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火鍋的魅力,自從寧璿上次領教以後,始終念念不忘。所以當窗外飄著雪花,屋內熱騰騰的麻辣鍋底沸騰時,她覺得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唔,好燙!」


    紅油鍋底中煮著各種菌菇,手工牛肉丸、蝦滑,一點點成熟。喬南夾起一些羊肉片放入鍋中,看著薄薄的紅色肉片逐漸改變顏色。


    裹著麻醬調料的羊肉片燙嘴,寧璿一個勁嗬氣,卻又始終捨不得撒開嘴巴。這麽好吃的東西,她絕不浪費。


    「慢點吃。」喬南一直不斷往咕咚冒泡的鍋底中煮食材,自己幾乎沒怎麽動筷子。別看寧璿瘦,可是胃不小,第一輪涮鍋的食材,基本都要進她的肚子才行。


    「好吃!真的太好吃啦!」


    寧璿一邊吃一邊豎起大拇指,被麻辣刺激發麻的嘴唇有些發脹。她眨了眨眼,問對麵的人,「小南,你把麻辣火鍋的秘方傳授給我唄?」


    「你想幹什麽?」喬南戒備的盯著她,不知道她要出什麽麽蛾子。


    「嘿嘿。」


    寧璿咬著筷子頭,紅唇微彎,「寧沉也沒吃過火鍋,我想讓他驚艷一下。」


    哦,原來是為討好寧大少?喬南笑了笑,拿過紙筆低頭蹭蹭蹭的寫。


    末了,她把寫好的紙條遞給寧璿,「諾,需要的食材、火候、技巧都寫在這張紙上,也不是很難。」


    寧璿抽出紙巾美滋滋接過,還沒看完就爆粗口,「靠!要用這麽多材料啊!」


    「對啊。」喬南撇嘴,「這些材料我已經給你簡化了,要是按照原配方,材料還要多三分之一。」


    汗!


    寧璿迅速把紙條丟給喬南,腦袋搖的好像撥浪鼓,「還是算了吧,我害怕火鍋沒吃成,倒讓我給寧沉搞成食物中毒!」


    噗!


    喬南笑出聲,「寧大小姐,你的誌氣呢?」


    「唔。」寧璿往嘴裏塞了顆魚丸,「這種事誌氣不重要,還是命更值錢。」


    「哈哈哈。」喬南笑的肚子疼。


    「嗯,終於笑了。」


    寧璿眼睛彎彎的,「好久沒看到你開心的笑一笑了,小南,你還是笑起來好看。」


    「是嗎?」喬南挽起散下的碎發,「那我以後一定天天笑。」


    「對。」寧璿點頭,「既然已經決定了,就不要再難過,要對自己好一點。」


    她似乎看出自己的心思,喬南有些尷尬的低下頭。但她也承認寧璿說的很對。


    是啊,當沒人疼愛我們的時候,理應自己疼愛自己,自己愛護自己。


    「小璿。」


    「怎麽?」


    喬南猶豫的皺眉,寧璿見她那副糾結模樣,立刻笑起來,「什麽事把你愁成這副苦瓜臉?」


    這件事情,喬南並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可她已經找到線索,隻差最後一步就能找到五年前的男人。想來想去,她唯有求助寧璿,才有可能在最快的時間裏找到答案。


    「可以幫我查個酒店的入住名單嗎?」喬南語氣謹慎的問。


    「酒店入住名單?」寧璿挑眉,不明所以的看著她,「你查這個做什麽?」


    「找人。」


    「找什麽人?」


    「……」


    喬南低著頭,不能回答。


    眼見她快要哭的表情,寧璿聳聳肩,朝她伸手,「要查什麽酒店什麽客人,你寫清楚給我。」


    「好。」


    遞上早已寫好的本子,喬南臉色微微有些緊張,「都寫在這上麵。」


    「哦。」寧璿把本子接過去,頓時明白了什麽。難怪這丫頭今天約她來吃火鍋,敢情她早有預謀?


