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王雙目一瞠:“關西魯達是什麽東西?”


    “江湖上著名的綠林好漢,人稱魯提轄,原是種將軍麾下猛將。”李興急忙道,“小人為求實證,立即去宣撫使大營打探消息,半路遇到一支臨時開拔的朝廷軍隊,領軍的果然是嶽鵬舉……”


    “真的是嶽鵬舉?你肯定沒認錯?”


    “對。小的躲在人群裏看得十分仔細,他雖然已經長大,但大麵目不曾改變……”


    秦大王沒有說話,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這一回過神,幾乎要跳起來:“李興,你說的是真的?你肯定沒認錯人?”


    “絕對沒有。”


    “奶奶的,要是你認錯了人,老子把你的腦袋砍下來當球踢。”


    “小人絕不敢欺瞞大王。不過,小人終究未能親眼見到那個‘種家小姐’的真麵目,不敢斷定是不是夫人……”


    秦大王卻立刻就斷定那女子一定是花溶,不然,怎麽一見李興就匆忙離開?估計她正是認出了李興,才倉促逃走的。他大笑道:“蠢才,當時嶽鵬舉和她一起逃跑,如果得出生天,自然是一起活著。這還有什麽可懷疑的?”


    “大王英明。不過,那種家小姐,箭法精妙,百步穿楊,一箭幾乎射穿小人脖子……”李興不敢稍有隱瞞,“若是夫人,怎會有這等功夫?”


    秦大王也錯愕一下,花溶嬌滴滴的,雖然天足,較之尋常女子也算有點力氣,但怎會百步穿楊?


    但嶽鵬舉活著,花溶就必然活著,他對這一點深信不疑,喜道:“李興,這次你立了大大一功。本王重重有賞。”


    “謝大王。”


    秦大王興奮得不停走來走去,六年了,時間一晃就過了六年,這一次,帶回來的消息,並非是某地某女子像花溶,而是確切的消息。


    事情忽然變得那麽簡單,找到嶽鵬舉,丫頭自然就有下落了。


    六年了,那個丫頭已經變成了什麽模樣?


    “李興,準備一下,三日後啟程,隨本王出發,帶回夫人……不,三日後太久了,後天就啟程……”


    “大王,這……”


    秦大王見他麵露難色,瞪眼道:“有何不妥?”


    “大王息怒,我們雖然在海上天下無敵,但陸地上就不同了,嶽鵬舉手握一定兵權,加之武藝出眾,魯達雖是和尚但是個不折不扣的魔王,也是著名好漢,小人聽得他叫夫人‘阿妹’,如果直接去找夫人,隻怕著了他們的道兒……”


    “老子自有安排,你不用囉嗦,即刻安排啟程便是。”


    “遵命。”


    秦大王喜滋滋地道:“來人,先把李興的賞賜拿上來。”


    管賬目的小頭目奉上一堆珠寶黃金,李興大喜過望,急忙拜謝。秦大王這些年為了懸賞,采用“千金買馬骨”。起初,他對於欺騙冒領的人試圖殺之,老海盜勸諫他,說人們看到你假的都重賞,真有人發現消息,才會報告你,他就答應下來,這幾年,也不知賞賜了多少銀兩出去,這一次,才真正獲得確切消息。


    李興興奮地退下,早有小嘍囉奉上美酒,秦大王在寬大的坐塌上暢飲一回,越想越是樂開了花,忽然從懷裏摸出一張泛黃的紙來,正是花溶當初寫的兩人的名字,仿佛結婚的契約和鐵證,她還怎麽逃得掉?


    喝得多了,“花溶”二字似在變幻,那麽漂亮的人兒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麵前,宜嗔宜喜,他一伸手就抱住了,大笑:“丫頭,可想死老子了……”


    手一空,就倒在坐塌上,呼呼睡著了,這一夜,簡直香甜無比,仿佛一場連綿不絕的春夢,那種渴想入骨的**的感覺,又回來了。


    一早醒來,他還沉浸在春夢那種**的滋味裏,這一下,如何還能忍得住?隻恨不得,立刻就能將朝思暮想的人兒抱在懷裏,從此再也不放開了。


    他樂得一個勁地嗬嗬大笑,自言自語道:“丫頭,這一次找到你,非要你給老子生七八個小丫頭小崽子,讓你再也離不開老子了……”


    當日,秦大王安排好一切事宜,又精挑細選了20名武藝出眾的精細海盜,裝扮成商旅模樣,第二天一早就出發了。


    上了岸,快馬奔行十來天,再有50裏,就要到達種家莊了。雖然半路上,秦大王已經接到李興留在陸地上的親信探得的消息,說嶽鵬舉已經歸屬九王爺麾下,但他還是先往種家莊而來,想看看花溶這些年生活在怎樣的環境裏。


    時候已然到了初冬,一路上,楊柳的葉子都是懨懨的,一地的黃葉,寒風蕭瑟,卷起黃葉一片一片落得人一頭一臉。


    這一路上,已經風聲鶴唳,逃難的百姓處處皆是,說金軍在大將金兀術的率領下,橫行南下,中原危在旦夕。眾人行得又饑又渴,許久也不見茶肆飯館,一看到前麵居然有一家茶肆,立刻勒馬停下,早有李興拍出大錠的銀子,大聲吆喝:“店家,但有好酒好菜,一概上來……”


