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跳的咚咚直響,呼吸也變得急促,可我沒法動彈,隻能眼睜睜看著假英招將手伸到了我的肚子上。我不知道他想幹什麽,原本就被凍結的身體更是緊張的僵硬到極點。


    “嗯,好幾個月了。”他的手輕而緩的在我肚子上摸著,眼神居然顯得十分溫柔,不知怎麽的,我感覺這個假英招似乎應該是個女人,隻有女人才會用這種目光這種動作對待一個還未出生的孩子。


    假英招之前的話語在我腦海中飛速掠過,我猛地瞪大了眼睛。


    “髁手,你是髁手!”


    隻有髁手才能以鬼魂之軀抵擋神力形成的巫術,隻有髁手才能不驚動澈懷走到我的床頭,也隻有髁手才會將英招裝的那麽像,甚至連我都沒發現絲毫破綻!


    肚子上的手微微一頓,假英招的身形如同水波般蕩漾起來,身材縮小麵孔改變,不過幾秒功夫,髁手已經嗤笑著站在我麵前。


    “還沒蠢到家嘛。”髁手挑著眉,直起身子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我扮英招是不是扮的很像?”


    不等我說話,髁手又兀自言語起來。


    “當然像了,我們曾經幾乎天天見麵,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我都那麽熟悉。他的臉,他的身體,就像刻在我心裏,哪怕歲月匆匆,也無法模糊他的樣子。”


    髁手臉上帶著沉醉的神情,仿佛沉浸在回憶當中。我心中微澀,她參與過英招的曾經,留下的都是美好的記憶,我呢?身為封印英招右臂骨的人,我和英招以前或許也很熟悉吧,嗬嗬,可我在英招的曾經裏,扮演的卻是一個讓人憎惡的角色。


    “就算你跟他熟又怎麽了,我記得你說過,你們曾經被賜婚,他不是一樣不肯娶你。”我冷笑看著髁手,我想在她麵前表現的軟弱。


    “你閉嘴!”髁手一巴掌扇在我臉上,打的我眼冒金星,“你知道什麽,他那樣天神般的男人,怎麽允許你這低賤的女人玷汙!”


    我用力眨了幾下眼睛,伸出舌頭舔掉嘴角的血漬,涼涼看著髁手:“你說再多,也改變不了我懷著他的孩子的事實。”


    髁手怔了怔,很快回過神來繼續嘲諷我:“懷著他的孩子又怎麽樣,不是一樣不要你了?”


    “可他也舍不得殺我啊。”我丟給髁手一個不屑的眼神,“他口口聲聲說,再見麵就是你死我活,我們也見了兩次了,也沒見他把我怎麽樣,而且他還親自給我配了保胎藥呢。”


    “你胡說!”髁手大怒,一把推.翻了房間裏唯一的桌子,“他明明不要你了,怎麽還未給你配藥!”


    “不信你去問澈懷啊。”我笑了起來,“你說你了解英招,那你肯定知道他臉皮多薄,多會口是心非。他隻是一時想不開罷了,你以為他真的能舍下我跟孩子?”


    髁手怒火衝天,撲過來狠狠扯住了我的頭發,一個接一個的耳光不停的甩在我臉上。我不躲不閃,不止是因為我根本無法躲閃,也是我想讓她看看,就算她打死我又怎麽樣,英招不喜歡她就是不喜歡她。


    我一直用嘲諷的目光盯著髁手的眼睛,她終於堅持不住,頹敗的坐在了地上。


    我的臉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也知道肯定腫的像豬頭,頭發也被髁手拽下來好幾縷,我現在的模樣肯定像極了大肚子鬼婆。其實髁手也沒好到哪兒去,她的頭發亂七八糟的披散在身上,雙眼無神的瞪著床腳,活脫脫一副被拋棄的怨婦模樣。


    其實我倒有些可憐她,就像澈懷說的,她隻是太愛英招了,愛的迷失了自己,愛的沒有了尊嚴。我想隻要英招勾勾手指,她就會毫不猶豫的投懷送抱,甚至為他赴湯蹈火,為他肝腦塗地。


    可惜她的一腔熱忱英招根本不願理會,於是她隻能羨慕怨恨,怨恨能和英招耳鬢廝磨的我,羨慕我懷上了英招的孩子。


    良久,髁手才從地上爬起來,她也不整理自己身上淩亂的衣衫,陰狠的盯著我。


    “反正等孩子生下來,你就可以去死了!你魂魄不穩,連鬼都做不成,即便你有巫術傍身能化為聻,也是被幽冥鬼族抓去鴉鳴國的下場,他永遠都不可能見你了!”


