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隻是這麽說,我已經能想象出奶奶當時的無助,還記得當初秦程風把她從這裏接去榕城,她第一眼看到我時,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傅厲琛隻喝了一碗米粥,自覺把碗筷拿到外麵水池衝洗,完了回到座位上,開始詢問:“老村長,您記不記得,阿歆她們離開後,有沒有人來找過他們?”


    老村長很肯定地搖頭:“沒有,阿歆他們一家子比較簡單,就算是阿歆爸媽在的時候,也沒有什麽親戚朋友來往。”


    “那您還記不記得,他們是什麽時候搬過來的?搬過來之前是哪裏人?”


    我看了一眼傅厲琛,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問這個。


    “這個啊……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我得想想。”


    老村長年紀大了,很多事情都要想好久才能回答。我們耐心等了幾分鍾,他才舒開眉眼說,“想起來。他們一家人剛來的時候,我還不是村長,是跟著當時的村長過去湊熱鬧的,這麽算起來,起碼要有二十年或者二十二年了。”


    我完全沒有半點記憶:“那個時候有我了嗎?”


    老村長眯起眼睛:“有了,我記得你和你妹妹是被你奶奶一手抱著一個的。阿歆的爸媽說,他們是北方來的難民,挖了點礦賺了點錢,這裏的房子便宜,就在這裏定居,還問我們歡不歡迎,哈哈,我們當然歡迎啦。”


    笑完後,老村長又說:“不過大部分時間,隻有阿歆奶奶在家,阿歆的爸媽要在外麵挖礦,逢年過節才能回來,挺忙的。”


    這一點和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傅厲琛緊跟著問:“也就是說,您對阿歆的父母並不了解?”


    老村長動作很嫻熟地從抽屜裏摸出一隻煙杆,用火柴哢嚓一聲點燃,慢慢抽了一口,隨著吐出來的煙霧說:“是啊,我隻知道他們夫妻兩人都是挖煤礦的,其他的還真不是很了解。”


    煙杆裏的煙肯定不是好煙,味道很重,沒多久屋內就是一陣幹草燒焦的味道,金子受不了地跑到外麵去,我起身去打開窗戶通通風。


    老村長像是也覺得味道不對,放下煙杆,用鑷子把煙鬥裏燃燒完的煙草挖出來丟進垃圾桶,重新往裏麵加煙草。


    不知怎麽,老村長動作忽然一停,抬起頭說:“我剛才記錯了,阿歆家也不是沒來過客人。記得有一年夏天,當時我在樹下納涼,就看到阿歆的奶奶去給幾個陌生人引路,當時還覺得挺新奇,我們這小村兒平時很少有外麵的人來,不過那幾個人隻吃了一頓飯就走了。”


    傅厲琛得到線索般追著問:“您記不記得那大概是什麽時候?”


    “都是十幾二十年前的事了,我怎麽可能記得住?隻記得,當時阿歆的父母都不在家。”老村長重新用火柴燃起煙鬥裏的煙草,答得很隨意。


    傅厲琛看向了我,像是在問我記不記得這件事,但是我不記得,完全沒印象。我開始覺得我是不是忘記過一段時間的事,為什麽村長說的,我都不記得?


    “阿歆父母的照片,您有嗎?”問了村長這麽久,都沒得到什麽特別有用的信息,傅厲琛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但意外的是,村長竟是說:“單獨的照片沒有,不過有一張大合影。”


    “真的有照片?”我心中一喜。如果有照片讓我看看,也許能刺激我的記憶,讓我想起什麽來。


    “有一張,那是一年中秋,村裏一起拜月神娘娘時候拍的,裏麵就有阿歆的父母,你等會兒,給你找找。”


    “好,麻煩村長了。”我激動地看著傅厲琛,傅厲琛握住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腿上。


    村長放下煙杆,從樓梯底下拖出一個紙箱,在裏麵翻翻找找:“別客氣,歆丫頭,如果今天不是你們問起來,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去回憶那些往事,現在這麽一想,居然幾十年過去了,也挺有趣的。”


    我心裏百感交集,緊張又期待地看著他手上的動作,等會他就會拿出一張我爸媽的照片給我,告訴我,就是這兩個人……我記憶中模糊了好多年的人,終於能看清楚他們的麵容了嗎?


    老村長忽然停下翻找的動作,拿出一張紙照片遞給傅厲琛:“就是這一張,你們看看,這個就是阿歆的父母。”


    我連忙湊到傅厲琛身邊去看,那是一張大合影,每個人都是小小一個,很模糊,還有被蟑螂咬掉了角。我心裏湧起一股巨大的失望,村長指出來的那兩個人,像是被打了馬賽克一樣模糊。


    我和傅厲琛對視了一眼,都是無奈地搖搖頭。


    老村長看出了我們的失望,解釋說:“當時那個年代,黑白照片都不是很普及,所以沒有那麽清晰,現在隔著這麽多年,更加看不太清楚了。”


    我歎氣:“根本看不清楚。”


    傅厲琛比我還不甘心,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好久:“仔細看還是能模糊認出來五官,你再看看,有印象嗎?”


