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的夢境光怪陸離，鬱錦安仿佛又回到小時候。他穿著睡衣，懷裏抱著玩具汽車站在大門前，撅著嘴巴望向對麵的女人，「媽媽，你可以帶我一起走嗎？」
麵容精緻的女人彎下腰，蹲在兒子麵前，「錦安，媽媽要去很遠的地方，所以不能帶你離開。你留在家裏，和爸爸在一起，等媽媽回來看你，好嗎？」
年幼的孩童緊緊咬著唇，忍住眼眶內的眼淚，好久才輕點了點頭，「好，錦安等媽媽回來。」
「乖。」女人低頭在兒子臉頰親了下，伸手擺放好他的鞋子，然後拉著行李箱走出大門。
「媽媽！」
小男孩穿著拖鞋跑出大門，站在高高的台階上看著走遠的女人，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
媽媽沒有再回頭，他望著早已消失的人影，突然覺得很害怕。
床上男人咻的睜開眼，四周光線昏暗。他偏過頭看了眼床頭櫃上的時鍾，早上六點半。
鬱錦安呆滯的眼球轉了轉，雙手撐著床墊坐起來。他伸手按了開關，厚重的窗簾緩緩拉開。
玻璃窗外天色漸亮，魚肚白的天際中間加染著緋色的紅，那抹景色出奇的好看。
鬱錦安掃了眼四周，櫃子上有用過的針筒。他掀開被子下床，過去拿起來看看藥名，轉手丟進垃圾桶。
落地窗前，他側身倚在窗簾後，深棕色瞳仁一片幽暗。自從五年前那場病後，他很久都沒有再生過病。沒想到，他昨晚竟然發燒了！
身上的衣服有汗濕過後的味道，他無法忍受，轉身走進浴室洗澡。
不多時候，他換上幹淨的衣服，打開門走下樓。
客廳的長沙發裏，蕭慎麵朝下趴著，睡得無知無覺。鬱錦安走過去，拾起掉在地上的被子重新給他蓋好。
然後男人抿起唇，走進廚房。
拿出平底鍋，雞蛋和培根。鬱錦安沒有帶圍裙，高大身影站在廚台前，自成一道風景。
十幾分鍾後，培根煎蛋出鍋。微波爐提示加熱結束，他端出兩杯牛奶上桌，又把早餐放好。
鬱錦安再次走到沙發前，伸手把蕭慎推醒，「起來。」
「唔。」躺在沙發裏的男人睡眼惺忪，揉揉眼睛遲鈍幾秒鍾，而後瞬間彈跳而起。
「大安安，你怎麽起床了？」蕭慎驚訝的看著麵前的男人，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還燒嗎？」
鬱錦安拉下他的手，「不燒了。」
「嚇死我了。」蕭慎鬆口氣，盯著他的臉說道：「昨晚醫生檢查過了，說你隻是發燒，其他都沒問題。」
鬱錦安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吃早餐。」
餐桌上擺著兩份色香味誘人的早餐，蕭慎笑眯眯坐下，拿起刀叉嚐了口，「哇，你的手藝不減當年啊。」
鬱錦安瞥眼對麵的男人，抽出他手裏的刀叉丟在邊上，毫不客氣說道：「先去刷牙洗臉。」
嗷嗚！
人家正吃的津津有味，被他強行打斷，蕭慎心裏極度不爽。這個男人就是毛病多，誰規定非要刷牙洗臉才能吃東西嗎？
氣哼哼拉開椅子，蕭慎轉身前突然想到什麽，偏過頭問身邊的人，「你也是這麽對待小南南嗎？她早上起來不刷牙不洗臉，你不是也照樣吃掉人家麽？！」
鬱錦安：「……」
見他一臉吃癟的樣子，蕭慎得意的吹著口哨走去洗手間，刷牙洗臉。
那道呱噪的聲音消失，鬱錦安薄唇動了動，握住刀叉都手指不斷收緊。
他隨手拿起邊上的遙控器，將電視打開。
電視屏幕亮起，各大電台都在進行早間播報。打開的頻道上，正在播放一則娛樂圈消息。
「昨日星耀電視台舉行掛牌儀式，新任電視台台長明騰協同著名電視主持人秦瀾女士一同出席，秦瀾女士還為電視台成立剪彩致辭。」
「據悉因為著名主持人秦瀾在圈內的影響力，昨天到場的業內人士場麵浩大，不少影視明星也出席盛會……」
新聞報導中，秦瀾身穿一襲黑色晚禮服，態度親熱的挽著身邊的年輕男人，那男人正是星耀電視台台長明騰。
鬱錦安直勾勾看著電視屏幕，秦瀾彎起唇角微笑，始終挽著明騰的手臂走在他身邊。
而明騰也時不時偏過頭，在她麵前低語，兩人間的小動作親熱，仿佛他們就是一對母子。
早些年有傳聞，明氏集團主席曾是秦瀾初戀男友，明騰正是他們的私生子，所以秦瀾才會不顧一切離婚，多年後重新回到初戀懷抱。
蕭慎洗漱出來，正好聽到這則消息的結尾。他快走了兩步，走到電視機前，調換了台，「這種新聞有什麽可看的，好無聊。」
拉開椅子坐下，蕭慎瞥眼對麵低頭吃東西的男人，見他眉眼間神色平和，似乎看不出什麽，「大安安，你沒事吧？」
鬱錦安沒有回答，優雅的運用手中刀叉，每一次咀嚼都與平常無異。
半響，他才輕輕笑了笑，「她終於回來了。」
蕭慎看到他眼底那抹陰霾，心頭一緊。哎，有關他們母子這筆帳，也是個死結。
用過早餐不久，蕭慎見鬱錦安不在發燒，也就安心下來，駕車離開別墅。
陽光明媚的早上，預示著新一天的到來。鬱錦安喝了一杯咖啡，然後穿上外套，開車離開別墅。