    「小璿!」


    突然想起什麽,喬南一把拽住寧璿的手,「這件事能不能別讓你哥知道?」


    「為什麽?」寧璿不解。


    喬南僵硬的牽起嘴角,「有關我的隱私,我不想讓太多人牽扯進來。」


    好吧,寧璿沒在多問,點頭同意,「我明白了,你放心吧,除了寧沉我自己也有點關係,雖然不會像他那麽快,但應該也能查到。」


    「謝謝。」


    「傻樣兒!」寧璿把本子放到皮包裏收好,繼續專心吃火鍋。


    窗外寒風四起,屋子裏卻暖意襲人。喬南放下筷子,低垂的臉頰失落不已。


    五年來,她不知道努力過多少次的尋找,但每一次都是無功而返。那個男人就好像人間蒸發,令她找不到半點線索。日積月累下來,她心底的希望越來越小,有時甚至自嘲的想,她是不是真的命中注定要這麽孤單?她的親生父母遍尋不到,那個男人,竟然也無法找到。


    原本沉寂的心,再次等到希望後,喬南無論怎麽樣都不能放棄。其實她並不是為自己,而是為那個男人,她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傷痛,無處排遣。午夜夢回間那種痛徹心扉的自責與折磨,早已成為習慣。


    但是那個男人……他還一無所知。她想,他也有權利知道這個真相!


    周一早上,秘書將整理好的各部門匯總交到鬱錦安麵前。


    男人端坐在辦公桌前,手中緊握的鋼筆落下的字跡蒼勁有力。


    打開人事部的上報文件後,鬱錦安逐一查閱,當他看到喬南那個名字時,握住筆尖的手指用力收緊。


    秘書垂首站在辦公桌前,見到鬱錦安怔仲的神色,也跟著看了眼。最近辭職的員工好像有點多,大家都在議論新貴星耀電視台,聽說安錦很多員工都被挖走,這不,就連大boss好像都生氣啦!


    見狀,秘書把頭埋下的更低,生怕boss把怒火遷怒到她的身上。


    離職人員名單中,喬南的名字被寫在最下麵,但他還是第一眼就讀到那兩個字。


    男人半垂著臉,看不清此時他的表情。他挺直的坐姿沒有絲毫變化,很快大筆一揮,龍飛鳳舞簽了字。


    秘書把他簽好的文件逐一收回,抱著資料夾離開。


    寬敞豁亮的辦公室內,陽光充足。鬱錦安丟開手中的筆,微微側過臉,入目的便是藍天白雲,高樓大廈。


    他拉開轉椅,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從他所站的位置望出去,西北方向居中的那棟高級寫字樓頂層,正有穿著製服的工作人員緊張施工。


    巨大的星耀電視台台標,異常醒目。即使隔著不算近的距離,鬱錦安都能看到那塊牌子被一點點拉起、垂直、屹立,最終成為這座城市又一個地標性標識。


    等待這一天的到來,似乎已經很久很久了。鬱錦安雙手插兜屹立在窗前,透過玻璃窗刺眼的陽光,眼眸輕輕眯起。


    即便還有幾天就離職,喬南對待工作的態度還是兢兢業業。她抱著一摞複印件出來,往辦公區方向走。


    大概複印件數量有點多,遮擋住視線。喬南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重心不穩的搖晃起來。


    「啊!」


    她的驚呼聲剛剛出口,就感覺有人一把扶住她的胳膊,幫她站穩腳跟。


    隨後她胳膊上一輕,厚厚的文件被人拿走一半。喬南鬆口氣,感激的抬起頭,見到麵前的人後,瞬間愣住。


    「沒事吧?」


    「沒有。」喬南搖頭,立刻伸手把文件又拿回來,「謝謝薑主播。」


    薑哲微微一愣,深邃的眸子裏劃過淡淡失落,「聽說你要辭職。」


    「你也知道了?」喬南無奈的撇嘴,她在安錦的職位不過就是個小記者,怎麽辭個職也能鬧到人人皆知?!


