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公子帶著那位小弟出去了,估計要過一會兒才回來,姑娘,晚上你就可以見到你弟弟了。現在,你可以出去走走,這漁村的風景很不錯。”


    “謝謝。”


    漁村很大,老遠,花溶就看到前麵停著一艘大船,比秦大王的五牙戰船還要大上一倍。難道這就是那位趙公子的船?


    海麵上風平浪靜,夕陽晚照下,漁夫們已經結網收魚,劃著船歸來,遠遠的,一群海鳥飛過,白色的翅膀,完全是一個平靜的世外天地。


    花溶踩在細白的沙子上,心裏一片茫然,逃出來了也活下去了,可是,以後該怎麽辦?又能去到哪裏?


    最後一縷斜陽也沉到了海裏。


    一艘船靠岸,下來幾個男子,當中一個年輕人,身材魁梧,麵色沉靜,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度,大步地從沙灘上走過來。


    夜色已經朦朧了,有出來玩耍的孩子,閑談的漁民,人影綽綽。不經意間,他忽然看到前麵的沙灘上,一個女孩子似是迎麵而來,仿佛她身上帶著一團光芒,在這樣黯淡的夜色下,也令人一眼就看到了她。


    這小漁村何來如此人物?


    轉念之間,隻聽得身邊的少年一聲歡呼就迎了上去,大聲道:“姐姐,姐姐……”


    花溶拉住少年的手,十分驚喜:“你沒事吧?”


    “沒事,姐姐,是趙公子救了我們。”


    花溶立刻行了一禮:“多謝救命之恩。”


    “姑娘不必多禮,是我們的一艘船恰巧路過,當時我也不在上麵。不過,說來還應該多謝你們,多謝你弟弟,讓我們摸清了那群海盜的底細……”


    這個人世家公子模樣,去摸清海盜的底細幹嘛?難道他們也有東西被搶了?花溶忽然記起秦大王兩次搶掠“花石綱”的情景,立刻心生警惕,莫非這些是奸賊蔡京送花石綱的?


    說話間,眾人已經回到了漁民家裏。老漁民在漁村裏德高望重,對這位趙公子異常尊敬,他的家人早已擺上了滿滿一桌子的酒菜,然後退了出去。


    趙公子很是豪爽,邀了花溶姐弟一起坐下,燈光下,見這荊釵布裙的女子,明眸皓齒,舉止嫻靜,身上有一段難以言說的風流嫵媚。他早已從嶽鵬舉口中得知,她是被那夥海盜搶去,在成親夜晚逃出來的。哪怕葬身怒海,也寧死不屈,一個女子具有這樣的膽識和勇氣,又加上這樣的才貌,不禁更是刮目相看。


    他問:“姑娘,你們下一步準備去哪裏?”


    花溶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也不知該去哪裏,隻實話實說:“本來是要出海投靠親友的,如今親友具已遭難,也不知該去哪裏了。”


    “姑娘老家何處?”


    “距離京城100裏左右。”


    “那就回老家吧。我們此次順路,也可帶你一程。”


    老家親友已歿,家產被抄,回去也是淪為婢仆的命運。


    少年忽然開口:“姐姐,你隨我回老家吧。”


    她從未想到少年會有此提議,但見他一副小大人模樣,原本的苦悶被衝散了不少,很是認真的想了想,才道:“謝謝你。”


    “姐姐,那就說好一起去?”


    “好的,我先送你回去再做打算。”


    趙公子見花溶並不打算回京,又見她很有主見,但是,畢竟是一個孤身女子和一個孩子,如果路上再遇上盜賊,後果也不堪設想。


    花溶雖感他的救命之恩,但想起“花石綱”,還是忍不住道:“趙公子,可是運送貨物進京?”


    “不是。我們隻是順路。”


    花溶鬆了口氣:“哦,還以為你們是替蔡賊送花石綱的,幸好不是。”


    趙公子見她的語氣並無任何遮掩,生平從未見過如此坦率的陌生人,笑起來:“姑娘,你以為我是蔡賊的人?”


    “蔡京等六賊橫行天下,禍國殃民,走海路運送奇花異木的,除了他們也沒有別人,所以,我才鬥膽一問,若有冒犯,請公子多多原諒。”


    “六賊天下人皆痛恨之,風聞花石綱被搶,我等也是大快人心。實不相瞞,我們才收服了一股海盜勢力,本來是想乘勝追擊匪首秦大王,但探得消息,還有一艘花石綱將路過,就先由得秦大王去阻攔一下……”


    花溶想起秦大王就不寒而栗,自己總算逃脫了他的魔掌,真是再也不願跟他碰麵了。


    “姑娘,搶劫你們的就是秦大王吧?等這一陣過去,我一定剿滅秦大王,替你們出一口氣……”


    花溶聽得他如此語氣,也不知道他是什麽人,隻淡淡說來,但卻有一股攝人的氣派,好像手握重兵的將領。


    她心裏一動,忽然道:“上次大敗秦大王的,就是你們?”