安錦電視台，五樓新聞一部內。嚴主任瞪著手裏的辭職報告，不敢置信的看著麵前的人，「小南啊，你是不是還沒睡醒？這是你的辭職報告？！」
「是我的。」喬南站在辦公桌前，目光平靜。
嚴主任倒吸口氣，還是不敢相信，「怎麽可能？咱們全台所有人都有可能辭職，隻有你不可能！你家裏的情況沒忘記吧？你要是辭職，你媽媽的醫藥費怎麽辦？你要喝西北風嗎？」
「我喝什麽風跟主任無關，」喬南抿著唇，道：「辭職書我已經交了，你趕緊簽字。」
「哎呦喂！」嚴主任眉頭緊蹙，「小南啊，你究竟為什麽辭職？」
「不為什麽。」
「那你再想想，咱們台福利待遇都很好，而且年底你就工作滿兩年了，我都已經給你申請漲工資了。」
「謝謝主任還記著我。」喬南麵無表情，絲毫不見回心轉意，「你趕緊簽字吧，我還等著交去人事部。」
她軟硬不吃這個態度，急得嚴主任團團轉。相比起曲咪那樣的花瓶式手下，嚴主任自然更想要留著喬南這種踏實肯幹，又能跑出頭條的記者。
雖然喬南的正義感，經常招惹麻煩，但嚴主任還是想挽留她別走。
畢竟這樣能出業績又不嬌氣的下屬，真的很少了。
「小南，要不然我再給你申請申請，這月就給你漲工資？」
「主任，我辭職不是因為錢。」
「那是因為什麽？」
在嚴主任看來，喬南一直都對錢很在意。平時加班加點，也是為賺那點加班費。如果有一天喬南說她不為錢，嚴主任真的慌了。
「私人原因。」喬南低下頭，眼睛盯著腳尖。
辦公桌後的男人想了想，恍然大悟，「難道星耀電視台把你挖走了？哎呀小南，你可別犯糊塗，咱們安錦對員工很好，你別……」
「主任！」
喬南打斷他的臆想，「不是你說的那樣，我已經決定離開電視台，沒人可以阻止。」
她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嚴主任不禁嘆了口氣。這兩年別看喬南平時挺好說話，可關鍵性問題時候，她都是很有原則。所以對她，嚴主任心底是怵頭的。
須臾，他不得不拿起筆，在喬南的離職報告上簽了字。
喬南拿起報告準備離開，又聽嚴主任說道：「小南，你還要上班到月底，交接好手裏的工作才能離開。」
這倒是屬於辭職正常流程，喬南縱然一天也不想呆在這裏，但也要遵守規定，要不然這個月工資要被扣掉。
「我明白了。」應了聲，喬南拉開門出去。
「哎。」嚴主任頹然的坐在轉椅中，頻頻皺眉。星耀電視台開台後，部門已經有幾個員工跑來辭職，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沒想到連喬南都要離開。
將辭職報告送去人事部，一套手續下來，人事部說的話跟嚴主任差不多。也是叮囑喬南這幾天還要來上班，等月底交接手續後才能離開。
喬南點頭答應，反正距離月底也沒幾天了。
剛剛走出人事部，喬南的手機就響了。她看到號碼，猶豫了下才接通，「餵。」
「好好的為什麽辭職？」寧璿的質問聲透過話筒傳來，淩厲不減。
喬南站在電梯前，聲音很低，「不為什麽，突然想要換個環境，緩緩心情。」
「胡說八道。」寧璿並不買帳，她踩著高跟鞋走出錄音棚，道：「現在下來，我在休息區等你。」
嘟嘟嘟！
不等喬南回答，寧璿麻利的掛斷電話。
輕輕嘆了口氣，喬南按了電梯，隻能下去。電梯門打開，她低頭走進去，站在最前端。
後麵有三個女同事，聚在一起聊著八卦。
「你們聽說了嗎？今天咱們大boss請假了。」
「請假？為什麽請假？」
「不知道啊！」
「喂，我還聽說星耀正在大批招人，特缺跑新聞的記者，工資據說比安錦要高呢。你們有沒有什麽想法？」
「二部被挖走好幾個了，不過我不走，咱們安錦福利待遇不錯，馬上年底又要漲工資了。星耀雖然名頭挺大，但到底怎麽樣還不好說。咱們好不容易在安錦混到不用天天跑新聞了，我可不想重頭再來！」
「嗯嗯，你這話也有道理！」
身後的同事們熱議，喬南眼睛盯著地麵，恍若未聞。
叮！
電梯門打開，她快步出去，走向休息區。
市郊私立醫院，鬱錦安將車停好，來到六樓病房。正午的陽光煦暖，他推開門進去，整間病房中，隻有喬怡一個人還躺在病床中。
原本擁擠的六人間，轉眼變成單人病房。喬怡床前的呼吸監控器，不時發出滴滴聲。
鬱錦安走到窗前，輕輕打開窗戶，讓新鮮的空氣和暖融的陽光進入病房。
隨後他走到病床前，挽起袖子，學習喬南往常的步驟，先從小腿開始，注意幫助昏迷的喬怡按摩。
這種長時間昏迷的人，最怕身上的關節肌肉退化。鬱錦安手法生疏，不太敢用力，生怕弄疼喬怡。
一套全身按摩下來，鬱錦安後背都已微微發汗。他無論是身材還是體力都遠超喬南，可他都覺得這件事並不輕鬆，那麽喬南做起來又該是多麽困難？
鬱錦安心底的滋味複雜。他拉過椅子坐在病床前，拿出帶來的書本，翻開折角的頁麵，輕聲朗讀。
