麵前提起過楊瑞芳,哪承想程守忠就像被人打了一悶棍似的,瞬間白了臉。


    這個問題一定是程守忠心口上的疤!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金敏芝再也沒在他的麵前提起過楊瑞芳。


    楊瑞芳嘴沒閑著,眼神也沒閑著。她看出敏芝又走心了,也知道此時的她不但敏感而且脆弱,斟酌再三,突然開口問道:“敏芝,想不想知道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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