    “正是。”


    她鬆了口氣,但想起秦大王一定不肯善罷甘休,又還沒逃出多遠,立刻行了一禮:“趙公子,小女子有個不情之請……”


    “姑娘但說無妨。”


    “請盡力隱瞞我得救的消息,我怕秦大王追上來……”


    趙公子看著她,她這樣說話的時候,聲音情不自禁地有些顫抖,顯然對秦大王是談虎色變。他立刻道:“姑娘,你放心,有我在,秦大王再要敢來,一定叫他有去無回。”


    “謝謝公子。”


    趙公子忽然道:“姑娘,你不必擔心,三天後,我派人送你們上路。”


    花溶很是不安:“這,會不會太麻煩您了?”


    “沒事,反正是順路。我先帶你們出海,上岸後,就派人送你們到家。”


    她不便推辭,也沒法推辭,一路兵荒馬亂,自己姐弟二人的確沒法生存,便也隻好欠這位陌生公子的情,道謝一番,姐弟二人才告辭,各自回漁民安排的房間休息。


    回到房間,靜雪姑娘已經整理好了床鋪,見花溶進來,就看看放在一邊的那身紅色的喜服,笑道:“姑娘,這衣服可真漂亮。”


    花溶這時才發現那身衣服還擺在角落裏,已經幹了。這紅色原本是漂亮的,但她看了卻很是害怕,隻強笑著應了兩聲。熱情的靜雪叫她無心談話,便關門出去了。


    花溶這才拿起那件喜服,喜服沉甸甸的,因為上麵連綴著一顆顆的珍珠寶石。這是秦大王叫人縫上去的,說要讓這件禮服看起來最漂亮。


    她本來正愁一路上沒有盤纏,這話又無法向救了自己的趙公子說,不可得寸進尺,如今,見了這喜服,不禁大喜,立刻將上麵的幾顆珍珠寶石拆下來,貼身揣了,也可以應一時之需。


    從早上到黃昏,秦大王無論如何也不肯罷休,繼續在海裏打撈,非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海盜們見他如此愚蠢的舉動,但見他凶相畢露,又不敢違抗,隻好假裝賣力地幫著尋找。到傍晚,秦大王忽然有些清醒過來:“去沿途的漁村尋找,也許他們被漁船救了也不一定……”


    海盜們麵麵相覷,這世界上,沒有這麽湊巧的事情吧?


    正在這時,一艘負責提供信息的船趕回來,船上的小頭目叫淩想,秦大王一見他,立刻催促道:“怎麽樣?最近有沒有什麽船隻路過這裏?”


    “報告大王,我們探得,今天的確有一艘大商船經過這裏,但是,早已離開……”


    秦大王喜道:“如果有船經過,說不定會救起他們的。你趕緊再去探探消息,如果是他們救起了人,老子這次不但不搶劫他們,還送些財寶感謝他們,在哪裏?老子親自前去要人……”


    “回大王,這艘船可不好打聽消息,初步估計,就是上次大敗我們的那股勢力,為首的人叫‘趙公子’,很是神秘,也不知道身份來曆……”


    “媽的,莫非是朝廷的狗官?”


    淩想道:“請大王謹慎,不要中了狗官的奸計。”


    秦大王立刻道:“暫時別和他們照麵,也別走漏風聲,繼續派人暗中打探消息,有了花溶的下落立刻回報於我,否則,就別打草驚蛇。”


    “是。”


    小船一出去,秦大王忽然來了精神,好像已經確定花溶還活著一樣,大喝一聲“拿酒來”。


    一名海盜遞上酒壺,他喝了一大口,又把酒壺拋回去,看著茫茫的海麵,自言自語道:“丫頭,你要活著,我就饒了你;要是死了,哼哼……”


    正說話間,一名叫孫小相的小頭目駕船趕來:“大王,我們剛剛得報,又有一艘神秘商船靠岸,估計又是押送花石綱的……”


    全國各地都是花石綱,這一次,運的是一塊重達幾十噸的巨石,一定要走海路才行。秦大王此時根本就沒有興趣管那船上是什麽東西,揮揮手:“暫時先不管,集中人手對付那個甚麽趙公子……”


    孫小相有點不服氣,海盜們上次被殺得丟盔棄甲,又何必再去和趙公子硬碰硬?集中力量再去撈一票豈不是好事?因此,力諫道:“大王,我們已經很久沒有收成了,跟趙公子硬碰沒有意思,不如去做有油水的買賣……”


    “少廢話,該你們的銀子金子,老子虧待不了你們分毫。先對付了趙公子再說……”


    “大王,並無任何消息表明夫人在趙公子那裏……”


    秦大王一時語塞,隻是他的猜測而已,的確,花溶怎麽會那麽巧合就被甚麽趙公子救了?


    孫小相見他猶豫,立刻又道:“我們實力不如趙公子,完全沒有必要去硬拚,不如悶聲發大財。再說,如果淩想查實了夫人的下落,我們再動手也不遲……”


    秦大王想想也有道理,就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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