鬱錦安合上書頁。深棕色瞳仁落向喬怡蒼白憔悴的臉，他伸出手，輕輕握住喬怡的手，「阿姨，我知道，我欠你一個公道。但是……」
頓了下，他喉結上下滾動，「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窗外樹影搖晃，鬱錦安關上窗子，望著滿地的落葉，心底深處有種無法言說的失落。
所有事，都陰差陽錯交織在一起。好像冥冥中註定，他們誰也沒有掙紮的力氣。
鬱錦安站在窗前，眼底的眸色漸沉。如果他們之間註定要以這種結局收場，那他寧願扮演這個角色。
至少，她還能有快樂的那一天。
不多時候，鬱錦安拿著車鑰匙離開病房。在他身影轉彎下樓的那刻，走廊另外一邊有道人影，迅速閃入病房內。
「為什麽辭職？」
寧璿每次刨根問底的時候，喬南都有點招架不住。她撇撇嘴，說道：「個人隱私。」
「切！」
寧璿撅著嘴坐下，一把也拉喬南坐下，「隱什麽私？你不說我也知道，還不是因為男人？」
她擺出一副得意的模樣，喬南不想與她爭辯，隻能低頭默認。
「真的要辭職？」
「嗯。」喬南點頭。
聞言，寧璿粲然一笑，「好吧，那就辭職。」
她的回答挺令喬南意外，原本還以為她會說一些挽留的話或者繼續追問，但她都沒有。
「你……」喬南疑惑不解。
寧璿先是一笑，繼而說道：「人這輩子能夠隨性而活太難了，你能夠自己決定自己的未來真好。我羨慕還來不及呢，怎麽會阻止你？」
大概猜到她說這番話的心情，喬南環住她的肩膀，道：「謝謝你小璿，在我舉棋不定時，你還能給我安慰。」
「不僅僅是安慰，還有更多。」寧璿眨了眨眼，壞笑著問她，「請問喬小姐，你需要陪吃陪喝陪睡嗎？」
「不、需、要。」喬南斷然拒絕。
「唔。」寧璿失落不已，拉住她的手，「可我又想吃火鍋了怎麽辦？」
喬南一怔，無語的翻個白眼。要是讓大家知道，光彩照人的寧大主播竟然是個吃貨，也是夠夠的了。
「說點正經的吧。」寧璿開過玩笑，轉入正題，「你辭職以後，你媽媽的醫藥費要怎麽辦？」
「媽媽現在的住院費用不高，我還有些積蓄，雖然不多，但也能撐些日子。」
寧璿點點頭，明亮的眼睛看著喬南叮囑，「需要錢記得找我，不要到處求人，把自己賣了！」
噗！
突然被她這麽一說，喬南臉都紅了。要知道，這可是她最不願意揭開的傷疤。
寧璿這張利嘴！
眼見她低頭不回答，寧璿又補充一句，「放心，都是我自己賺的錢，跟寧沉無關。」
聽到她這麽說，喬南心頭一熱，用力點點頭，「好，我記住了。」
「記住就好。」寧璿站起身，塞給她一罐可樂，道：「我還有採訪，周末去你家吃火鍋。」
「好。」
不久，寧璿趕著去工作，喬南也回到辦公區。因為她遞交了辭職信，上麵沒有再給她安排工作，她主要把手頭的事情交接好就行。
許爭倒了杯咖啡遞給喬南，站在她桌前問：「真的要走？」
「是的。」
許爭臉色比前幾天好轉一些，他努力克製不去想那些事情，要把全部注意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準備去哪裏？」
「還沒想好。」喬南喝了口咖啡，盯著許爭看了看，笑道：「瘦高，你留鬍子挺帥的。」
「啊？」許爭摸摸下巴，尷尬的笑，「不是留的，是我忘記刮鬍子。」
喬南別有深意的笑了笑，「這樣的瘦高才是你，不要再去折磨自己，以後你要好好工作，我看好你！」
同事這兩年，他和喬南關係不錯。這次他有事，喬南又一直幫忙，許爭這會兒知道她要離開，心裏挺難受，但喬南心意已決，他也沒法再勸！
下班以後，喬南沒有回家，買了些吃的坐車來到醫院。她提著袋子推開病房門，空蕩蕩的病房中隻有喬怡那張病床還亮著燈。
「媽媽。」她關上病房門，提著東西走過來，「我今天買了很多好吃的，你要不要吃？」
病房有點大，喬南的說話聲迴蕩過來。她打開袋子，拿出一盤水果，目光落向躺在病床上的人，手中的東西啪一下掉在地上。
「媽媽！」
她俯下身，隻見原本插在喬怡嘴裏的呼吸器插管，竟然掉落出來。
「醫生！醫生！」
幾分鍾後，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出病房。
「醫生，我媽媽怎麽樣？」
喬南全身發抖，唇色都被嚇白。
醫生摘下口罩，忙安慰她，「別擔心，你媽媽沒事，各項指標都沒問題。」
「真的？」喬南懸著的心撲通一聲落地。
「我們已經檢查過了，病人呼吸正常，沒有被影響。」
「那就好。」
喬南平靜下來後，再次皺眉，「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呼吸器的插管為什麽掉了？」
邊上的小護士這會兒也覺得後怕，低著頭回答，「我下午查房的時候仔細檢查過，沒有發現異常情況啊。」
喬南眯了眯眼，「今天有人來看過我媽媽麽？」
「沒有。」護士說道。
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喬南冷笑了聲。這是有人想要她閉嘴嗎？