    薑哲寡淡的表情看不出變化,他瞥眼周圍不斷經過的同事,眉頭輕蹙,「你有時間嗎?我們可以談談嗎?」


    「好啊。」喬南答應,她現在就是熬日子,時間很隨便。她看了看懷裏的資料,道:「電視台出門左轉有家咖啡廳,你先去等我,我把資料送回去就去找你。」


    「好。」薑哲轉身走進電梯,喬南也抱著資料回到辦公區,交給同事。


    須臾,喬南穿上外套,拿著錢包走出電視台。附近這家咖啡廳環境不錯,她經常光顧。


    咖啡廳的落地窗前,薑哲雙手交握放在桌麵上。他沒有點東西,安靜的等待喬南到來。


    喬南遠遠看到他的樣子,忍不住彎起唇。在她的印象裏,薑哲好像總是這副不拘言笑的模樣,無論對待誰,他都是淡淡的神情,很難在他臉上看到什麽巨大的起伏變化。


    若說起來,他對自己倒是經常笑。


    心底徒然生出一陣感嘆,要是這麽說起來,她喬南還算是很幸運呢。能夠見到薑大主播溫柔的笑容。


    「怎麽還沒點東西?」喬南拉開椅子坐下,薑哲彎起唇,「還沒。」


    叫來服務員,喬南把水單遞給薑哲,禮貌的詢問,「你要喝什麽?」


    大概因為職業的關係,薑哲多數都喝滋潤喉嚨的飲品,或者白開水,刺激性飲料他從來不碰。


    似乎看出他的顧慮,喬南替他拿主意,「熱巧克力行嗎?」


    「可以。」


    「一杯熱巧克力,一杯香草拿鐵。」


    店員很快送來兩杯飲品,喬南雙手扣住馬克杯,捂暖手心,「下雪之後果然很冷。」


    「是啊,降溫了。」薑哲回答,他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對麵人的臉上,「一定要辭職?」


    喬南眼睛盯著桌麵,點點頭。


    「因為……鬱錦安?」


    她咻的抬起頭,黑亮純澈的眸子裏映著幾分吃驚,「你怎麽知道的?」


    「很早前我就知道了。」


    薑哲捧著杯子喝了口熱飲,過於甜膩的滋味縈繞在他的喉嚨中,「有一次,我看到你戴著他的圍巾。」


    「呃……」


    喬南雙頰瞬間躥紅。艾瑪,原來一條圍巾就出賣了她啊!


    「小南。」薑哲雙手指尖對扣,嗓音格外低沉,「如果你遇到什麽困難,我可以幫你。」


    事到如今,還能聽到薑哲的這句話,喬南心中不是不感動的。隻可惜,如今她遇到的每一件事,都早已不是薑哲可以幫忙的了。


    「謝謝。」喬南淺笑,語氣平靜道:「我還好,可以撐過去,不用幫忙。」


    她的話處處透著疏離,薑哲心情複雜,卻又有點無力,「你……」


    對麵男人的話突然中斷,喬南好奇的抬起臉,隻見薑哲捧著杯子低下頭,躲閃開她的目光。


    其實他想問喬南,是不是喜歡上了鬱錦安?可是話到嘴邊,薑哲竟然不敢!