    我搖頭,他反複確認:“完全沒有印象?”


    “沒有,完全沒有。”我心裏開始變得焦躁,“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對他們怎麽會完全沒有印象?我經常會在夢裏夢見他們,但是都是一團模糊的影子。”


    傅厲琛用手機拍下了那張照片上的兩個人,我猜他可能是想要用技術手段還原照片。


    我指著那照片說:“看來他們在我童年時留下的印象的確不深,否則我也不至於對他們毫無記憶到這個地步。”


    最後還是一無所獲地離開了村長家,村長說要給我們重新找個房子住,傅厲琛安排了楊東和九月去幫忙,自己則帶著我在村裏走了一圈。


    小村不大,隻有二三十戶人家,我們走到一顆大槐樹下休息,傅厲琛遞給我一瓶水:“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


    我點頭,但還是心事重重,不由自主地說:“傅厲琛,我怎麽覺得我爸媽特別神秘。”


    傅厲琛眉梢一動:“怎麽說?”


    我道:“感覺好像沒什麽人認識他們。”


    “老村長不是說了,他們常年在外務工,很少回來當然就很少人認識。”傅厲琛扶著我的肩膀讓我躺下,頭枕在他的腿上,“不要多想了,昨晚你沒有睡好,再睡一下怎麽樣?”


    被他這麽一說,我也突然感到困倦,打了個哈欠:“好,那你給我當枕頭吧。”


    傅厲琛把手溫柔地蓋在我眼睛上,聲音好聽得像是經過什麽過濾,傳到耳朵裏讓人很放鬆:“睡吧。”


    可能是因為昨晚沒睡好緣故,我一閉上眼睛意識就開始變得很模糊,在不知不覺間陷入了深層夢境。


    我完全沒有懷疑過,為什麽每次傅厲琛叫我睡覺,我就能很快睡過去,隻當成是他的聲音太有魔力,或者是在他身邊我可以很放鬆,直到不久之後,我才知道,這個男人沒有魔力卻有本事,他的本事比魔力還要令人生懼。


    夢裏的場景,還是這個村子。


    我在村子裏到處跑,像是在和誰玩捉迷藏,又是像是在躲著誰,跑得很快,似乎都能聽見很急促的心跳聲。


    越來越快的心跳,越來越緊張的神經,我感覺自己很慌張,很害怕,不停地回頭往後麵看,模糊的場景像扭曲的時空,我停下腳步,在原地轉圈。


    “阿歆!快跑!”


    有誰忽然喊了我一聲,我受驚了一般轉身,然後就被一股不明大力拉扯到了另一個空間。


    還是這個村,但我覺得和剛才那個不一樣。


    我不在有急促的心跳,不再奔跑,而是站在原地等著誰。


    麵前忽然籠下一道黑影,有個和我差不多高的身影擋在我麵前,我隻能看見他掛在胸前的項鏈,他往我頭發上插了一朵花,笑著說:“真好看。”


    我愣愣地伸手去摸頭發,剛碰觸到那朵花,身體再一次受到拉扯,我被拉到了另一個空間,這裏是我的家。


    天氣很熱一般,我躺在床上用芭蕉扇子扇風,隱約聽到樓下的說話聲。


    “我們要走了,歆歆和曉曉,就麻煩您照顧了。”


    “這麽快嗎?都才呆一天。”


    “我們不能留太久,否則對你們來說太危險了。”


    “這裏這麽偏僻,沒關係吧?他們不會找到這裏來,歆歆和曉曉四歲了,才見過你們幾次。”


    “再等等,等我們把事情解決了,我們一定會來接你們,再等我們幾年。”


    “他們都要不記得你們是她們父母了。”


    “……”


    我從床上下來,摸索著下樓,看到兩個拎著行李箱的人,他們像是聽見了我的腳步聲,齊齊轉身看著我。


    男人的臉是模糊,女人的臉也是模糊的,我很努力地去看,好像就清晰了一點。


    “爸,媽,是你們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他們沒有回答,卻在朝我笑。


    我急切地朝他們撲過去:“你們又來到我的夢裏嗎?這次不要走太快,讓我好好看看你們可不可以?”


    我撲過去,明明抱的是我媽媽的腿,可是我在聽到傅厲琛的聲音,睜開眼卻發現自己抱著他的脖子。


    傅厲琛的手貼在我的臉頰上,柔聲問:“又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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