找個替罪羊去自首，掩蓋事情真相，如今又來警告她不許亂說話？！
嗬嗬。
喬南心底一片唏噓。這就是現實嗎？有錢人玩的遊戲，他們這些無權無勢的人，就要活該被玩死？！
發生這樣的事情，醫院也有責任。醫生主動化解，道：「喬小姐，可能是因為呼吸機老化造成的插管掉落，我已經為你媽媽更換了新的呼吸機，絕對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喬南深吸口氣，沒在追究醫院的責任。她明白這中間的緣故，不想冤枉好人。
等到醫生護士離開，喬南才走到病床前，緊緊握住媽媽的手，「媽媽，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車禍這件事有人認罪，警方通知喬南已經找到肇事車主，可以結案。
但是喬南明白，這件案子，永遠都不可能結束。
窗外夜色深濃，喬南靜靜坐在病床邊，動也不動，眼眶漸漸酸澀。
鬱錦安，你欠我一個交代！
第二天早上，喬南直接從醫院趕去電視台上班。昨晚發生的事，她甚至都懶得分析到底是誰指使的。
無論是不是他，在她心中，都已經沒有分別。
來到新聞一部，同事們都在緊張趕稿。臨近月底，大家都在忙頭條。喬南沒有什麽事，等著熬到日子，她就可以拿錢走人。
「小南。」
同事皺眉過來求援，「能不能幫個忙？」
「什麽事？」
「跟我一起去採訪個專訪。」
「沒問題。」喬南一口答應下來，平時她就很熱心幫助同事，現在即將離職，更容易說話。
不久，同事帶喬南來到一家五星級酒店。被採訪人是一位海外華僑，從事泥塑創作，這幾年在海外頗有名氣。他的泥塑作品屬於創新派，並不同於以往陳舊死板的泥人。
外國人對中國文化比較有興趣，所以這位海外華僑孫先生，這幾年生意也越做越大。
今天採訪他的主題就是介紹一下泥塑文化，順便做一個人物專訪。
喬南拍照技術不錯，她支起三腳架，負責給孫先生拍幾張照片，後期用作雜誌封麵使用。
啪啪啪——
幾張人物照片拍的得心應手，喬南看了看，比較滿意的點頭，「沒問題。」
同事拿出採訪稿，開始進行一場專訪。喬南夾好相機，打好燈光，忙著攝錄。
現場隻有三個人，除了喬南和同事外，還有個小場務，新招來的人隻能幫忙打打下手。
採訪進行的比較順利，兩個小時後，結束訪談。
「幾位辛苦了。」孫先生外貌帥氣，人也很親和，「中午我請客，大家留下吃飯。」
「謝謝孫先生好意，可我們還要回去交差。」同事委婉拒絕了午飯邀約。
喬南低頭收拾相機。
「那不如這樣，我隨身帶來幾件泥塑作品，你們每人選一件，也算個紀念。」
「這樣啊。」同事看了眼喬南，倆人都覺得不好推辭，便欣然接受。
孫先生挺開心，帶她們上樓，「東西在我房間，你們跟我上來。」
「好。」
叮！
電梯停在十五樓，電梯門打開，孫先生走在前麵帶路。喬南走在中間，正和同事說話，突然間空氣中飄來一股香氣，她聞了聞，瞬間停住腳步。
「小南？」同事見她站住不動，出聲催促下。
「你們先去吧，」喬南笑了笑，「我想起來支架好像沒收，我怕丟了。」
同事們沒在多說，轉身離開。
等她們走遠，喬南才轉身跑到走廊入口，緩緩閉上眼睛，靜下心來感受四周瀰漫的香氣。
濃鬱的蘭花香，沁人心脾。
喬南咻的睜開眼睛，臉色一變。
就是這股味道！
五年前她被帶到的酒店，走廊中就是飄著這股香氣。
前麵房間有酒店服務生出來，喬南上前一步，「有件事我想問一下。」
服務員看到她的記者證，微笑回答，「請問。」
「你們酒店飄著的是什麽香薰產品？別的地方可以買到嗎？」
「不是香薰產品，這是我們大堂經理精心培植的蘭花。」服務員抬手往前指了指。
喬南偏過頭，果然看到樓層入口的花架上擺放著兩盆蘭花盆栽。綠色的長長葉片，淡粉色的花朵，美麗非常。
喬南走過去，俯下身輕嗅，那股味道愈加濃烈。原來是花香。
「這種蘭花，隻有你們一家酒店有嗎？」
「是的，」服務員含笑介紹，「很多客人都是因為喜歡蘭花香氣才會選擇入住我們酒店。所以我們的蘭花，絕對隻在我們酒店才能看到！」
「可是我以前來過你們酒店，並沒看到這種花。」
「哦，是這樣的。」服務員耐心介紹，「因為蘭花花期特殊，每年隻有這個季節才會開花。花期一般持續三月左右，所以每年這季節，我們酒店的房間基本都是爆滿，很難預訂。」
難怪她以前也來找過，但是並沒發現這種味道，原來隻有在這種季節才會有花香。
須臾，喬南下了樓，重新回到酒店大堂，走到前台詢
問。
「您好小姐，請問有什麽需要？」
喬南抿起唇，道：「我是安錦電視台記者，想要查閱一下你們酒店往年的住客名單。」
「對不起，客人入住信息我們不能提供。」
前台工作人員一口回絕，喬南找不到突破口。
同事提著泥塑紀念品下來，遞給喬南一份，「小南，你在問什麽？」
「沒什麽。」喬南斂眉，隻好作罷。
