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行政官不動聲色地向旁邊的聯絡官示意了一下,聯絡官心領神會,他招呼著眾人一一坐下,然後將一杯酒遞給了最高行政官的手裏。


    「擺在你們麵前的有兩種星球的酒品,來來來,大家根據自己的種族或喜好舉起你們麵前的美酒,幹了這一杯!」最高行政官舉杯說道。


    眾人端起酒杯,在頻頻的碰杯聲中一飲而盡,或閉眼細品、或點頭凝思,一幅陶醉而又深沉的表情。


    看這神情,他們中的絕大多數玻爾茲曼意識體應該不止一次寄生在了人類或泰伯星人的大腦裏,當然也不止一次品嚐了兩顆星球的美酒了。


    不過,也有例外,聯絡官就很不適應喝酒,一種難以忍受的灼燒感讓他的臉扭曲到了極致,但迫於麵子,他還是強行咽了下去。


    薇兒小泯了一口後,在劉翰洋的阻止下微笑著放下了酒杯,周芸則一口悶下,她想將所有的不快和失落都通過喝酒忘得一幹二淨,可喝進去的是酒,留下來的卻是一行晶瑩的淚花。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觥籌交錯間笑聲朗朗、喧囂無比,宴會的氣氛進入了高潮,但各有各的心境,各有各的思緒。


    對於最高行政官和聯絡官來說,此次宴會的目的就是與劉翰洋徹底攤牌,讓他徹底斷了喜歡薇兒的念頭,也讓薇兒認清形式、自行知難而退。


    這是他們其中的一個方案,方案的突破點就是借宴會的契機點燃周芸內心的怒火,讓她借酒發威、徹底爆發,一方麵痛斥劉翰洋的移情別戀,另一方麵斥責薇兒的奪人所愛。


    之前在「長情穀」,最高行政官沒有達到目的,周芸的隱忍不發讓他失望至極,但這一次,已數次體驗過人類和泰伯星人生活的他堅信,憑借他對人類社會的了解以及宴會的氛圍加之酒精的刺激,一定會讓周芸徹底爆發,她一定會按照他所設定的劇情進行下去。.五


    一旦成功,此方案就會讓薇兒背負上良心債,進而宣告成功,接下來處決劉翰洋和周芸兩人也就隻剩時間了。


    時間也不會太久。


    對於周芸來說,受邀參加此次宴會在她的意料之外,也是非常突然的,她隻想迅速見到劉翰洋,當麵質問他為什麽會背棄當初的愛情誓言,喜歡一個寄生在人類大腦裏的玻爾茲曼意識體?


    是真心喜歡?還是迫不得已?


    如果是前者,她會不聲不響地離開,永遠消失在他的麵前;如果是後者,她會與他並肩作戰、共同抗爭來自最高行政官的施壓,即使成為一對亡命鴛鴦,也要抗爭到底、絕不屈服。


    倘若真是第一種情況,在宴會這種正式場合,她還是會考慮影響的,行事還得注重分寸,畢竟,愛情是他和劉翰洋之間的私事。


    如果大發雷霆、歇斯底裏地咆哮、質問,實在是有失體麵,也不是她的風格。


    所以,選擇隱忍是迫不得已的作法,她希望在宴會的間隙能單獨與劉翰洋相處,到時在質問他也不遲。


    她趴在桌子上,一口一口地喝著悶酒,仿佛煩惱和不快就像酒瓶中的酒一樣被她一口一口地喝掉,但越喝心情越糟,很快,她就喝得酩酊大醉,在不知不覺中昏睡了過去。


    最高行政官臉色鐵青,望著不省人事的周芸,一臉的不悅。


    他的方案又落空了。


    不過,他還有第二套方案。


    他瞥了一眼旁邊談笑風生的聯絡官,聯絡官立刻止住了笑容,如同冷凍冰水一般迅速凝結,後者從前者那冷暗的目光中窺視出了隱隱的殺氣。


    眼神就是暗號。


    聯絡官端起一杯酒,笑嗬嗬地來到劉翰洋的麵前,此刻,他正鼓勵著薇兒品味地球上的一種葡萄酒,全然不顧已經喝得不省人事的周


    芸,當然也沒有在意迎麵而來的聯絡官。


    「來,地球人,我們幹一杯!」


    「什麽?」劉翰洋本能地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片刻後,他反應了過來,端起酒杯、起身站立,報以同樣的笑容麵向聯絡官。


    「很榮幸參加此次宴會,感謝最高行政官的盛情邀請,也感謝聯絡官先生的熱情款待。」


    「款待分好多種,比如我現在所寄生的這個泰伯星人,還有被我們所摧毀的外來戰艦,至今,艦員的屍體碎片仍漂浮在寒冷而幽暗的太空中,所以,你應該感到慶幸,更應當感恩。」


    聯絡官的眼神陰森而冷暗,劉翰洋從他的話語中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威脅中夾雜著死亡的氣息。


    「不過,你要感謝的人不僅僅隻是最高行政官和我,而是...」他的嘴角帶著獰笑,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緩緩地轉向了薇兒,劉翰洋從他那嬉笑而又陰冷的眼神中明白了過來。