    掌櫃見來了大客戶,趕緊迎出來,囑小二切了幾大盤粗牛肉,又端上幾大盤饅頭,又抱來幾壇渾酒,秦大王喝一碗,這酒又酸又苦,一把將碗拍在桌上:“這也算酒?老子又不曾少你一分一厘,居然敢拿馬尿水瞞騙老子……”


    小二見他凶惡,急忙陪笑:“這已經是小店最好的酒了,金軍逼近,大家都逃難去了,再有幾天,連這種劣酒也沒得喝了……”


    一路所見,皆是如此,秦大王怒罵一聲:“金兀術這個鳥東西,待老子遇上一刀結果了……”


    話音未落,忽見一條大漢拖著禪杖大步流星地往茶肆走來。


    旁邊的李興也看見了,立刻壓低了聲音:“大王,來人就是魯達……”


    秦大王沒想到竟然在這裏碰上魯達,喜出望外,心想,一逮住這糙漢,豈不就知道花溶的下落了?


    魯達剛才從種家莊離開,原是有重要軍情傳遞出去。自老種經略相公去世,魯達對朝廷一幫貪生怕死的武將早已失去信心,雖然是世外之人,但金人南下,亡國在即,也顧不得不跟官家打交道的誓言,立即趕去回報。


    他剛坐下,就察覺氣氛有點不對勁,這一看,就看出在座的二十來號人,一個個目露凶光,身強體壯,倒不似正當的商旅,而是殺人喝血的魔星。


    他暗生警惕,喝了幾碗粗茶,忽瞥見一個熟麵孔,竟是兩月前見過的那個強盜頭子。秦大王見他盯著李興,情知他認出來,幹脆提了大刀徑直過去,在他麵前坐下。


    魯達但見這個天煞星,膀圓腰闊,似有萬斤力氣,手提寶刀,端的看起來倒像條好漢,隻瞠目道:“何人打擾灑家吃茶?”


    秦大王嗬嗬大笑:“你就是甚麽關西魯達?”


    “算你認得爺爺。”


    “我且問你,我老婆花溶如今著落何處?”


    魯達隱隱知道一點,花溶曾落入海盜之手,沒想到這廝鳥事隔多年居然還敢天涯海角尋上門來。


    魯達細細看他三五眼,也不語,隻大笑起來。


    秦大王怒道:“你笑甚麽?”


    “我笑你這廝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阿妹豈會嫁給你?真真笑掉俺大牙……”


    秦大王聽得他叫花溶“阿妹”,更確定他知道花溶下落,大喜道:“識相的趕緊告訴本王,否則將你大卸八塊……”


    “這麽說,你就是那個甚麽海盜秦大王?”


    “正是本王。”


    魯達嗬嗬地大笑起來:“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你居然還敢厚顏無恥地跑到陸地上來囂張,待吃灑家一頓暴打……”


    話未說完,魯達一把掄起禪杖就向他打將過去。


    “你這莽和尚,還敢撒野……”


    秦大王揮刀迎戰,一眾嘍囉拿了刀槍,正要上前助陣,秦大王一揮手阻攔了:“待本王將這和尚大卸八塊……”


    二人三言兩語不合即大打出手,嘍囉們隻是觀望,不得秦大王命令,也不上前幫忙,隻店小二嚇得不輕,直呼倒黴,卻哪裏敢說一個字?嚇得遠遠躲開,不敢上前一步。


    二人戰得一百來回合,真是將遇良才棋逢對手,勢均力敵。魯達久戰不下,又見對方還有二十餘名嘍囉,心知討不了好去,加上身有要事,不欲和這幹人糾纏下去,虛晃一招,覷了個缺漏,拖了禪杖就跑。跑得幾步,聲音才遠遠傳來:“掌櫃的,打爛的東西,灑家下次回來賠你……”


    他經常來往於這條路線,和掌櫃的自是熟悉。


    一眾嘍囉正要追上去,秦大王立刻喝止:“也不怕他飛上天去。”


    李興上前一步:“那我們還要不要去種家莊?”


    秦大王詭詐,見魯達往南而去,情知花溶必不在種家莊,立刻做出決定:“直接去相州,著落在嶽鵬舉身上找人。隻有他,最知道花溶下落。”


    “遵命。”


    眾人欲行,掌櫃的和小二戰戰兢兢地出來看這幹魔星和一地被打爛的家什,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秦大王拋出一錠白銀,瞪一眼:“賊頭賊腦直娘賊,快滾……媽的,看在俺老婆被種相公救助,老子不傷你這一帶人一根鳥毛……”


    他們沒想到這夥強盜居然會賠償,大喜過望,掌櫃的也顧不得害怕,親自跑過來揀了銀子,才趕緊跑回去。


    秦大王則一路率人,浩浩蕩蕩往相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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