不久，她們離開酒店。
喬南坐在車裏，望著身後漸遠的酒店大樓，腦袋裏不停盤算要找誰可以查到五年前的酒店入住記錄。
麵容精緻的女人彎下腰，蹲在兒子麵前，「錦安，媽媽要去很遠的地方，所以不能帶你離開。你留在家裏，和爸爸在一起，等媽媽回來看你，好嗎？」
年幼的孩童緊緊咬著唇，忍住眼眶內的眼淚，好久才輕點了點頭，「好，錦安等媽媽回來。」
「乖。」女人低頭在兒子臉頰親了下，伸手擺放好他的鞋子，然後拉著行李箱走出大門。
「媽媽！」
小男孩穿著拖鞋跑出大門，站在高高的台階上看著走遠的女人，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
媽媽沒有再回頭，他望著早已消失的人影，突然覺得很害怕。
床上男人咻的睜開眼，四周光線昏暗。他偏過頭看了眼床頭櫃上的時鍾，早上六點半。
鬱錦安呆滯的眼球轉了轉，雙手撐著床墊坐起來。他伸手按了開關，厚重的窗簾緩緩拉開。
玻璃窗外天色漸亮，魚肚白的天際中間加染著緋色的紅，那抹景色出奇的好看。
鬱錦安掃了眼四周，櫃子上有用過的針筒。他掀開被子下床，過去拿起來看看藥名，轉手丟進垃圾桶。
落地窗前，他側身倚在窗簾後，深棕色瞳仁一片幽暗。自從五年前那場病後，他很久都沒有再生過病。沒想到，他昨晚竟然發燒了！
身上的衣服有汗濕過後的味道，他無法忍受，轉身走進浴室洗澡。
不多時候，他換上幹淨的衣服，打開門走下樓。
客廳的長沙發裏，蕭慎麵朝下趴著，睡得無知無覺。鬱錦安走過去，拾起掉在地上的被子重新給他蓋好。
然後男人抿起唇，走進廚房。
拿出平底鍋，雞蛋和培根。鬱錦安沒有帶圍裙，高大身影站在廚台前，自成一道風景。
十幾分鍾後，培根煎蛋出鍋。微波爐提示加熱結束，他端出兩杯牛奶上桌，又把早餐放好。
鬱錦安再次走到沙發前，伸手把蕭慎推醒，「起來。」
「唔。」躺在沙發裏的男人睡眼惺忪，揉揉眼睛遲鈍幾秒鍾，而後瞬間彈跳而起。
「大安安，你怎麽起床了？」蕭慎驚訝的看著麵前的男人，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還燒嗎？」
鬱錦安拉下他的手，「不燒了。」
「嚇死我了。」蕭慎鬆口氣，盯著他的臉說道：「昨晚醫生檢查過了，說你隻是發燒，其他都沒問題。」
鬱錦安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吃早餐。」
餐桌上擺著兩份色香味誘人的早餐，蕭慎笑眯眯坐下，拿起刀叉嚐了口，「哇，你的手藝不減當年啊。」
鬱錦安瞥眼對麵的男人，抽出他手裏的刀叉丟在邊上，毫不客氣說道：「先去刷牙洗臉。」
嗷嗚！
人家正吃的津津有味，被他強行打斷，蕭慎心裏極度不爽。這個男人就是毛病多，誰規定非要刷牙洗臉才能吃東西嗎？
氣哼哼拉開椅子，蕭慎轉身前突然想到什麽，偏過頭問身邊的人，「你也是這麽對待小南南嗎？她早上起來不刷牙不洗臉，你不是也照樣吃掉人家麽？！」
鬱錦安：「……」
見他一臉吃癟的樣子，蕭慎得意的吹著口哨走去洗手間，刷牙洗臉。
那道呱噪的聲音消失，鬱錦安薄唇動了動，握住刀叉都手指不斷收緊。
他隨手拿起邊上的遙控器，將電視打開。
電視屏幕亮起，各大電台都在進行早間播報。打開的頻道上，正在播放一則娛樂圈消息。
「昨日星耀電視台舉行掛牌儀式，新任電視台台長明騰協同著名電視主持人秦瀾女士一同出席，秦瀾女士還為電視台成立剪彩致辭。」
「據悉因為著名主持人秦瀾在圈內的影響力，昨天到場的業內人士場麵浩大，不少影視明星也出席盛會……」
新聞報導中，秦瀾身穿一襲黑色晚禮服，態度親熱的挽著身邊的年輕男人，那男人正是星耀電視台台長明騰。
鬱錦安直勾勾看著電視屏幕，秦瀾彎起唇角微笑，始終挽著明騰的手臂走在他身邊。
而明騰也時不時偏過頭，在她麵前低語，兩人間的小動作親熱，仿佛他們就是一對母子。
早些年有傳聞，明氏集團主席曾是秦瀾初戀男友，明騰正是他們的私生子，所以秦瀾才會不顧一切離婚，多年後重新回到初戀懷抱。
蕭慎洗漱出來，正好聽到這則消息的結尾。他快走了兩步，走到電視機前，調換了台，「這種新聞有什麽可看的，好無聊。」
拉開椅子坐下，蕭慎瞥眼對麵低頭吃東西的男人，見他眉眼間神色平和，似乎看不出什麽，「大安安，你沒事吧？」
鬱錦安沒有回答，優雅的運用手中刀叉，每一次咀嚼都與平常無異。
半響，他才輕輕笑了笑，「她終於回來了。」
蕭慎看到他眼底那抹陰霾，心頭一緊。哎，有關他們母子這筆帳，也是個死結。
用過早餐不久，蕭慎見鬱錦安不在發燒，也就安心下來，駕車離開別墅。
陽光明媚的早上，預示著新一天的到來。鬱錦安喝了一杯咖啡，然後穿上外套，開車離開別墅。
安錦電視台，五樓新聞一部內。嚴主任瞪著手裏的辭職報告，不敢置信的看著麵前的人，「小南啊，你是不是還沒睡醒？這是你的辭職報告？！」