    “那你呢?”我想笑,但是臉實在太疼,嘴角動一下就牽扯的滿臉針紮似的痛,“你拿走我的孩子又怎麽樣,英招不會讓你留著的。他不可能殺自己的孩子,反而每每看到孩子,就會想起你這個殺了孩子母親的凶手!”


    “我寧願他恨我。”髁手臉上浮起一抹慘笑,“恨我,也比無視我的好。”


    我怔然,沒想到髁手已經為英招魔症了,居然一時想不出話來反駁。


    “你不明白對不對?”髁手低頭看我,“你從來沒有像我這麽愛他,所以你當然不明白,你以為你在他身邊幾個月就比我強了嗎,你永遠都無法跟我相提並論!”


    “是啊,你說的沒錯。”我幽幽看著髁手,“可你費盡心思隻能得到他的恨,而我即便不在了,他也會永遠懷念我。”


    言罷,我閉上眼睛不再看髁手,眼簾合上的瞬間,髁手眼中的絕望刺得我心中微痛。


    其實我們有什麽不同,不過都是英招不要的女人罷了。


    之後的幾天,我獨自一人待在石屋裏。髁手不知道用什麽方法封住了我體內的神力,我無法使用巫術,連用神識印記聯係澈懷都做不到,完全淪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女人。


    髁手並不和我一起待在石屋裏,每天她會送些食水來給我,還會主動向我體內輸送陰氣以催生我肚子裏的陰胎。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反而靜了下來。我一直都知道我自己命不久矣,何況死在哪兒我根本就不介意。雖然之前一直想要把孩子拿掉,如今看著自己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我倒覺得十分欣慰——至少死之前,我還留下了一個孩子。


    石屋裏沒有事情可以做,我每天就對著自己的肚子說話。我告訴他英招的模樣多麽好看,告訴他自己從來都沒嫌棄過他,我還給他講故事,因為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我就把白雪公主到哈利波特全都講給他。


    有時候講的顛三倒四,我自己就笑了起來,每當此時我都能感覺到肚子裏的孩子在動,好像不滿的對我抗議似的。


    髁手的陰氣精純無比,短短四日之後我便即將臨盆,我忽然無比想念英招,真的好希望他此時在我身邊。可惜他不可能來,他根本不知道我在這兒,就算他知道了,他也不會來。


    陣痛襲來的時候,我慌得不知所措,髁手並不在,我扶著肚子躺在床上,害怕自己生不下孩子就會死掉。


    痛感一波接一波,我緊緊攥著床單,望著頭頂的石牆眼淚直流。


    肚子越來越疼,我感覺頭也開始痛了,漸漸的,我開始分不清到底是哪裏痛,好像渾身上下哪裏都疼,疼的我忍不住嘶吼起來。


    我不知道一個人麵對分娩是如此可怕,耳邊回響的我自己的痛呼,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頭疼的根本無法思考。


    汗一層層的從身體裏滲出來,身下的被褥已經濕透,忽然腿間一股冰涼的液體湧出,我的羊水破了,我更是驚恐的無以複加。


    “英招,英招……”我無意識的呼喊起英招的名字,他為什麽不在,他為什麽要讓我獨自麵對這一切。


    我哭喊著,吼叫著,小腹之中開始逸散出冰冷的陰氣,順著血液到達四肢百骸。我的頭疼的更加劇烈,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了,此時我才明白絕望的真正滋味,恨不得剖開自己的肚子將孩子拿出來。


    “疼嗎?”髁手的聲音幽幽傳入我的耳朵,好像在極遠的地方,聽的都不那麽真切。


    “疼就對了,你承受的痛苦不及我萬一,等到你疼死了,我會幫你把孩子拿出來。”髁手輕笑。


    “不!”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忽然痛吼出聲,身體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哢嚓”一聲裂開了,被封住的神力洶湧而出,瞬間席卷全身。


    我感覺一個冰涼的東西從我身體裏滑了出來,痛感在迅速減弱,然而下一秒腦子裏猛地湧入了許多莫名的東西,疼痛更加劇烈的刺入我的腦海,幾乎要將我生生撕成兩半!


    “孩子!”髁手驚呼一聲,不知從哪兒突然撲出來,一把搶走了床上的孩子。


    我的腦子裏還一片混亂,卻衝著髁手打出了一枚我從來沒有學過的符文。


    血色符文呼嘯而至,髁手躲避不及,居然轉過身去護住孩子硬生生承受了一擊。她嘔出一口黑色的血,沒有再看我一眼,抱著孩子縱身飛出石屋頂上的洞口。


    “我的孩子!”我目眥欲裂,卻根本沒有力氣去追,伸出的手無力垂下,“噗”的吐出一口血來。


    暈過去之前,我隻來得及用神識印記聯係澈懷,“去找我的孩子”,這是我唯一給他留下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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