    不多時候,喬南結帳後先回了電視台。之前薑哲幫過她,請他喝杯咖啡理所當然。


    咖啡廳的落地窗前,薑哲盯著喬南單薄的身影漸行漸遠,心口莫名收緊。


    曾經他以為,她就是他所找尋的終點。如今他卻隻能眼睜睜,看著這個女孩子徹底走出他的世界。


    這種無可奈何,會是他心底永遠的一道傷口。


    傍晚,邵至公從戲院回來,剛剛踏進大門就聽到客廳中傳來陣陣笑聲,好不熱鬧。


    他蹙了蹙眉,邁開大步進去。轉過彎看到客廳的沙發裏,果然有客人。


    「爺爺!」


    邵卿眼尖看到進門的人,起身快步跑來,「您看完戲了嗎?怎麽才回來?」


    「今天有加場。」


    邵卿走上前,親熱的挽起邵至公的胳膊,攙扶他走過來。


    「邵老。」


    沙發對麵的男人禮貌站起身,上身一件菸灰色羊絨開衫,下身黑色休閑褲,鬱敬鎧眼底染笑,「您回來了,聽說您去看戲,早知道我約您一起。」


    隨著鬱敬鎧起身的還有容珊,她提著皮包,同樣態度恭敬的向邵至公問好。


    馮馥一直張羅傭人端茶倒水,態度殷勤。邵欽文也是陪著笑臉,不敢有絲毫怠慢。


    看到這副架勢,邵至公瞬間明白什麽,臉色難看下來。


    「爸,晚飯準備好了。」馮馥笑吟吟上前,邵至公瞥眼眾人,沉聲道:「難得家裏這麽熱鬧,一起吃飯吧。」


    話落,他拄著拐杖獨自走向餐廳。


    邵欽文熱絡的招呼鬱敬鎧,兩人談論著一會兒要開瓶什麽酒。


    邵卿乖巧的站在母親身邊,惹來容珊的讚許,「邵太太真是好福氣,有這麽聰明能幹的女兒!我看了好生羨慕啊,卿卿得體大方,哪裏像我們家齊光,三天兩頭闖禍,總是惹他爸爸發火!」


    「鬱太太過謙了,我們可是都見過二少,英俊瀟灑,將來必然成才,你不要急。」馮馥一席吹捧的話說的倒也體麵,邵卿默不作聲,隻站在她們中間。


    「鬱太太請。」到底鬱家背景深厚一些,哪怕此刻身在邵家,馮馥還是小心翼翼。


    容珊走上前,拉住馮馥的手,笑道:「一起嘛,咱們馬上就是一家人了,用不著這麽客氣。」


    聽到這話,馮馥心底難掩幾分歡喜,「我也不知道鬱太太口味,安排廚房燉了燕窩。」


    「燕窩好啊,邵太太有心了。」容珊挎著提包,邊走邊說道:「哎呀,今晚這麽好的氣氛,可惜錦安有工作抽不出身……」


    邵卿走在最後,瞥了眼外麵徹底黑透的天,紅唇輕輕彎起。今晚鬱敬鎧親自登門提親,一切發展,幾乎都在她的掌控之內。


    鬱錦安,你還不死心?


    晚餐桌上,整整二十道菜。邵至公坐在首位,他身邊依次坐著兒子和孫女。


    由於鬱敬鎧也是貴客,馮馥主動讓出位置,改坐到容珊身邊,兩位豪門太太自然話題不少。


    「開飯吧。」邵至公開口,邵卿拿起筷子體貼的為爺爺夾菜,鬱敬鎧見到她的孝順,心中更為欣慰。


    邵欽文開了瓶紅酒,推杯換盞後,鬱敬鎧主動開口,「邵老,下周邵氏集團周年慶,我看錦安和卿卿的婚事就能定下來了吧。」


    「是啊是啊。」邵欽文趕忙接話,「下周邵氏集團四十周年慶典,正好我們兩家把消息公布出去,可是雙喜臨門。」


    「前天我都看過黃曆了,明年年初就有個好日子。」容珊葉笑著接話,馮馥彎起唇。


    邵卿低頭吃菜,並不參與。


    「你們都安排好了嗎?」邵至公突然開口,眾人怔了怔,沒有聽出他什麽意思。


    啪!


    摔了手裏的筷子,邵至公轉頭瞪著兒子,厲聲道:「我還沒死呢,這個家什麽時候輪到你做主了?」


    「爸。」邵欽文被父親罵的一頭霧水,心想好好的這是怎麽回事?