「是我的。」喬南站在辦公桌前，目光平靜。
嚴主任倒吸口氣，還是不敢相信，「怎麽可能？咱們全台所有人都有可能辭職，隻有你不可能！你家裏的情況沒忘記吧？你要是辭職，你媽媽的醫藥費怎麽辦？你要喝西北風嗎？」
「我喝什麽風跟主任無關，」喬南抿著唇，道：「辭職書我已經交了，你趕緊簽字。」
「哎呦喂！」嚴主任眉頭緊蹙，「小南啊，你究竟為什麽辭職？」
「不為什麽。」
「那你再想想，咱們台福利待遇都很好，而且年底你就工作滿兩年了，我都已經給你申請漲工資了。」
「謝謝主任還記著我。」喬南麵無表情，絲毫不見回心轉意，「你趕緊簽字吧，我還等著交去人事部。」
她軟硬不吃這個態度，急得嚴主任團團轉。相比起曲咪那樣的花瓶式手下，嚴主任自然更想要留著喬南這種踏實肯幹，又能跑出頭條的記者。
雖然喬南的正義感，經常招惹麻煩，但嚴主任還是想挽留她別走。
畢竟這樣能出業績又不嬌氣的下屬，真的很少了。
「小南，要不然我再給你申請申請，這月就給你漲工資？」
「主任，我辭職不是因為錢。」
「那是因為什麽？」
在嚴主任看來，喬南一直都對錢很在意。平時加班加點，也是為賺那點加班費。如果有一天喬南說她不為錢，嚴主任真的慌了。
「私人原因。」喬南低下頭，眼睛盯著腳尖。
辦公桌後的男人想了想，恍然大悟，「難道星耀電視台把你挖走了？哎呀小南，你可別犯糊塗，咱們安錦對員工很好，你別……」
「主任！」
喬南打斷他的臆想，「不是你說的那樣，我已經決定離開電視台，沒人可以阻止。」
她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嚴主任不禁嘆了口氣。這兩年別看喬南平時挺好說話，可關鍵性問題時候，她都是很有原則。所以對她，嚴主任心底是怵頭的。
須臾，他不得不拿起筆，在喬南的離職報告上簽了字。
喬南拿起報告準備離開，又聽嚴主任說道：「小南，你還要上班到月底，交接好手裏的工作才能離開。」
這倒是屬於辭職正常流程，喬南縱然一天也不想呆在這裏，但也要遵守規定，要不然這個月工資要被扣掉。
「我明白了。」應了聲，喬南拉開門出去。
「哎。」嚴主任頹然的坐在轉椅中，頻頻皺眉。星耀電視台開台後，部門已經有幾個員工跑來辭職，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沒想到連喬南都要離開。
將辭職報告送去人事部，一套手續下來，人事部說的話跟嚴主任差不多。也是叮囑喬南這幾天還要來上班，等月底交接手續後才能離開。
喬南點頭答應，反正距離月底也沒幾天了。
剛剛走出人事部，喬南的手機就響了。她看到號碼，猶豫了下才接通，「餵。」
「好好的為什麽辭職？」寧璿的質問聲透過話筒傳來，淩厲不減。
喬南站在電梯前，聲音很低，「不為什麽，突然想要換個環境，緩緩心情。」
「胡說八道。」寧璿並不買帳，她踩著高跟鞋走出錄音棚，道：「現在下來，我在休息區等你。」
嘟嘟嘟！
不等喬南回答，寧璿麻利的掛斷電話。
輕輕嘆了口氣，喬南按了電梯，隻能下去。電梯門打開，她低頭走進去，站在最前端。
後麵有三個女同事，聚在一起聊著八卦。
「你們聽說了嗎？今天咱們大boss請假了。」
「請假？為什麽請假？」
「不知道啊！」
「喂，我還聽說星耀正在大批招人，特缺跑新聞的記者，工資據說比安錦要高呢。你們有沒有什麽想法？」
「二部被挖走好幾個了，不過我不走，咱們安錦福利待遇不錯，馬上年底又要漲工資了。星耀雖然名頭挺大，但到底怎麽樣還不好說。咱們好不容易在安錦混到不用天天跑新聞了，我可不想重頭再來！」
「嗯嗯，你這話也有道理！」
身後的同事們熱議，喬南眼睛盯著地麵，恍若未聞。
叮！
電梯門打開，她快步出去，走向休息區。
市郊私立醫院，鬱錦安將車停好，來到六樓病房。正午的陽光煦暖，他推開門進去，整間病房中，隻有喬怡一個人還躺在病床中。
原本擁擠的六人間，轉眼變成單人病房。喬怡床前的呼吸監控器，不時發出滴滴聲。
鬱錦安走到窗前，輕輕打開窗戶，讓新鮮的空氣和暖融的陽光進入病房。
隨後他走到病床前，挽起袖子，學習喬南往常的步驟，先從小腿開始，注意幫助昏迷的喬怡按摩。
這種長時間昏迷的人，最怕身上的關節肌肉退化。鬱錦安手法生疏，不太敢用力，生怕弄疼喬怡。
一套全身按摩下來，鬱錦安後背都已微微發汗。他無論是身材還是體力都遠超喬南，可他都覺得這件事並不輕鬆，那麽喬南做起來又該是多麽困難？
鬱錦安心底的滋味複雜。他拉過椅子坐在病床前，拿出帶來的書本，翻開折角的頁麵，輕聲朗讀。
鬱錦安合上書頁。深棕色瞳仁落向喬怡蒼白憔悴的臉，他伸出手，輕輕握住喬怡的手，「阿姨，我知道，我欠你一個公道。但是……」