    「我對薇兒是真心的,沒有人能將我們倆分開!」劉翰洋的話擲地有聲,他那高亢的音量似乎向參與宴會的所有人宣誓著他內心的意誌。


    人們的目光聚焦在了他的身上,他緊緊地握住了薇兒那纖細而又白嫩的手,一臉的愛慕,薇兒的眼角泛著晶瑩的淚花,她被他的話感動得熱淚盈眶。


    聯絡官嘴角的那絲獰笑凝固了,他怯生生地看向了最高行政官,後者臉色鐵青,鱗片狀的皮膚漲得青黑,顯然,他已經出離憤怒了。


    聯絡官本想給劉翰洋一個下馬威並借此機會找個由頭,好順理成章地實施下一個方案,可沒有想到,劉翰洋不僅輕鬆化解、沒有讓其得逞,反而在大庭廣眾之下向眾人公開了他與薇兒的戀情。


    在此情況下,如果想除掉劉翰洋,無論是明槍暗箭,還是施以各種所謂的陰謀詭計都將變得異常困難,既就是不考慮輿論的影響,也必須得正視薇兒的感受。


    借此機會向薇兒表白的劉翰洋已經占據了她的內心,貿然殺了他就等於變相地要了薇兒的命。


    看來得修正一下方案了。


    劉翰洋暫時殺不得,但與薇兒毫不相幹的周芸倒是可以殺的,況且方案裏本來就有這個預案。


    最高行政官的目光掃向了昏睡中的周芸,眼神中透露著殺氣,聯絡官敏銳地拾取了他的意圖,隨即向身旁的一名寄生在泰伯星人大腦內的衛士揮了揮手,衛士迅速將手中的一把泰伯星型號的電磁脈衝槍遞到了他的手中。


    「啪!」聯絡官將電磁脈衝槍扔到了劉翰洋的麵前,用陰冷的語氣說道:「表白是不夠的,不足以向大家、特別是向最高行政官閣下展示你的決心,既然你真心喜歡薇兒小姐,那就做一件足以證明你真心喜歡她的事。」


    劉翰洋瞥了一眼昏睡中的周芸,心裏明白了許多,明知故問道:「難道我的表白還不夠真心嗎?」


    「花言巧語和實際行動是兩碼事,如果你真心喜歡薇兒小姐,那就用這把槍殺了你的舊相好周芸,這樣,永遠也不會有人質疑你了。」聯絡官說完,趾高氣揚地麵向眾人,用近乎幸災樂禍的口吻大聲問道,「大家覺得是不是?」


    人群中爆發出陣陣附和聲,紛紛用期盼的眼神盯著劉翰洋,似乎在等待著一場別開生麵的殺戮,而最高行政官則故意裝出了一幅無可奈何的表情,似乎向眾人表明,這一切都不是他的本意。


    局麵失控了,他也無力挽回。


    劉翰洋冷冷地注視著桌上的電磁脈衝槍,他清楚,聯絡官的行為一定是得到了最高行政官的默許,代表的就是他本人的意思。


    他麵臨著一次艱難的抉擇,更是倫理和道德的雙重考驗。


    他不動聲色地拿起了槍,用死寂般的眼神盯著它,然後將目


    光掃向了周芸,淒冷而漠然。


    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愛不愛薇兒跟殺周芸沒有直接關係,最高行政官的真正目的就是想置劉翰洋和周芸於死地。


    結果一:如果劉翰洋照做,一定會背負巨大的心理負擔,為了苟且而得到的愛情和生命一定會將他的精神徹底擊垮,直至崩潰。


    試想,薇兒怎麽會繼續喜歡一個瘋子,一個為了新歡而不擇手段的卑鄙小人?


    結果二:如果劉翰洋拒絕,最高行政官就會以所謂的腳踏兩隻船為幌子將他與薇兒強行分開,用時間漸漸消磨掉薇兒對他的愛,待時機成熟後就會將其和周芸秘密處決。


    劉翰洋淒冷的眼神和那張漠然的臉讓最高行政官有點驚訝,他看到了一個冷血且毫無感情的人,雖然他無法猜測出此時劉翰洋內心真正的想法,但從其表情和動作預判,他似乎要對周芸痛下殺手了。


    最高行政官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他所期盼的結果即將到來,任何一種結果都將是一場完美的結局。


    他輕蔑地掃了一眼一臉陰冷的劉翰洋,心裏暗忖:一個自己作死的人,誰也救不了他。


    聯絡官做得很絕,他命令護衛給周芸喂了一顆類似醒酒的藥丸,強行喚醒了她,然後將其五花大綁在一張椅子上,正麵麵對著劉翰洋。


    混混沌沌的周芸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但她看到的第一眼便是她心愛的劉翰洋正舉著一把槍,黑洞洞的槍口正瞄著自己的心髒。


    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但當她看到周圍圍觀的、翹首以盼的人群時,看到最高行政官那張漠視的臉,看到薇兒那驚恐的表情時,看到劉翰洋那陰冷而又絕情的眼神時,頓時明白了過來。


    一滴眼淚從周芸的眼眶滑落而出,她凝視了劉翰洋最後一眼,然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嗖!」一道淒厲的光團從電磁脈衝槍中射出了,劉翰洋扣動了扳機。


    槍響後,宴會大廳瞬間安靜了下來,氣氛仿佛凝滯了一般,所有的玻爾茲曼意識體,無論是寄生者還是未寄生者都驚呆了,他們看到了一個身影應聲倒在了血泊中。


    但中槍者並非周芸,而是始作俑者之一---聯絡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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