    須臾,邵至公沉下臉,正色道:「這門婚事我不能點頭,邵家不才,自知高攀不起鬱家,還請你們收回這樁婚事!」


    「邵老,您聽我說……」鬱敬鎧想要解釋,但被拒絕。


    邵至公拄著拐杖站起身,「我累了,你們慢用。」


    話落,他頭也不回離開。


    「爸!」邵欽文尷尬的追上去,原本好好的提親場麵,瞬間冷場。


    垂在身側的雙手狠狠收緊,邵卿低垂的俏臉升起一片寒意。


    不久,別墅大門前。邵欽文再三表達歉意,「鬱總,真是不好意思,老爺子今天身體不舒服,您千萬別往心裏去。」


    「哪裏。」鬱敬鎧笑了笑,並沒生氣,道:「我看的出來,老爺子這是心疼孫女,怕嫁入我們鬱家受委屈。都是為人父母,我能夠體諒,如果我有一個這麽乖巧懂事的女兒,自然也捨不得委屈。」


    「還是鬱總心胸開闊……」邵欽文偷偷鬆口氣,雖說父親平時嚴苛,但也沒想到他今天當眾令鬱敬鎧下不來台。


    別墅大門前,馮馥看著遠去的黑色轎車,臉色並不好看,「爸到底什麽意思?人家鬱家登門提親,他這樣不給麵子,得罪了鬱家怎麽辦?」


    邵欽文同樣皺眉,說不出父親到底為何。


    司機將車開上車道,容珊回過頭後,輕蔑的哼了聲,「邵家那個老頭什麽態度?以為我們鬱家還要上趕著他們不成?」


    「哎,不許這麽說。」鬱敬鎧輕斥妻子,語氣算是安撫,「邵老算是前輩,他的麵子連我也要給。你不要背後議論,當心惹出事端來。」


    「哦。」容珊應了聲,伸手挽住丈夫的手臂,「我就是生氣嘛,他對你的態度也太過分了。」


    聞言,鬱敬鎧笑了笑,輕拍妻子的手背,「沒關係,隻要老爺子能點頭,我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那個邵卿真有這麽好?」


    鬱敬鎧彎起唇,道:「精明能幹,又有手段,將來有她助錦安一臂之力,我也放心把電視台交給他了!」


    「偏心。」容珊撅起嘴巴,鬱敬鎧低頭看了眼妻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好了,我也不會虧待齊光。他最近怎麽樣?還賴在醫院不肯出來?」


    容珊眼神躲閃,神情不自然的解釋,「兒子傷還沒好嘛。」


    「你呀,總是護著他。」鬱敬鎧抿起唇,「你告訴齊光,讓他早點準備一下,等到錦安的婚事定下來,我就安排齊光做事。」


    「敬鎧,」容珊心頭竊喜,依偎在丈夫懷裏,「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我會讓齊光乖乖聽話。」


    鬱敬鎧緊蹙的眉頭鬆了鬆。他之前有過一次並不成功的婚姻,所以對於兒子們的婚姻選擇,他都已合適為先。至於那些不切實際的感情,隻會讓人沖昏頭腦。他曾經昏過一次頭,決不能讓兒子重蹈復撤。