頓了下，他喉結上下滾動，「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窗外樹影搖晃，鬱錦安關上窗子，望著滿地的落葉，心底深處有種無法言說的失落。
所有事，都陰差陽錯交織在一起。好像冥冥中註定，他們誰也沒有掙紮的力氣。
鬱錦安站在窗前，眼底的眸色漸沉。如果他們之間註定要以這種結局收場，那他寧願扮演這個角色。
至少，她還能有快樂的那一天。
不多時候，鬱錦安拿著車鑰匙離開病房。在他身影轉彎下樓的那刻，走廊另外一邊有道人影，迅速閃入病房內。
「為什麽辭職？」
寧璿每次刨根問底的時候，喬南都有點招架不住。她撇撇嘴，說道：「個人隱私。」
「切！」
寧璿撅著嘴坐下，一把也拉喬南坐下，「隱什麽私？你不說我也知道，還不是因為男人？」
她擺出一副得意的模樣，喬南不想與她爭辯，隻能低頭默認。
「真的要辭職？」
「嗯。」喬南點頭。
聞言，寧璿粲然一笑，「好吧，那就辭職。」
她的回答挺令喬南意外，原本還以為她會說一些挽留的話或者繼續追問，但她都沒有。
「你……」喬南疑惑不解。
寧璿先是一笑，繼而說道：「人這輩子能夠隨性而活太難了，你能夠自己決定自己的未來真好。我羨慕還來不及呢，怎麽會阻止你？」
大概猜到她說這番話的心情，喬南環住她的肩膀，道：「謝謝你小璿，在我舉棋不定時，你還能給我安慰。」
「不僅僅是安慰，還有更多。」寧璿眨了眨眼，壞笑著問她，「請問喬小姐，你需要陪吃陪喝陪睡嗎？」
「不、需、要。」喬南斷然拒絕。
「唔。」寧璿失落不已，拉住她的手，「可我又想吃火鍋了怎麽辦？」
喬南一怔，無語的翻個白眼。要是讓大家知道，光彩照人的寧大主播竟然是個吃貨，也是夠夠的了。
「說點正經的吧。」寧璿開過玩笑，轉入正題，「你辭職以後，你媽媽的醫藥費要怎麽辦？」
「媽媽現在的住院費用不高，我還有些積蓄，雖然不多，但也能撐些日子。」
寧璿點點頭，明亮的眼睛看著喬南叮囑，「需要錢記得找我，不要到處求人，把自己賣了！」
噗！
突然被她這麽一說，喬南臉都紅了。要知道，這可是她最不願意揭開的傷疤。
寧璿這張利嘴！
眼見她低頭不回答，寧璿又補充一句，「放心，都是我自己賺的錢，跟寧沉無關。」
聽到她這麽說，喬南心頭一熱，用力點點頭，「好，我記住了。」
「記住就好。」寧璿站起身，塞給她一罐可樂，道：「我還有採訪，周末去你家吃火鍋。」
「好。」
不久，寧璿趕著去工作，喬南也回到辦公區。因為她遞交了辭職信，上麵沒有再給她安排工作，她主要把手頭的事情交接好就行。
許爭倒了杯咖啡遞給喬南，站在她桌前問：「真的要走？」
「是的。」
許爭臉色比前幾天好轉一些，他努力克製不去想那些事情，要把全部注意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準備去哪裏？」
「還沒想好。」喬南喝了口咖啡，盯著許爭看了看，笑道：「瘦高，你留鬍子挺帥的。」
「啊？」許爭摸摸下巴，尷尬的笑，「不是留的，是我忘記刮鬍子。」
喬南別有深意的笑了笑，「這樣的瘦高才是你，不要再去折磨自己，以後你要好好工作，我看好你！」
同事這兩年，他和喬南關係不錯。這次他有事，喬南又一直幫忙，許爭這會兒知道她要離開，心裏挺難受，但喬南心意已決，他也沒法再勸！
下班以後，喬南沒有回家，買了些吃的坐車來到醫院。她提著袋子推開病房門，空蕩蕩的病房中隻有喬怡那張病床還亮著燈。
「媽媽。」她關上病房門，提著東西走過來，「我今天買了很多好吃的，你要不要吃？」
病房有點大，喬南的說話聲迴蕩過來。她打開袋子，拿出一盤水果，目光落向躺在病床上的人，手中的東西啪一下掉在地上。
「媽媽！」
她俯下身，隻見原本插在喬怡嘴裏的呼吸器插管，竟然掉落出來。
「醫生！醫生！」
幾分鍾後，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出病房。
「醫生，我媽媽怎麽樣？」
喬南全身發抖，唇色都被嚇白。
醫生摘下口罩，忙安慰她，「別擔心，你媽媽沒事，各項指標都沒問題。」
「真的？」喬南懸著的心撲通一聲落地。
「我們已經檢查過了，病人呼吸正常，沒有被影響。」
「那就好。」
喬南平靜下來後，再次皺眉，「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呼吸器的插管為什麽掉了？」
邊上的小護士這會兒也覺得後怕，低著頭回答，「我下午查房的時候仔細檢查過，沒有發現異常情況啊。」
喬南眯了眯眼，「今天有人來看過我媽媽麽？」
「沒有。」護士說道。
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喬南冷笑了聲。這是有人想要她閉嘴嗎？
找個替罪羊去自首，掩蓋事情真相，如今又來警告她不許亂說話？！
嗬嗬。
