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姍姍,姍姍?”我迷迷糊糊的聽到有人叫我,將眼皮撐開一條縫,刺眼的光線讓我立刻又把眼睛重新閉上。


    “姍姍,你覺得怎麽樣了?”一隻手按在我肩頭,語氣親切充滿關懷。


    “我……”長了下嘴,聲音嘶啞的厲害,才吐出一個字就劇烈的咳嗽起來。


    床邊的人連忙扶起我幫我拍背順氣,我咳嗽完了,一杯溫水遞到我嘴邊,“喝點水吧。”


    看到那杯水,我立刻感覺口中幹渴的要命,幾乎是咬住杯子大口大口的喝起來。


    “慢點兒,小心嗆著。”


    我喝飽了,抬起眼看向麵前的人,澈懷正對我微笑。


    心裏有那麽些失望,我多希望此時陪在我身邊的是英招,然而他依然沒有來。


    對了,我的孩子,孩子呢!


    我一把抓住了澈懷的手:“孩子呢,孩子怎麽樣了!”


    “英招去找了。”澈懷放下水杯,扶著我重新躺好,“你別擔心,他一定會把你們的孩子找回來的。”


    英招……去找我們的……孩子了?


    我的腦袋瞬間變得恍恍惚惚,他去找我們的孩子了,他去了,他真的去了?


    我不敢置信的晃著澈懷的胳膊,一遍又一遍的追問,他是不是真去了,他是找孩子的嗎?


    “真的真的,他真去了。”澈懷好笑的將我的手塞進被子裏。


    “那他,有什麽話留下麽?”我咬了下嘴唇,心裏又泛起些期待。


    “他急著去找孩子,有什麽話,回來了你們麵對麵慢慢說不好嗎?”澈懷笑的溫和,“我早告訴過你,他不是那麽狠心的人。”


    是麽。我垂眸。


    他若真沒有那麽狠心,為什麽明知我懷著他的孩子,還能說出那樣的話,他若真的沒有那麽狠心,為什麽聽到我要拿掉孩子依然無動於衷,他若真的沒有那麽狠心,為什麽我失蹤的這幾日他沒來找我,他若真的沒有那麽狠心,為什麽在我生下孩子之後連隻言片語都沒留給我。


    說到底那個孩子是他的孩子,所以他才會急,而我不過是個注定要被他厭惡的人。


    “你別想太多,孩子一定會被英招安安全全的帶回來的。”澈懷替我將被子整好,在床邊坐下,嘴邊帶著輕柔溫和的笑,“其實髁手也沒你想的那麽壞對不對,雖然她劫走了你又搶走了你的孩子,可她也抹掉了你身上的鬼爪印,保住了你的性命,否則你生孩子的時候恐怕就魂飛魄散了。”


    她抹掉了那些手印?我心中狐疑,我生孩子之前那些手印還在身上,生孩子的時候她根本沒碰我一下,她怎麽可能抹掉我身上的那些鬼爪印?


    我忽地想起那天身體之中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還有那枚我打在她身上的符文,心裏一下就揪住了。


    默默感受了一下.體內的神力,比孩子出生之前壯大了不止一倍。如果說之前我體內的神力就像一股小溪,此時我體內流淌的神力就如同澎湃的江河!


    是什麽,那天碎掉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澈懷還在一邊嘮嘮叨叨的說著髁手的好話,大約是他覺得髁手果然如他心中所想,隻是個被愛情迷昏了頭的女人,心腸還是很好的。可他如果看到那天髁手是怎麽撕著我的頭發抽我的耳光,聽到我生孩子的時候她說了什麽樣的話,恐怕他心裏那個美好的女人形象,會瞬間崩塌吧。


    我笑了笑,原來不管活了多久,死了多久,每個人都會在心裏自欺欺人的將自己愛的人美化成自己期望的模樣。不管對方做了多少壞事,不管對方傷害了多少人,自己總是能找到借口開脫。


    “所以我就說你不用擔心吧?”澈懷見我笑了,以為我是想開了,“英招一定很快就會回來,你安心在我這裏等他就是了。”


    我沒有對澈懷說髁手的壞話,背後潑髒水的行為我自然是不齒,何況即便我說的是事實,澈懷也不一定肯聽。我又何必去毀壞他心裏那個美好女人的形象,即便他永遠得不到髁手的喜歡,能在自己心裏喜歡著一個好女人,或許對他來說也不是件壞事吧。


    澈懷對於照顧孕婦似乎非常有研究,每天吃什麽喝什麽做什麽,他都照顧的仔細妥帖麵麵俱到。


    “你不是巫祝嗎,怎麽倒比產科大夫看著還專業。”我一邊喝著他燉的烏雞紅棗湯,一邊笑著跟他打趣。


    澈懷微微笑了笑:“我不是巫祝,我隻是個男巫。巫原本就要充當醫生的角色,這些都是我的分內之事。”


    “那英招呢?”我下意識的脫口問出。


    “他和我不一樣,他從來不需要照顧別人。”澈懷臉上的笑容淡了些。


    我覺得奇怪,英招成為大祭司之前不一樣是男巫麽,怎麽澈懷要做的事情他不用做?


    “他隻要夠強就可以了。”澈懷垂下眼,“沒有人是他的對手,千軍萬馬在他麵前同樣毫無用處。他隻需要待在他該在的地方,讓自己不斷變強,就是他所有需要做的事。”


    我怔了怔,這就是英招當時存在的意義嗎,一件強大的武器,一份強有力的震懾?


    “所以你是他唯一照顧過的人,也是他唯一在乎的人。”澈懷臉上重拾笑容,“你是不同的,你要相信英招對你是不同的。”


    眼神黯淡了一下,或許過去有不同,現在不可能了。曾經我還懷著一線希望,自欺欺人的認為隻要澈懷和英招查不出我從前究竟是誰,我就一直是林姍姍,一直是個普通女人。


    可那些湧入我腦海的奇怪信息,那些我從未學過卻忽然會用的巫術,卻在明明白白的告訴我,我無法繼續妄想下去,我和英招注定是死敵!


    “是不是累了?”澈懷起身拉上窗簾,“再睡會兒吧,說不定等你睜開眼睛,英招已經帶著你們的孩子回來了呢。”


    我對澈懷擠出一個笑臉,閉上眼睛轉過身去,假裝自己要繼續睡了。


    房門關上,我立刻睜開了眼睛。


    我得走,我現在無法麵對英招,我好怕他發現我的巫術又變強了,覺得我還在騙他。我更怕自己的腦子裏忽然出現什麽奇怪的指令,讓我必須殺了他。


    腦子裏那些東西淩亂又細碎,我必須找個地方好好整理一下,我要知道我究竟是誰,我得確定自己和英招的相遇到底是刻意還是偶然。


    悄悄從床上下來,我把耳朵貼在門上偷聽了一會兒,澈懷不在屋子裏。將門推開一條縫,發現澈懷正在廚房裏,我立刻返身回去拿起自己的背包翻出了窗戶。


    一口氣跑出二裏地,我才敢用縮地成寸迅速潛入深山。


    對不起,澈懷。


    對不起,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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