    晚上八點多,邵至公剛服過藥,臥室門就被人敲響。他抬起頭,「進來。」


    邵卿推門進來,手中端著一杯牛奶,「爺爺,您晚飯都沒吃,肚子餓了吧?」


    「卿卿啊,」邵至公見到是她,眼底湧起笑來,「人老了,吃的也少了。」


    「您把牛奶喝了。」


    她端著牛奶杯過來,邵至公接過去喝了幾口。


    隨後,邵至公拍拍身邊位置,招呼邵卿坐過來,「今晚是不是生爺爺的氣了?」


    「沒有。」邵卿挽起碎發別到耳後,「我知道爺爺是心疼我。」


    「哎!」


    邵至公嘆了口氣,握住邵卿的手,「卿卿,爺爺真的不想看到你受委屈,你和鬱錦安不合適。」


    「爺爺。」邵卿一雙黑亮的眼眸異常透徹,「你是真的覺得我和鬱錦安不合適,還是因為喬南?」


    被她突然一問,邵至公竟然愣住。


    「鬱錦安是鬱家長子,未來鬱家的繼承人。他年輕有為,帥氣英俊,同在這個圈子裏,他算是個理想伴侶。我同樣是邵家的繼承人,自問各方麵條件都不比他差,為什麽爺爺覺得我們不合適?」


    「這……」邵至公一時語塞。


    「爺爺,從小到大,您就是最疼我的人。在卿卿心目中,爺爺的地位遠比一切都重要。如果您今天真心覺得我不應該嫁入鬱家,那我就聽爺爺的話。可是如果爺爺隻是為了喬南阻止,那真的很傷卿卿的心。」邵卿微微垂著臉,語氣不急不緩,循序漸進,「喬南的出身家境,自幼的生活圈子我們都清楚,您覺得她和鬱錦安有可能嗎?鬱家能接受她那樣背景的兒媳婦嗎?如果真的讓喬南和鬱錦安在一起,喬南能夠幸福嗎?」


    邵至公心尖咯噔一下,這層厲害關係他倒是沒有想過。是啊,鬱家那樣的豪門深宅,怎麽可能容下南南?


    「雖然喬南不是我的親生妹妹,但我一直都把她當妹妹看待。隻是她不肯接受我們邵家的幫助。」邵卿所言倒也非虛,邵至公無話可說。


    「爺爺!」


    她緩緩抬起臉,眼底隱約含著淚光,「若是爺爺真的不同意,我也不會強求,因為在我心裏,爺爺始終都是最重要的。不過爺爺你要清楚,我才是你的親孫女,爺爺不希望我後半生幸福嗎?」


    「卿卿……」邵至公動了動嘴,一時間又不知道說些什麽。


    邵卿站起身,走到櫃前拿出一床被子,鋪在床尾,「爺爺早點休息,今晚降溫,多加床被子就不冷了。」


    她打開門出去,邵至公挽起唇,心底的滋味複雜。他這麽偏心,是不是太過分了?


    卿卿說的對,無論怎樣,她才是邵家的親孫女。


    「啊——」


    淩晨四點鍾,喬南又被噩夢驚醒。她捂著心口,好半天才能平復心跳聲。


    夢境中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再度將她包圍。即使已經過去幾年,但每一次想起,她都會全身發抖,痛徹心扉!


    早上五點,喬南穿件黑色羽絨服,背著包出了門。她走到公交車站,坐上第一班公交。


    大概一小時後,公交車停在市郊。喬南下車後又走了十五分鍾,才看到一座墓園。


    清早起來的墓園中格外清冷,一個人影都沒有。昨晚一夜大風,溫度驟降。喬南戴著帽子圍巾,一步步走上高高的台階。


    直到她走到最靠邊的一塊墓碑前,終於站定腳步。


    當年她身上沒什麽錢,七拚八湊才能勉強買到一塊墓碑。不過位置並不好,為此這幾年來,她心中始終愧疚不已。


    麵前的漢白玉石碑沒有刻字,也沒有照片。喬南緩緩蹲下身,半跪在碑前,目光呆呆地不動。


    許久以後,她才抬起手,打開墓碑下麵的暗盒。暗盒中沒有骨灰匣子,隻有一雙粉色毛絨小鞋子。


    喬南小心翼翼把鞋子托在掌心裏,眼底逐漸凝聚起一片水霧,「寶寶,媽媽來看你了。」


    吧嗒!


    一滴滾燙的熱淚,隨著寒風掉落。喬南咬緊唇瓣,臉頰輕輕貼向她手中的粉色嬰兒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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