喬南心底一片唏噓。這就是現實嗎？有錢人玩的遊戲，他們這些無權無勢的人，就要活該被玩死？！
發生這樣的事情，醫院也有責任。醫生主動化解，道：「喬小姐，可能是因為呼吸機老化造成的插管掉落，我已經為你媽媽更換了新的呼吸機，絕對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喬南深吸口氣，沒在追究醫院的責任。她明白這中間的緣故，不想冤枉好人。
等到醫生護士離開，喬南才走到病床前，緊緊握住媽媽的手，「媽媽，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車禍這件事有人認罪，警方通知喬南已經找到肇事車主，可以結案。
但是喬南明白，這件案子，永遠都不可能結束。
窗外夜色深濃，喬南靜靜坐在病床邊，動也不動，眼眶漸漸酸澀。
鬱錦安，你欠我一個交代！
第二天早上，喬南直接從醫院趕去電視台上班。昨晚發生的事，她甚至都懶得分析到底是誰指使的。
無論是不是他，在她心中，都已經沒有分別。
來到新聞一部，同事們都在緊張趕稿。臨近月底，大家都在忙頭條。喬南沒有什麽事，等著熬到日子，她就可以拿錢走人。
「小南。」
同事皺眉過來求援，「能不能幫個忙？」
「什麽事？」
「跟我一起去採訪個專訪。」
「沒問題。」喬南一口答應下來，平時她就很熱心幫助同事，現在即將離職，更容易說話。
不久，同事帶喬南來到一家五星級酒店。被採訪人是一位海外華僑，從事泥塑創作，這幾年在海外頗有名氣。他的泥塑作品屬於創新派，並不同於以往陳舊死板的泥人。
外國人對中國文化比較有興趣，所以這位海外華僑孫先生，這幾年生意也越做越大。
今天採訪他的主題就是介紹一下泥塑文化，順便做一個人物專訪。
喬南拍照技術不錯，她支起三腳架，負責給孫先生拍幾張照片，後期用作雜誌封麵使用。
啪啪啪——
幾張人物照片拍的得心應手，喬南看了看，比較滿意的點頭，「沒問題。」
同事拿出採訪稿，開始進行一場專訪。喬南夾好相機，打好燈光，忙著攝錄。
現場隻有三個人，除了喬南和同事外，還有個小場務，新招來的人隻能幫忙打打下手。
採訪進行的比較順利，兩個小時後，結束訪談。
「幾位辛苦了。」孫先生外貌帥氣，人也很親和，「中午我請客，大家留下吃飯。」
「謝謝孫先生好意，可我們還要回去交差。」同事委婉拒絕了午飯邀約。
喬南低頭收拾相機。
「那不如這樣，我隨身帶來幾件泥塑作品，你們每人選一件，也算個紀念。」
「這樣啊。」同事看了眼喬南，倆人都覺得不好推辭，便欣然接受。
孫先生挺開心，帶她們上樓，「東西在我房間，你們跟我上來。」
「好。」
叮！
電梯停在十五樓，電梯門打開，孫先生走在前麵帶路。喬南走在中間，正和同事說話，突然間空氣中飄來一股香氣，她聞了聞，瞬間停住腳步。
「小南？」同事見她站住不動，出聲催促下。
「你們先去吧，」喬南笑了笑，「我想起來支架好像沒收，我怕丟了。」
同事們沒在多說，轉身離開。
等她們走遠，喬南才轉身跑到走廊入口，緩緩閉上眼睛，靜下心來感受四周瀰漫的香氣。
濃鬱的蘭花香，沁人心脾。
喬南咻的睜開眼睛，臉色一變。
就是這股味道！
五年前她被帶到的酒店，走廊中就是飄著這股香氣。
前麵房間有酒店服務生出來，喬南上前一步，「有件事我想問一下。」
服務員看到她的記者證，微笑回答，「請問。」
「你們酒店飄著的是什麽香薰產品？別的地方可以買到嗎？」
「不是香薰產品，這是我們大堂經理精心培植的蘭花。」服務員抬手往前指了指。
喬南偏過頭，果然看到樓層入口的花架上擺放著兩盆蘭花盆栽。綠色的長長葉片，淡粉色的花朵，美麗非常。
喬南走過去，俯下身輕嗅，那股味道愈加濃烈。原來是花香。
「這種蘭花，隻有你們一家酒店有嗎？」
「是的，」服務員含笑介紹，「很多客人都是因為喜歡蘭花香氣才會選擇入住我們酒店。所以我們的蘭花，絕對隻在我們酒店才能看到！」
「可是我以前來過你們酒店，並沒看到這種花。」
「哦，是這樣的。」服務員耐心介紹，「因為蘭花花期特殊，每年隻有這個季節才會開花。花期一般持續三月左右，所以每年這季節，我們酒店的房間基本都是爆滿，很難預訂。」
難怪她以前也來找過，但是並沒發現這種味道，原來隻有在這種季節才會有花香。
須臾，喬南下了樓，重新回到酒店大堂，走到前台詢
問。
「您好小姐，請問有什麽需要？」
喬南抿起唇，道：「我是安錦電視台記者，想要查閱一下你們酒店往年的住客名單。」
「對不起，客人入住信息我們不能提供。」
前台工作人員一口回絕，喬南找不到突破口。
同事提著泥塑紀念品下來，遞給喬南一份，「小南，你在問什麽？」
「沒什麽。」喬南斂眉，隻好作罷。
不久，她們離開酒店。
喬南坐在車裏，望著身後漸遠的酒店大樓，腦袋裏不停盤算要找誰可以查到五年前的酒店入住記錄。